作者：猫与新月
那人拱手微微行礼，接着将手里的腰牌亮了一下，“在下是秦州城府衙的捕头蔡同，今日来拜会妙清女冠，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星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外头叫我南星就好，请进来说话吧。”
两人落座之后，南星没有开口，她想听听这人要说什么。
“听闻炼真宫妙清这个道号，在元德朝是属于悦玲珑银楼那位叶家大小姐的，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南星挑了挑眉头，那一世妙清这个身份，其实知晓的人并不多，现在都过去一甲子还多的时间了，这个远在秦州城的捕头是如何得知的呢？
“蔡捕头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小小疑问，南姑娘若是愿意为在下解惑自然好，若是不愿也无碍。”
看来妙清这个身份的事情，并不是这位蔡捕头自己知道的，应该是有人告诉他的。这时候南星忽然想起，周崇甲曾提过一嘴，说是这位蔡捕头是一个月前才从金陵府到秦州城的。看来告诉他这个信息的人，是在金陵府的某位。
“不是什么秘密，说说也无妨。”南星淡然一笑，“我师父，也就是玉景真人确实曾收过一位弟子，至于是不是你说的那人，我无从得知。师父为什么收回了这个道号，我也并不知晓。不过，师父的意思是，这个她只会收一位弟子，想来哪天我不在了，师父也会收回妙清的道号吧。”
“原来是这样。”蔡同回答的很缓慢，似乎一边在说话一边在思考，“在下，想请南姑姑娘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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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赵府
南星没先到这个蔡同居然是来求帮忙的，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蔡捕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蔡同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在下被吏部分配到秦州城当捕头，也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可是这破案之事，真是千头万绪。而且在下是被吏部直接委派的，在秦州城也没有什么根基，更不用说靠山了。日前有一宗诈骗案，府尹交代一个月内必须破案，在下也是没办法了，就想请南姑娘帮帮忙。”
“我并不会破案，这次也是歪打正着了。恐怕帮不上蔡捕头的忙。”这话还真不是南星推辞，而是她确实感觉自己并不擅长这些。
“在下是听老周的儿子说，炼真宫的法门高绝奇妙，千里眼、顺风耳、通天彻地、探古问今，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果然还是有些唐突了。”蔡同一副心灰意冷的架势，作势就要离开。
南星赶紧出声，“不如蔡捕头与我说说案件的情况吧。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一定帮。不过，那些什么千里眼、顺风耳，都是我说出来吓唬那俩犯人的，当不得真。”
“南姑娘肯帮忙，那必定是手到擒来。案件是这样的……”
在秦州府有一位姓赵的大户人家，他们以贩卖布匹为生，虽然生意比较单一，但是垄断了秦州府周围十里八乡的生意，而且在金陵府还有些特别的门路，整体来说在这一片赵家的家业还是比较大的。
赵家祖上虽说也出了一些文人官员，但是后辈在读书上并不是太争气，到了如今这几代，已经只是做生意的商贾之家了。
赵家老太太今年快六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属正常。由于赵家老大大尚还健在，所以赵家这一辈便没有分家，掌管硕大家业的便是她的大儿子，也是现任的赵家家主，姑且称呼他为赵老大吧。
赵老大如今三十有八，他还有两个亲兄弟。赵老大的二弟，赵老二比他大哥小两岁，平时为人处世比较古板，但是对于他大哥吩咐下来的事情，从来都是做得一丝不苟，是赵老大的好帮手。至于三弟赵老三就不行了，说是游手好闲也不为过，家里的产业一概不管，最喜欢的就是遛鸟斗鸡。
赵老大对这个弟弟也是毫无办法，谁让赵家老太太最疼爱这个幺儿，而且赵老三也惯会在老太太面前装傻卖乖。
大概三个月前，赵老三到家中账房上支银子，但是他大哥早就交代了账房先生，每个月就给自己这个三弟二十两银子的花销，再多的银子必须要有赵老大本人发话才可以。
