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604章

作者:诡船

  “因为您的性格,您绝不是一个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某个故事就会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哪怕他的情感再诚恳,逻辑再自恰,甚至拥有某种证据。”诺诺看着楚天骄,缓缓的摇头说,“如果这些事只是您从文森特和萨沙那里听来的,您不会用这么笃定的语气讲给我们听,哪怕他们拥有稀特簕的尸体、那幅画、和那口黑色的棺材,您无疑是个聪明人,我见过很多聪明人,所有聪明的人都是极度自我的人,能让他们百分百相信的,只有他们亲眼看到的。”

  “所以你也是这一类的聪明人,是么?”楚天骄看着诺诺反问,似笑非笑。

  “是的。”诺诺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神情落落大方,也不在乎这样的答案会不会显得她自恋甚至自负。

  “你说的很对,如果是以前的我会完全赞同你的说法,但现在我想纠正一点。”楚天骄说,“真正的聪明人,哪怕亲眼看到的,也不会百分百相信,极度聪明的人,他们生活在自辩的循环中,他们这一生都疲于思考,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事。”

  诺诺想了想后,点点头:“有道理。”

  “那个,楚叔叔,我也有个问题。”路明非见诺诺和楚天骄聊完了,忽然插了句话。

  楚天骄和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

  “我想,文森特和‘yamal’号上的人当初看到的‘死亡之岛’,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海市蜃楼。”路明非停顿了一下后,缓缓地说,“所谓的‘死亡之岛’,会不会原本就是一座存在于水下的岛?”

  存在于水下的岛,这话听起来多么天方夜谭,所有人下意识的想法就是这想法太扯了……但细想之后,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龙族的世界有太多人类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水下有青铜城,地下铁里有迷宫似的无穷道路,还有一只吃薯片看电视的龙,就说北极圈,那里有一座虚幻的冰山,冰山里藏着一片水下的岛,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们混血种本身就是超脱人类认识的东西,那龙类的世界,更何况是和龙王有关的东西,会让他们感到难以理解也不足为奇。

  “师姐,你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吧。”路明非看向诺诺问。

  刚才路明非提出这个猜想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唯独诺诺一脸平静。

  “嗯……如果那座冰山是海市蜃楼,海下的岛也是海市蜃楼,那位北极圈的龙王也太没本事了。”诺诺点点头说,“一座原本就藏在水面之下的岛,它出现时会伴随着一座巨大而虚幻的冰山,引起‘神之裙摆’这种罕见的自然奇观,这样才合理,天就是地,地就是天,天地倒转,这说的不就是水下的世界么?”

  诺诺说的话也只会很匪夷所思,但认真思考的话完全逻辑在线,如果传说中的“死亡之岛”真的是一座尼伯龙根的话,那它就该有这样的逼格,现在就连人类的科技都能做到制造出某些自然奇观这种事,更何况龙王的力量?

  而且海下倒影中的世界……的确,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颠倒的世界啊,那并不是什么海市蜃楼,是真实存在的物质。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玄妙的地方,那必然是某座尼伯龙根。

  “所以‘yamal’号上的船员真的从海里打捞上来一座棺材。”恺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是‘死亡之岛’的棺材,那座岛原本就是存在于海面之下的,所以棺材是从水下出现的。”

  所有人都明白了,虽然谁也不知道落水的船员为什么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口棺材,但恺撒的分析恰好佐证了“‘死亡之岛’时存在于水下的”这一观点。

  “你们是我见过最天赋的年轻人。”楚天骄看着屋内的晚辈们,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赞赏。

  “所以您能告诉我们,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诺诺对楚天骄问。

  “真是个急性子的女孩子。”楚天骄看着诺诺说,“不过说真的,我其实蛮欣赏你这种性格的女生。”

  原来如此,楚子航看了眼楚天骄,默默的想,因为妈妈在很多事情上也是个急性子。

  “喂,年轻人,帮我去酒柜把第二列最下面的一瓶酒递给我。”楚天骄对芬格尔招招手。

  “那瓶冰岛产的古董朗姆酒?”芬格尔的眼睛都亮了,他在楚天骄的酒馆前转了好几圈,早就把里面各种名贵的酒给记得滚瓜烂熟。

  楚天骄说的那一瓶名为“弗盖特斯库尔”,朗姆酒中的佼佼者,是一位饮酒者将在陈年室中寻获的,放置了整整两百年才完成酿制,是价值六位数的稀世珍品!

