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云奔浪
与李逍遥不拘一格,布阵斗剑截然不同,酒剑仙的剑招虽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俨然有序。不仅如此,随意挥洒的剑气,分明握于他一心收发。
一招落空,酒剑仙亦不着恼,更似后手无穷,以奇见正、以怪显妙,凸出一个“黏”字,行云流水一气贯之,配合脚下颠乱无张的步伐,恰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顺势安然退去。
谢云书不疾不徐道:“醉中有醒、乱中有序、狂中守正,洒脱而不散漫,这是师叔公走的路?”
“一招一式不紧不慢破去老道的招,可称登峰造极。能看明白我的剑路,你方算高屋建瓴,别具一格。”
惊诧归惊诧,酒剑仙虽知谢云书必机缘不小,才能在这等年纪有此造诣。但要看得更多,酒剑仙竟仰首豪饮数口壶中酒,将毕身真气熔于一炉,术剑结合使出成名禁术。
这一击酒神,狂烈霸道之至,却未损及方圆一物,尽作磅礴气波,碾压式地击溃敌人。袒开胸怀的酒神幻影,即将走到谢云书跟前,砸裂酒坛震荡而开。
谢云书先是一愣,不解酒剑仙为何要在切磋中,使出这种孤注一掷的招式。但他应招间,已不假思索,望海潮上五灵汇、清浊聚,纵未全然凝一,衬见超凡之能。
不过在出手之前,谢云书却无端顿了一顿,使得五灵、清浊两股异能全数消退,转以自身功力悍然对抗。
这些外来之力,虽然都已是谢云书自己的力量,要破酒神天然优势太大。但作为一种招数,如果没有可复制性,能够传教于后人,便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就像是逼自己只靠一口剑与功力似的,从外人的角度观之。谢云书静待酒神俯瞰走近,将那酝酿着无穷伟力的酒坛轰然砸落。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的工夫。
依托着之前与赛特前世较量的经验,谢云书以与酒剑仙出力相当的功力,陡然伸出手掌按在了酒坛之上。
要是一般的修仙者或者妖怪,敢这么摸这口酒坛子,早就被炸得尸骨无存了。
但,电光石火须臾,酒神之威即将爆发,却似在谢云书跟前滑了过去,两者眨眼错身而过,恢弘之威瞬息落空。
不仅如此,谢云书周身热汗蒸腾,恍若受了不少压迫,陡地猛一加速,竟在酒剑仙不及思虑的眼神中,迅猛无常地拉近了距离,一剑抵在了他的眉心停住,蹊跷地结束了这一次切磋。
“师叔公,承让了。”
“唉,不服老不行,你比逍遥那臭小子还不客气……不过,瞧着你之前,确实功力境界走得太快,反失了积淀的时间。”
无论酒剑仙师兄弟,抑或老谢、老李,都在盛年时有了成名之招。而谢云书虽成仙坐了火箭,但也缺少时间,整理出一套合用的招式来。
此番与酒剑仙一场切磋,谢云书却是受益良多。用来当贺礼,倒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酒神之招被破,还是令酒剑仙有些稀里糊涂,不禁见猎心喜地问道。
“要绕过酒神的正面,找到我气空力尽的一瞬间机会,绝非易事。你是怎么破的酒神?”
第二十一章 风险得失
“我没破酒神,我只是处理了发出酒神的人。而且,刚刚才是初步一试,其实我自己目前也只是有个思路。”
难得有人交谈切磋,谢云书不敝帚自珍,何况还学到了酒剑仙的酒神,此刻更不吝分享讨论:“过去与强敌交手时,我总在思考一个问题。一旦对手动用了绝技,大多数的选择,要么是暂避锋芒,或者被动接招。而像酒神这一类越限的禁术,往往不可能给对手钻空子的机会。”
“不错。老道以酒气弥散天地,激化体内全数真元。看似酒神之招,乃以虚影实像爆发真气克敌。实则,敌若欲避锋芒,则必落被动,反陷自身于险地。”
相比起一般人的绝技,酒神之所以为禁术,除了对体质的极大负担,凌越自身极限许多倍的霸道刚猛威力,根本不是能通过取巧的方式闪躲的。而如果对手选择正面对抗酒神,往往更中酒剑仙下怀,等同自寻死路。
认可了谢云书的看法,酒剑仙又问:“那你呢?”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在你使出酒神的时候,必然是你最弱的时候。只要设法突破僵局,便能看准时机,直捣黄龙。”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没有足够的积累,一切便沦于空谈。
谢云书道:“世上不乏化力的招数。甚至一些倍返敌人攻势的奇门之招,虽说罕见,总也能有参考。但我觉得,无论是倍返敌袭,抑或化力卸劲,都太过被动。”
“所以你取其之长,借酒神之力,抓住一刹那的良机,一剑越空取我要害?”