这可掐中了赵老三的命门，他刚从茶馆回家，茶馆里有人养了一只画眉，这鸟儿白色的眉纹，胸上一条黑色纵纹，那叫一个漂亮，叫起来的声音也是十分洪亮、悠扬婉转，极为悦耳。赵老三一看就爱上了，好说歹说人家才肯割爱，但是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且五十两银子不二价。
结果回到家里被他大哥这一手给卡住了，他自己又没有什么营生，等到下午赵老大从铺子忙完回来，听了赵老三要银子的理由，不由分说就拒绝了。毕竟，现在大米也不过几十个铜板就能买一袋子，一只鸟要五十两银子，在赵老大眼里这就是明抢。
赵老三要银子未果，回了茶馆后发现，卖鸟的那位已经等的不耐烦走了，至于明后天还来不来，那就不好说了，店小二也说这位爷看着眼生，很有可能是路过秦州的。
晚上一大家子用饭时，赵老三就在那里唉声叹气，赵老太太一看自己最疼爱的幺儿饭都没吃几口，还以为是儿子病了，忙张罗说要请中和堂的孟大夫来瞧瞧。赵老大见拗不过老太太，才将赵老三要银子未果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赵老太太虽然偏疼幺儿，但也觉着五十两一只鸟儿有些贵了，要不说赵老三会哄老太太开心呢。他马上说不是为着这件事，而是自己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个正经营生，感觉有些对不起家里，这才难过的吃不下饭。
其实赵老三哪里是想自己弄营生，只不过是觉着没有自己买卖，拿个银子还要看大哥的脸色，他这才决定另辟蹊径，给自己弄条来银子的道儿。
赵老太太一听幺儿知道给家里分忧了，别提多高兴了。赵老大虽然看出自己三弟是别有目的，但是看老太太高兴，也不好当面揭穿。便说让三弟到二弟那边帮帮忙，先熟悉一下家里的产业。
赵老三哪里能同意这个，便央求着赵老太太说是自己想经营一个不一样的铺子。赵老太太虽然不觉得赵老三有多少经商天赋，但是想想这孩子一直会来事儿，不如就让老大给他个铺子，就算是折腾黄了也不要紧，正好能让他知道做生意还是要脚踏实地才好。
赵家老大没辙，只能按照老太太的要求，将秦州府内的一家绸缎庄交给了赵老三。这家绸缎庄虽然地理位置并不是顶顶好，但是胜在离货栈不远，若是勤快一些，想必能截下不少从外地进入秦州城的好货。
交接了铺子的第二天晚上，赵老三就从铺子的买货银子里拿了五十两，到了茶馆待到晌午，才见那个卖鸟的人到来。一手钱一手鸟笼，赵老三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这只小鸟儿。
晚上回了家，赵老三的媳妇儿看到自家丈夫拿的画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不容易才从大哥手里拿到铺子，你怎么把铺子的买货钱都给花了？”
“大哥给了留了五百两现银呢，我拿五十两买只鸟儿怎么了？”赵老三不以为意。
赵老三的媳妇有些生气，“老太太活着倒是没什么，老太太要是哪天驾鹤了，你觉着你大哥能给你留下多少产业？你想坐吃山空不成？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闺女呢，平时的开销不说，这嫁妆上怎么也不能寒酸了。”
听到自家媳妇这么一说，赵老三也觉得，还真是这样啊，现在家里产业都在老大手里，老二不用说了跟老大穿一条裤子的，让往东绝对不往西，要是万一老太太不在了，自己这一大家子人难道要仰人鼻息不成？
赵老三的媳妇见自家男人不吭声，还以为他没听进去，便又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去拿咱们这一房的月例银子。老大媳妇儿那个模样，就好像从她身上剜肉似的。要是你能把拿铺子经营好，我再见了老大家的，也能挺直腰杆。”
“可是我对经商一窍不通啊。”
“你傻啊？大哥不是把掌柜的留下了吗？他懂就行了，你就没事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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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被骗
“另外，我让我那弟弟也给你帮衬帮衬，不是在货栈旁边吗？我让我弟弟有空就去盯着，万一有好货再来通知咱们。”
“你弟弟？”赵老三一副略有些嫌弃的表情，他可知道自己那个小舅子是什么模样，那真是还不如自己呢。
“怎么你不愿意啊？”赵老三媳妇一掐腰，那母老虎的气势就放了出来。
“那你就让他盯着货栈，别的事情可不许他插手，然后什么都药听我的。”
“行，没问题，我替他应下了。我也就是看他也老大不小了，天天吃家里的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那可是我亲戚弟弟，能坑姐夫嘛。”