  “就知道你小子馋我的酒。”楚天骄笑骂了一句,“再拿几个杯子,再贵的酒也是用来喝的,我这间屋子第一次迎接客人,更何况你们都是我儿子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再贵的酒也能请,当年的那些事也没什么不能和你们说的。”

  芬格尔很是自来熟的从柜子里摸出几个杯子,一边屁颠屁颠倒酒一边流哈喇子,看起来真的馋这酒很久了……其他人则是竖起耳朵,等着楚天骄说他接下来的遭遇。

  “那之后文森特邀请我喝酒,还不等我拒绝,萨沙就扛着成箱的朗姆酒走了过来,满箱子的珍品,还不等我开口,萨沙就把两瓶开了封口的酒塞到我和文森特的手里,不由分说的就和我们碰杯。”楚天骄说,“老家伙拿起酒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面色红润,口齿利索,你们敢信一个快要老死的老头儿,抄着高度数的朗姆酒就对瓶吹么?”

  众人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确实蛮吓人的,一个面容枯槁、瘦的跟个骷髅似的老家伙忽然活力满满的对着瓶子吹朗姆酒,这画面的违和感无异于一条龙立着两条腿,在你的面前跳极乐净土。

  “老家伙和萨沙轮流和我碰杯,每碰一次杯,老家伙就叫我一声‘天命之子’,这个称呼喊的我莫名烦躁,我不耐烦的和老家伙说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我就是个凡人,老家伙说他刚刚亲眼见证过我的‘神力’,拥有‘神力’的人怎么能是凡人呢?”楚天骄抿了口酒说,“我说那不是什么‘神力’,你可以理解成某种‘特异功能’,拥有‘特异功能’的人这个世界上一大堆,我不是什么特殊角色,可老家伙固执的不像话,他说既然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这样的人,为什么只有我出现在‘yamal’号上,只有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今天会见到我,这就是元首英灵的指引。”

  “这老东西还真黏人啊。”芬格尔灌了一大口酒,“牛皮糖似的。”

  “我当时也觉得烦,什么‘天命之子’,什么‘元首’,这个老家伙根本就是被稀特簕洗了脑,现在他又要来洗我的脑,我冷冷的看着他,我说我只是为我在意的事来,事情搞清楚了我也没有继续待在这条船上的理由了,我知道十亿美金老家伙一定掏不出来,但我从他那边得到了情报,也杀了他的人,看在他的态度诚恳的份上他欠我的钱一笔勾销。”楚天骄说,“老家伙简直急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说什么也不肯放我走,他说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不能错过第二次了,我要是就这么离开了,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复活元首,他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我很可能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你还是拒绝他了,是么?”楚子航对楚天骄问,这方面的性格他和楚天骄一脉相承,对待自己人的时候关心的像个八婆,对待陌生人的时候冷酷的像块生铁。

  “是啊,我说你的元首复不复活和我没关系,他不复活才是好事,天下太平,他要是复活了这世界又要乱套了。”楚天骄点点头说,“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关于那座尼伯龙根的情报文森特已经告诉我了,他也就十几年前碰巧遇到过那么一次,我继续待在船上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我和文森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既然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我也没必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倒是对他的那口棺材挺感兴趣的,但那东西太大了,很难带走,而且我要是把盛放元首的器皿给顺走了,老家伙指定找我玩命,所以我喝完了酒就准备走。”楚天骄语气冰冷地说,“文森特还一直在劝说我,他说元首在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宝藏,他知道一点线索,如果我肯帮助他寻找复活元首的办法,他一定会把那些线索分享给我,只需要占用我一年的时间。”

第1075章 北极

  “一年。”