“嗯。”
正常来说,要是两边旗鼓相当,大家便只能放大招决胜负。就算有什么把敌人的招式加倍反弹的奇门妙招,大抵也要先依托自身修为,慢慢接招化劲,需要一个时间调度真气,才能回击。在此过程中,对手往往已做好了准备,重新调息回气。
而谢云书却采众家之长,相当于抓住敌人动用绝技的时机,设法化纳了对手的真气,使得自己虚怀空抱,承受住酒剑仙的真气,融入酒神这一招中,令其将放未放;而后再加速穿过界限,不可思议加速突进向敌,从而一举擒酋。
毕竟,酒神这一招没出完,酒剑仙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谢云书豁力拉近距离,快到无从捉摸,一剑封喉,不胜也胜!
可要做到这一点,对自身修为要求却极为苛刻。谢云书想了想,说道:“酒神比起寻常高手的招式何止强过数倍。想要抓住这一线的机会,不仅对自身功力要求很高,肉体至少也要能承受得了五成酒神的威力。”
“五成……那可要比许多人的绝学威力,都要高出许多。”
“一般人,配我用这种冒险的招数么?”
虽然风险很大,那也只是对学了这一招的晚辈而言。但就谢云书来说,作为创招者,他所承担的危险却要小上许多。
一来,谢云书体质远超寻常仙人;二来,凭着清浊并举、五灵俱全的特异性,谢云书便已多占了五成胜算;三来,“反曼陀罗之阵”的破灭之能,更令他如鱼得水,天然再添几分优势。
如果不是酒神的威力太过超凡,谢云书哪里需要冒险?
谢云书所要做的,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借别人的力,“砍技能读条、攻冷却时间”,抓住敌人最弱的一瞬间,将之一鼓作气击败。
酒剑仙沉吟少顷,评价道:“先险后进,还是有些冒险,去之太尽。”
“嗯,别人学我这一下。光是第一步放空身体,去与酒神接触借力,都有可能尸骨无存。但最坏的情况,也能冒着重伤的代价,给敌人致命一击。”
对于旁人来说,确实有些玉石俱焚的味道。可酒神本身也是释放全身真气的招式。大家都是一锤子买卖……真要生死相搏,有机会谁又能傻到不去拼呢?
最主要的是,合用的才是最好的。这一招适合谢云书他自己,靠着一堆个人加成,将风险压到最低,省心又省力。他没必要一直站在传承者的角度,去思考招式的风险问题。
而就算是一般人学习,总不可能碰到的敌人,都是会“酒神”的绝顶高手。寻常情况下,还是能轻松克敌制胜的。
简而言之,酒神追求高输出高回报。谢云书就讲究低消耗、高回报。
酒剑仙颔首道:“不错,很适合你的想法。”
“各有所长嘛。”
不去计较输赢得失,两人一番畅谈,着实各有收获。唯独李忆如听着两人聊天,有点听不进去,刚一结束就把两人往家里带。
而相谈尽欢地去了林家堡,酒剑仙就不再理谢云书跟李忆如了。
没办法,谁让林家堡仍是江浙一地的大世家,好酒管够、饭管饱。司徒钟连林家姑爷李逍遥都不管,那还有谢云书什么事?
再加上有林天南招待,谢云书与李忆如却只能被林月如抓过去,和李逍遥一起去了苗疆,给赵灵儿祭拜一遭,然后才回林家堡。
由于赵灵儿的缘故,林月如倒是很想李忆如再以苗疆的婚礼风俗成亲,走个形式。
不过物是人非,就算是在白苗一族,与李忆如沾亲带故的也没剩下几人。李逍遥夫妻俩慎重考虑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宁可多花些心思,给她办的风风光光的。
“到时候,你夏侯家就用这些去接客人?”
“嗯,用飞行器替代御剑飞行之术,其实性价比蛮高的。”
用到墨家机关术加上衡道众的机关技术,谢云书为了将来也很拼。除了这次婚事能用的上,这些像滑板一样的飞行器,也给林家、夏侯家多添了条商路。
不过,谢云书想了想又认真说道:“林姨,这东西会极大程度上,改变现如今的武林大局。价格必须定高一点,也不要卖太多。不然将来说不准,就对咱们不利了。”
“但你一次做这么多去迎宾,难道不是自己展示给别人看?”