之后的两个月，赵老三的小舅子还真为他这个姐夫揽到了不少好货，虽然数量上不多，但是胜在花样和质地上特别，这样赵老三的绸缎庄开始有了进账。赵老大看到自己的三弟还真是有模有样的经营起来，便也放下心来，看来自己之前是想多了，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开始争气了。
一个月前，赵老三的小舅子在货栈发现有一批来自金陵府的古香缎，看了一眼之后，这位小舅子就被古香缎低调奢华的气质给惊呆了。
古香缎是由金陵府的织羽堂最先出产的。没错，就是跟悦玲珑银楼结盟的那个专门产布料的织羽堂，这古香缎的由来也可以说是源自南星。
南星为叶家大小姐时，曾经织锦缎的编织手法提供给了织羽堂，在这么多年之后，织羽堂在织锦缎的编织手法做了延伸和改良，才形成了更为独特的古香缎。
织锦缎的特点是表面光亮细腻，手感丰厚，色彩绚丽悦目，寻常人穿上十分的光彩夺目，但是就是因为织锦缎太过华丽耀目，若是长相稍微普通一些的人穿了，便会显得压不住这身上的衣服，给人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而古香缎就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古香缎的花纹图案以亭，台，楼，，虫，鱼，花，鸟为主，色彩更趋近于低调奢华之感，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这也是古香缎名称的由来。
另外，古香缎的手感比织锦缎更加轻薄，也更富有弹性。在阳光下，古香缎会带着点点光彩，据说古香缎一经推出，在金陵府就已经百金难求了。
据说这批古香缎，其实是残次品，由于纺织女的差错，导致其中一些颜色搭配上出了小问题。按道理织羽堂是应该销毁这批布料，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流向了市场。但是购买这批料子的人也不傻，没有在金麟府本地售卖，而是拉到了秦州城。
虽说这批是瑕疵品，但是普通人是看不出差别的，货物到了秦州城的货栈之后，就被赵老三的小舅子发现了，由于古香缎的价格不低，赵老三的小舅子要了一些样子料，就去了赵府找到了自己的姐夫。
样子料就是给人看布料成色的。赵老三虽然经商天赋不行，但是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可以说没有什么布料是他没见过的。但是，这古香缎依然让他惊为天人。
两个巴掌大小的样子料被赵老三的媳妇往身上好一通比划，那意思是赵老三必须将这批衣料吃下。有了这批衣料，在赵家谁还敢说赵老三是吃家里闲饭的。
完美的古香缎一匹的价格就在二百两银子左右，若是贩卖到秦州怎么也要涨到三百两，而且普通人在金陵府根本买不到古香缎，所以价格还要再往上涨不少。这批有略微瑕疵的古香缎，卖家加价一匹一百五两银子，而且不单独售卖，必须一次全买了。
赵老三亲自到货栈看了货物，这批古香缎的总体数量并不多，只有八匹，可是这算下来也要一千二百两银子，赵老三的铺子里如今能动的银子也就不到六百两，其他的都拿去进了货。但是，看到这么好的料子，赵老三一合计，便直接回府去找了自己的娘亲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手里有不少私房，平时很少拿出来示人，都是逢年过节才会取出一小部分，用来赏给小辈们。赵老三将样子料给赵老太太看过，表明自己想买这批货，但是手头的银子不够，想跟老太太借点钱。
赵老太太原本想让老大从账房里批一些银子的，但是赵老三怎么都不同意，他的想法不外乎是，不想让大哥插手这件事，否则利润什么的岂不是要跟大哥平分，而且别人只会觉得是他大哥带着他做生意，自己不又成了吃闲饭的。
最终，老太太拿出了八百两私房钱给赵老三，让他去订下那八匹古香缎。
结果，赵老三去付钱的时候，没有再次验货，等到将布料都运到铺子后，才发现除了最上面两批是布幅足够三十米之外，其他的六匹都是只有最外头几圈是古香缎，而里面就是最普通的软缎，软缎的价格与古香缎要相差十倍还多。而且赵家自己就能纺织出软缎，平时这种料子他们都是不进的。
等到赵老三发现后，再去货栈找人，那个卖货的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是赵老三才觉得不对，然后到府衙报了案。
……
原本这个案子是由府衙里另一位捕头负责，但是蔡同直接从金陵府来，让秦州府衙原本的捕头十分不满，他打着向蔡同学习的名义，将这个案子甩给了蔡同。
府尹似乎对这个蔡同这位从金陵府来的捕头也有些微词，便笑呵呵地让蔡同露一手给大家瞧瞧，等蔡同接受了这个案子，调查了一番之后才觉察出这个案子的不普通。
“蔡捕头都发现什么线索了？能说说吗？”南星听完觉得，确实就是一件最典型的诈骗案，而且这种诈骗案也是屡见不鲜。