  听到这个时间,路明非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看吧,没有人会觉得老家伙这个要求不离谱,甚至就连老家伙自己都这么觉得。”楚天骄翻了个白眼,“所以老家伙看我的表情不对,立马改口,说只需要半年,半年就行了,不论成功与否他都愿意把他的一切献给我,不论是‘yamal’号和他的财富,还是他手下那些漂亮的女孩们,甚至是他的生命……”

  “这老东西还真病得不轻。”就连芬格尔都觉得这老家伙性格委实太磨人了。

  “我当然还是没答应,只见老家伙忽然把手里的酒瓶子往桌上一砸,他抄着尖锐的瓶身气势汹汹的,看那架势我还以为他要找我拼命,谁知道老家伙把尖锐的部分对准他自己的喉咙,说我再不答应他他就去死。”楚天骄叹了口气说,“老家伙泪流满面,如丧考批地和我说他真的别无选择,一个月,只需要我在这条船上待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找不到复活稀特簕的方法,他会亲自送我下船,如果运气好找到了办法,不论成功与否我都是他的恩人,他会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和我共享,他会告诉我稀特簕在南极大本营的坐标,会告诉我稀特簕藏在世界各地宝藏的线索,会把最珍贵的稀特簕的笔记送给我……”

  听到这里众人忍不住有点唏嘘,就连路明非都有些忍不住可怜这个老家伙了,说实话,他听到文森特年轻时候的遭遇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似乎他记忆中也认识某个和文森特有着类似经历的人……后来路明非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赫尔佐格。

  年轻的赫尔佐格是德国生物研究院中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他有庞大的野心和志向,后来结识了邦达列夫少校,杀死邦达列夫后得到了后者的笔记,按照邦达列夫的计划窃取“神”的力量;而文森特年轻时也是德国内卒军队中有志向有抱负的年轻人,他想辅佐元首建立一个伟大而强悍的帝国,在内卒瓦解后得到了稀特簕的笔记,按照稀特簕的笔记试图找到“永生之地”,倚靠“神”的力量复活元首。

  他们在同一个国家出生,年纪相仿,都曾在寒冷的北极圈生活,拥有同样固执极端的性格,都继承了某个伟人的野心……而两者不一样的是,赫尔佐格自己就是个野心家,他不相信任何人,是个完美的自我主义者,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任何人,最后被自己的野心给反噬,而文森特他几乎没有私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元首与帝国,他对稀特簕绝对忠诚,为了复活稀特簕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的野心同时也是他的信仰。

  就是这么两个相似却又相反的人,路明非对他们的感受完全不同,赫尔佐格就像一只是令人深痛恶寒的老鼠,他狡诈、暴虐并且邪恶……文森特的性格里忽然也有狡诈、暴虐甚至邪恶的成分,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这老家伙也坏的有限,他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哪怕他已经老的快要死了,但他一直沉浸在小时候的幻梦里,执拗的、孩子气的不愿醒来,愚昧的可怜,又笨拙的可爱。

  “所以你最后答应他了么?”楚子航对楚天骄问。

  “当然……没有。”楚天骄摇了摇头,“尽管文森特对我开出的条件诚意真的很够了,我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对我再没有隐瞒,但正是因为这样,我就更没有答应他的必要了。”

  “我和文森特没有交情,如果站在商人的立场思考,对方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摆在你的面前,这说明他已经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和走投无路的家伙合作是很危险的,如果站在经验丰富的探员的立场思考,文森特这个人已经不够神秘了,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我探究和深挖的地方。”楚天骄解释说,“诚然他的诚意还蛮让我感动的,我可以陪他喝两杯酒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你真是不容易,之后再接再厉,你心目中伟大的新生帝国指日可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因为他的价值也就仅此而已。”

  楚子航点点头,对于楚天骄这个回答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很多事情不是你足够努力、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就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且冷酷。

  “我离开的时候,文森特就呆坐在他的椅子上,满脸的呆滞,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他身后被我杀死的荷官的身体还吊在那里,血应该已经流干了。”楚天骄说,“出门之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扭头看了眼那口黑色的棺材,棺材里的稀特簕……准确来说是稀特簕的木乃伊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很奇怪的是,我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也许他真的有可能再次睁开眼’的错觉,我赶紧甩甩头,心说莫不是不知不觉被文森特那老家伙洗了脑。”