“才几十架而已,再说,我又没在上面装武器。”
“武器……”
寻常人的视角,有了这玩意儿,差不多就是觉得居高临下,会有极大优势。林月如闻言却目光一凝,道:“可以装什么武器?”
“制空权呢!哪怕只是丢炸药,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技术的进步,总是伴随着风险。谢云书叹了口气,就是结个婚而已,武林格局都变了。
“就算是一个寻常武者,拿着镇霆逆鳞,飞到敌人的头上,都能使出紫电怒雷摧。穹武的一片鳞下去,好几条街就没了。”
第二十二章 “圣地”
“云书哥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啊。我们把这些能飞的铁鸢作大一些,以后大家都可以在天上飞,用不上马车了呢。”
“这,可是怎么铺开?”
技术先军用化,再民用化,乃是比较常见的发展过程。虽然作为架空世界,宋朝的存在感稀薄。大多还得依仗武林世家帮衬,才能在妖怪嘴下讨活路。
像夏侯世家在江浙富庶之地,居然是以骑射之术立家,堪称小朝廷。可想而知,大宋在人界的威望兵力,恐怕连武林世家都不如。
就算是在异界,大宋还是很大怂,一点都不给力呢……
但一旦有了革新的技术,情况立即就大不一样。垄断,本身最适合稳定的环境去搞。
不过,这一切也没有谢云书想得那么简单。
至少那些暗器、机关的材料,就不是一般武林人士,能够凑得齐。比如穹武的鳞片,一般人根本弄不到,也就用不了高层次的五灵术法。
更别提,在将技术常规武力化之前,光是把机关术的成本降低下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没个几十年的生产力进步,那就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而像李忆如想象的那样,普及改变人们的出行方式,就更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了。
一念及此,谢云书也就心下释然,不再杞人忧天:“反正,虽说咱们林家退出了武林。但上下门人可不少,总得多条生活门路。林家和夏侯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吧,难不成还能难倒我和李叔两个仙人?”
“算我一个。”
就算到时候有外人眼红,想从林家和夏侯家身上咬一口肉下来,那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再说了,谢云书又没想着连点汤都不分给别人——等炼妖壶扩张到极致,壶中界就是一个天然的世界,有什么必要跟别人抢啊?
不过,李忆如刚举手表了个态,突然发觉原本关于她的婚事商议,莫名其妙走了题,赶紧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云书哥我们休息去吧?”
“好啊,李叔、林姨,那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聊?”
“嗯,你们去吧。”
这些天一直在这监工,虽然不累,却挺劳神。谢云书一看天色不早,也就不再打扰李逍遥,起身对李忆如道:“今天在哪休息?”
坏心眼地扫了一眼李逍遥,李忆如在她爹面前,居然口无遮拦地开起玩笑:“先去爹偷看娘洗澡的地方沐浴,然后睡觉。”
“噗——”
其实这件事,李逍遥压根没跟李忆如提过。但没什么办法,小丫头认识谢云书,又对他无条件信任,很容易就听到了一些谢云书不经意聊的趣事。
不管谢云书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回事,李忆如也不会刨根问底。
她这下随口一说,当场就杀死了比赛,把她爹当着林月如的面,一下子给堵住嘴沉默了。甚至林月如本来想叮嘱李忆如一两句,别婚前跟谢云书太放纵,也全都憋回了心里。
“嘿嘿,这两天爹和娘唠叨死了。不说些插心窝的话,他们才不会随便放人。”
“你这小鬼灵精……就不怕你爹和你月如娘亲生气啊?”
跟谢云书进了炼妖壶内的仙灵洞天,李忆如眼珠灵动一转,道:“云书哥别把爹和月如娘亲想得那么小气嘛。自从我上次跟爹说,娘托梦过的事,他就没以前那么丧气了。嗯,之前月如娘亲身体康复,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现在开开玩笑,他根本不在乎。”
“李叔他只是不像以前那么痛心,但还是会很尴尬好不好?”
两人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居然真找到了一片鼠儿果,桃花林间的池塘。那块足可成为纪念的石头,依然还静静地矗立在那。
“谁管他?”
李忆如难得像小时候一样,对谢云书的说辞“不听不听”,两手合十祈祷道:“这个地方可是我的福地呢。爹没在这里偷看娘洗澡,就不会有我……云书哥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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