手法上不外乎就是，在第一次验货的时候，给买主看最好的东西，然后等到要真正交割货物的时候，便将里面的货物换成次品。其实只要交货的时候，再次验货就可以杜绝这种情况。
“在下先去了货栈，货栈的那些伙计都说，这位客商看着有些面生，应该不是常来秦州城贩货的商人。”
“能从金陵府弄到最时兴紧俏的布料，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要是直接能查到身份反而更难办吧？”南星这么说也不是无的放矢，
南星记得叶老爷子就曾经说过类似的事情，也同样是诈骗，但是对方并没有掩饰身份，而是直接亮出了背后的靠山，吃亏的那家在知道这人的靠山之后，直接就打了退堂鼓。
蔡捕头点点头，“不过，在下还是从货栈的一个伙计口中得知了一条线索。那个伙计说，这位货商来的第二天，就向他打听了一个人。”
“哦？是什么人？”南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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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命案
“这人名叫王七，街面上的人都喊他七哥，算是秦州城的一个恶霸。不过他有个好姐姐，他姐姐是府尹的六姨娘，平时很受府尹的宠爱。前年还给府尹生了个大胖儿子，一下子就水涨船高，除了正房夫人之外，其他的小妾都比不上她。”
“原来难办的地方在这里，府尹知道他这个小妾的弟弟，是这种风评吗？”南星回想了一下府尹和蔼的面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知蔡同摇了摇头，“这个王七从来不招惹有权有势的人，而那些普通的商户或者百姓，他也不会一下子欺负的太狠了。一般人知道他是府尹的小舅子也就忍了，而且这个王七也挺会做人的，衙门里上上下下只要他来，都会有一些打点，比如请大家喝个茶，吃个早饭什么的。所以也没人告诉府尹这些事情，府尹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平时的所作所为了。”
“那你去问过王七了吗？那个卖货的商人找他做什么。”
“我接手这个诈骗案之后，就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但是王七说自己并没有和什么商人见过面。所以这案子才耽搁了下来，而且现在也没别的线索了。”蔡同一脸的难色。
“那不知道蔡捕头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蔡同跟在下等人都很熟悉，所以在下斗胆，请南姑娘在街面上多留意一下这个王七，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南星没有马上答应，“那要我跟踪他多久呢？我没打算在秦州城逗留很久的。”
“十天行吗？十天要是没线索，就当蔡某倒霉，大不了不在这秦州府做捕头了，回到金陵府再某生计便是。”蔡同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这案子破不了的话，府尹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行吧，十天的时间我还是有的。你跟我说说这个王七平时都去哪儿转悠，我好心里有数。”
……
王七这人每天的行动轨迹倒是十分简单，中午到鼎食轩吃个午饭，下午就到隔壁的茶馆听书喝茶，顺便再跟人斗斗蝈蝈，到了晚上就去美人吃晚饭顺便听听小曲儿，子时左右回到自己府中。
南星跟踪了王七有四、五天的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正在考虑是不是蔡同的调查方向有问题的时候，又出事了。
这天赵家老太太忽然感觉有些眩晕，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一年多的时间了，之前换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好办法，半年前中和堂来了一位姓孟的大夫，给赵老太太诊治了机会之后，赵老太太的眩晕症状就减轻了许多。所以这天赵府的小厮照例去中和堂请孟大夫过府问诊。
小厮到了中和堂才发现，孟大夫被府衙的衙役给带走了，说是他牵扯一桩命案。由于蔡同在调查赵老三被骗的案子正好在赵府询问一些事情，赵老太太就请求蔡同去看看孟大夫到底被牵连进什么案子里了，她还等着孟大夫诊治呢。
要不说大户人家的案子不好弄呢，这不赵老太太一发话，蔡同也没辙了，只能赶紧赶回衙门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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