  “萨沙和我一起出的门,我们从船长室来到十楼,极地的特殊气候让人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但空气很冷,我靠在围栏上抽烟,萨沙也站在我旁边抽烟。”楚天骄平静地说,“他告诉我船长其实说不是太坏,就是太固执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从小接受的文化熏陶是烧杀抢掠,所以他觉得骗人和杀人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不定他现在是个富有爱心的大慈善家。”

  “我和萨沙说我知道,我没怪文森特,所有人都有为之执着的事,他的元首和他的帝国梦是他一生都解不开的心结,同时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楚天骄说,“我记得那时候甲板上还很热闹,所有的乘客们都还兴致勃勃地讨论刚才那场涉及二十亿美金的巨额赌局,他们有的人说那名赌客一定是某个阿联酋来的石油矿主,全世界的石油贸易他都有话语权,有的人说赌客是一名漂亮国的政客,因为今年漂亮国爆发了财政赤字,所以才用这种隐蔽的手段,铤而走险的弥补财政亏空……他们一个两个说的都很真,好像世界上发生的大事都了如指掌,我和萨沙只是静静的听着,看一座座冰山从眼前划过。”

  “除了这条灯火通明的船,周围看不到任何的生命,或许脚下的海水里藏着很多生物,但低头看去只有漆黑死寂、看不到边际的海水,连鲸鱼的声音豆听不到,我感觉我们已经进入了北极圈的深处,周围的海水一下黑的宛若墨水……”楚天骄喝了口酒,昂起头看着天花板,回忆着轻声说,“这也许就是极地世界的寂寞与浪漫吧,我想。”

  “萨沙忽然和我说起了他的情况,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在北极圈生活了太久觉得太孤独了,一直没能找到袒露心扉的人,其实他们这种人也不应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世轻易告诉别人,但萨沙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和我亲近,觉得我是值得信任的人。”楚天骄说起那位大兵的过往,“萨沙说他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没念过几年书,爸爸被传销组织洗了脑,妈妈嗜赌成性还是个隐君子,萨沙还有个妹妹,但是和他关系一般,当然萨沙说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早年间他一直混迹街头,靠充当打手和收保护费勉强维持生活。”

  路明非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个网络上流传的段子:酗酒的爸,软弱的妈,年幼的弟弟和破碎的她……但萨沙应该没什么必要骗楚天骄而且如果连在北极圈游船上的退伍特种兵都知道这个段子的话,本土的网络文化传播的也忒迅猛了

  “后来时逢战时,萨沙被强制征了兵,他在部队里表现很亮眼,不到半年就被选入一项特种兵培养计划,后来克格勃解散,俄联邦调查局重组,萨沙也厌倦了部队枯燥的日子,就退役了,那时候的他还相当年轻。”楚天骄说,“回家后他发现曾经的家也散了,父亲因为酗酒过度某天突发脑溢血,妈妈离开了家不知所踪什么都没留下,萨沙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他的妹妹,可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是在一处歌舞厅,年轻的女孩成了陪酒的舞女,甚至沾上了不好的东西。”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破碎了一点。

  叶胜拉着酒德亚纪的手,他是最神情动容的一个,因为那名叫萨沙的退伍军人和他的身世其实蛮像的……不过相比较之下,他似乎比对方更幸运点,至少他认识了能托付性命的朋友,和真正爱他的人。

  “萨沙找到妹妹时,她正被几个男人搂在怀里,那些男人忘烟草里卷了什么东西塞到女孩嘴里,萨沙怒火中烧,他动了手,把那些个男孩门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是个暴雨的夜晚,萨沙毫无保留,仿佛终于找到出口肆意倾泄着这么多年来对生活的不满。”楚天骄叹了口气说,“结果就是三人重伤,一人死亡,他的妹妹被吓坏了,萨沙双手都是血,站在暴雨里,面无表情,他没有逃也没有躲,等待鸣笛的警车把他给带走。”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文森特的船上?”恺撒问。

  “那是他入狱之后的事,萨沙在监狱里混到了老大的位置,他曾经的战友得知了他的遭遇,赶到火岛监狱,将一封秘密文件递到了他的面前。”楚天骄解释说,“那是一封来自军方的邀请,有人买下了‘yamal’号,向军方出高价雇佣一批曾经矫勇善战且忠诚的退役特种兵,萨沙的战友向上级推荐了萨沙,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他接受就能立即出狱,妹妹也会被雇佣者保护,并且能得到高额的报酬,如果他拒绝,他就得在监狱里服刑四十年,表现良好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不过那时候他早就是个和社会脱节的老人。”

  一边是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有高额的薪水,一边是看不到尽头的牢狱之灾,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难怪萨沙对文森特如此忠诚,因为对萨沙来说,曾经坠入深渊的时候,正是这个狡诈、凶残甚至有点邪恶的小老头拉了他一把,虽说他对文森特的感情当然比不上文森特对稀特簕,但萨沙甘愿为船长献出他的忠诚。

  “我问萨沙他的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萨沙露出无奈的笑,说劝了她很久,就是不愿意去读书,偶尔还是会去混迹夜店,但总算没再沾那些东西,萨沙还告诉我他妈妈也找到了,不过在某家精神病院里,得了阿尔茨海默综合症,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所以他需要钱。”楚天骄说,“真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简直是个铁打的汉子,说起这些事时他的脸上只有无奈,但我看不到悲伤,似乎生活曾经击垮他一次,他就没打算倒下第二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和他碰了个杯。”

  楚天骄的脸上满是感慨,如果他和萨沙不是在那样的船上相遇,他们应该会成为朋友吧……有的人一生也不会成为朋友,但有的人可能聊过几句话干了一次杯就能成为挚友,无关于人种与立场,人类的感情本就是神奇的东西。

  “船上放起了‘圣诞歌’,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侍者和穿着圣诞制服的女孩们端着方块状的礼品盒在船上派发,这是‘yamal’号上的圣诞特别活动,有的礼品盒里是一瓶精美的好酒,有的礼品盒里是一双性感的长靴,谁也不知道会收到什么东西,这是真正的惊喜。”楚天骄说,“我听到甲板上人群发出惊呼声,有人在礼品盒里开到了十万美金的支票,那人很好运,这是船上的特等奖,文森特也是真的舍得花钱。”

第1076章 神迹再现

  “所以每逢圣诞‘yamal’号地船票卖的尤其贵,却还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想登上船。”楚天骄说,“极光、冰山、美酒,性感妖艳的女郎,一掷千金的豪赌,还有从天而降的大奖……一切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元素都集齐了,整点的终生敲响,整条船上都充斥着欢呼与尖叫,人类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北冰洋里,男人和女人在祝福的歌声中相拥着深吻,天空中绽放烟火,像从苍穹之上坠落的流星瀑布……”

  楚天骄的描述极富画面感,所有人的眼前都仿佛出现了

  同时众人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文森特委实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他完全知道登上这条船的人想要什么,对人心的把控很有一套……就是这老家伙太执着于复活他的元首,沉浸在曾经帝国的幻梦中了,不然他一心一意去做生意的话,如今应该早成为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富豪。

  “那时候‘yamal’号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圣诞日的到来,有的人拥吻,有的人舞蹈,有的人双手合十默默许愿,船上亮起了烛光,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蜡烛,烛光温暖摇曳,就像一场温馨又幸福的弥撒,照亮了北冰洋漆黑寂冷的夜。”楚天骄顿了顿,“但那时候谁也没察觉到,在所有人都拉着手高歌的时候,巨大的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楚天骄说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表情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甲板上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高呼,有人指着遥远的天际,大声问那是什么,所有人都抬起头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向天边看去,然后惊呼声此起彼伏。”楚天骄说,“天空的一角出现了青色的紫色的光华,像绚丽的光带一样在天际飘荡,远远的看去那些光带数量很多,它们很亮,把银河的星光都给遮蔽了,更加神奇的是,那些光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yamal’号的上方移动。”

  屋子里,了解极光原理的几个人的心中忽然冒出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楚天骄的最后一句……极光的形成是由于来自太阳的带电粒子到达地球附近,地球磁场迫使其中一部分沿着磁场线集中到南北两极,当这些带电粒子进入极地的高层大气时,与大气中的原子和分子碰撞并激发,产生光芒,形成极光。

  极光一般是相对静止在某处的,离地距离一般超过上百公里,哪怕“yamal”全速行驶,也不会产生“光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的错觉。

  “几分钟之后,那些光带已经飘到了我们的头顶正上空,所有的乘客都抬起头看,那些光带的数量比想象的更多,仿佛覆盖了整片天空,灿烂的光芒照亮了乘客们的脸,所有人都沉醉在如梦如幻的美景中。”楚天骄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光弧接近的时候,我总觉得它们就像是一团团有意识的生命,正追着这艘船而来。”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文森特刚刚对我讲的故事,我想我也许是被老家伙洗了脑,极光这东西,又不是活的,怎么会追着一艘船跑呢?就像文森特的元首早就死了,他再也不可能睁开眼,从棺材里爬出来,但我的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于是我望向萨沙。”楚天骄缓缓地说,“没想到萨沙的表情更奇怪,他脸色惨白的盯着头顶上的极光,嘴里一直嘟囔‘神之裙摆’、‘神之裙摆’……”

  听到“神之裙摆”四个字,所有人都表情凛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这个名字只是难得一遇的盛大奇景,但是对于听过文森特的故事的人来说,“神之裙摆”很可能是某些超自然现象出现的前奏与契机。

  “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极光,它那么盛大,那么璀璨,像是把黑夜都变成了白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神之裙摆’,我对萨沙问,我说他们在北极圈的这些年,一共见到过几次‘神之裙摆’。”楚天骄说,“萨沙说‘神之裙摆’的罕见程度比传闻中更稀少,这些年他只亲眼见过两次……今天就是第二次。”

  “所以上一次,就是遇到‘死亡之岛’的那一次。”恺撒低声说。

  “我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这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我们,用玩味、戏谑且危险的眼神,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楚天骄说,“还没等我意识到什么,我只听到萨沙大喊‘天呐’、‘神啊,难道这是真的么’、‘我们又要经历一次地狱’……萨沙的表情惊诧而惶恐,他仰着头望着我的身后,瞳孔因为恐惧而瞪大,就像是真的看到了地狱。”

  “你的身后,有什么?”楚子航压低声音问。

  “冰山,我顺着萨沙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了一座冰山,它那么巨大,那么巍峨,通体雪白,比整艘‘yamal’号还高……”楚天骄摇摇头,紧接着说,“不,十艘‘yamal’号也不一定有它那么高,五分钟之前我往那个方向看过,我清楚地记得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安静的海水和零零碎碎的浮冰,这座冰山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似的,横在这艘船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神之裙摆”,凭空出现的巨大冰山,一切都和文森特的故事描述的那么吻合,老家伙真的没有撒谎,他不仅说了实话,甚至他的话在说完后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难怪以楚天骄的警惕性,描述文森特讲述的故事时会用深信不疑的语气,因为他也见到了和文森特当年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场景……事实也证明,路明非他们的猜测是真的,不论是“神之裙摆”,还是这座诡异的冰山,都是尼伯龙根出现的前兆。

  “萨沙的表情面如死灰,他说果然冰山是跟随着‘神之裙摆’出现的,这下完了,上一次运气好,但这一次也许很难逃过去,我想告诉他冰山并不是因为‘神之裙摆’才出现的,这两个诡异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某位龙王。”楚天骄话锋一转,“但萨沙是个普通人,我不能把一个普通人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虽然满船的普通人都被卷了进来。”

  “轮舵手在船舱里扯着嗓子喊网络系统没有讯号,指南针也失灵了,因为船上的扩音系统也不能正常工作,没几个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圣诞歌’变成了‘沙沙’的电流声,大屏幕上欢庆的页面变成了灰白色的雪花,圣诞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这时候甲板上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那座悄然出现的巨大冰山。”楚天骄说,“一时间尖叫声和哭泣声不绝于耳,女人扑到男人的怀里,可男人冷漠的把女人甩开,所有人都在往救生艇的方向聚集,‘yamal’号有三十二艘救生艇,一艘可以容纳三十人,可乘客加水手足足有超过千人,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那一刻人性的丑恶在刚刚还美好和睦的甲板上展露的淋漓尽致。”

  “时隔这么多年,船上没有人见过那座冰山,多年前经历过那件事的乘客不会再登上‘yamal’号,以前的水手也被换掉了大半,只有萨沙和少数的几个高层船员是那件事的亲历者。”楚天骄说,“我按住萨沙的肩膀,低声问他船上的武器库在哪,萨沙满脸惊诧的问我为什么要找武器库,他第一反应以为我是想武力镇压船上的暴动,我说你既然意识到我们正遇到很危险的情况,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需要武器并不是对付船上的乘客,而是如果我们真的不幸坠入地狱,至少还有和恶鬼火拼的本钱。”

  “萨沙似乎并不能理解我说的‘地狱’和‘恶鬼’这两个词的意思,但他看了下我的表情,点点头选择了相信我,萨沙说武器库在五楼,走隐蔽的专用通道才能去,已经来不及等电梯了,我和他走楼梯下楼。”楚天骄缓缓的说,“这时候船已经‘撞上’那座巨大的冰山,但是诡异的,居然真的没有任何撞击感传来,船头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冰山的边缘,直到整艘船都穿过了冰山,我们进到了那座山之内。”

  “里面和文森特描述的一样么?”楚子航问。

  “基本上一致,抬起头能看到巨大冰山的轮廓,同时也能看到天空中璀璨的极光,整座山仿佛半透明的,我拿出手机来,时间和日期都是混乱的,我打开摄像功能,摄像头的视角一片模糊,那片区域的元素已经紊乱到了一定的程度,最基本的电磁信号也收到干扰。”楚天骄说,“我让萨沙从武器库里尽可能多的那些热武器出来,然后召集一下值得信任的船员,我则在五楼的甲板上注意外界的动向,忽然,我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我甚至以为是我眼花。”

  “不会是……那个老家伙吧?”路明非试探性地问。

  “就是那个老家伙。”楚天骄点点头说,“我记得我离开他的房间的时候,老家伙还瘫在椅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我看到他出现在一楼的甲板上,逆着人流狂奔,他跑的飞快,难以想象他这个岁数的老家伙,居然能跑出田径运动员百米冲刺的速度!”

  “他之前会不会是演的?”恺撒问。

  “不会,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将死之人的那种暮气沉沉很难伪装。”楚天骄摇摇头说,“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yamal’好上的救生舱集中在船尾,所有人都忘了船尾地方向奔跑,只有那一个人冲着船头狂奔,而且他身上墨绿色的军服和铿锵作响的马靴十分显眼,他的军帽跑掉了都没来得及捡,他头顶上几根稀疏的头发被风吹得像几簇干枯的稻草,我看到老家伙的脸涨红,满脸兴奋的高喊着‘太好了,太好了,这一刻终于又来临了,元首您老人家复活有望了’……老家伙这一刻真像是着了魔。”

  不是像,而是真的着了魔,所有人的心里都这么想,为了复活稀特簕,文森特已经完全魔怔了,他为此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为了曾经擦肩而过的机会懊悔了这么多年,原本楚天骄的拒绝已经令他心如死灰,现在忽然又出现了转机,足以想象他那种希望湮灭又复生的喜悦。

  “萨沙从武器库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的他当场脸色就变了,他是上一次事件的亲历者,上一次文森特就中了邪似的要往水里钻。”楚天骄说,“所以萨沙被吓坏了,他冲甲板上的水手们大喊‘抓住那个穿绿色军装的人’,但没人理会他,大副二副他们还在比我们更高的楼层,他们只能看着文森特一个人往死路上跑。”

  “这时候萨沙忽然想到了我,他没有能力阻止了文森特,但是我有这个能力,他见识过我的‘神力’,萨沙忽然开口央求我,问我能不能救救他们的船长。”楚天骄说,“我没有立马答应他,只是冷眼看着送死的文森特和倒影着极光的海面,我问萨沙我有什么理由救文森特,他前不久还想杀死我,他输了赌局,欠我十亿美金和一大堆问题,而我只是听了个故事酒放过他,我还不够仁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