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巨擘日行一善 第784章

作者:风停雪

  ……

  未央宫外。

  楚瑾看着这一幕画面,墨眉微蹙,微怒说道:“真是莫名其妙的心慈手软。”

  谢真人理解她为何而愤怒。

  楚瑾面无表情说道:“早就让她把人给杀了,非要留着不做理会,难道她觉得别人会因此而感激她?”

  她之所以会说这些话,原因很简单,这时候站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别的谁,就是陆元景。

  这位曾经备受瞩目的岱渊学宫大师兄,终于在今夜打破了沉默。

  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可以想象了。

  那些曾经追随陆南宗的人们,必将会凭借这面旗帜站出来,纷纷质疑江半夏的决定,甚至会借此机会,把她从学宫之主的位置上请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当江半夏做出这个决定后,中州五宗便不可能再继续支持她。

  当年长生宗是如何扶持她与陆南宗对抗的,这次很有可能重演。

  往好处想,这也许能让潜伏在暗处的那些人都跳出来,借此一次扫清,不留任何弊端。

  往坏处想,这很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废,再无半点婉转余地。

  ……

  ……

  未央宫内很安静。

  陆元景站在众人目光中,与江半夏强硬对视。

  很多老人望向他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了明显的欣慰之意。

  或许是觉得他在多年沉寂过后的如今,仍有在此刻发声之难得勇气,又或是别的更为亲切的原因,比如亲眼目睹故人之后独当一面。

  这种情绪很明显。

  庄高阳的神色看似不变,心情却已沉到谷底。

  在他的目光之内,有不少人明显是在蠢蠢欲动,准备要站出来。

  果不其然,一位随着江半夏登临学宫之巅后,赋闲已久的教授率先站起身,直视着大殿的最上方,开口附和陆元景的话。

  “元始宗是魔宗,是修行界毋庸置疑的共同敌人!百年前那场战争是那位魔主亲手掀起的,我实在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在百年后的现在,要放弃当年的立场,保持这听起来就莫名其妙的中立!”

  这番话里带着很多的情绪,都是愤怒,声音极为凄厉。

  更重要的是,其中连白痴都能听得出来,对江半夏的严厉指责。

  江半夏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她的反应让很多人为之感到不安,也让那为数不少的遗老们更具信心,继续更为激烈的抨击。

  “依老身来看,如果想要求得和平,真正正确的手段,当然是以雷霆手段结束战争,而不是做主持公道的想法。”

  说话这人自称老身,当然是一位老妇人。

  江半夏随意看了一眼,回忆片刻后,想起此人与邹缪交好,想来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紧接着,很多相似的声音响起。

  “这个决定不管怎么看都很没道理可言,其中存在很多难以施行的地方,太过理想,甚至……天真。”

  “正因为学宫始终坚持入世,我们更要活得现实一些,如此才能为这个人间谋得真正的福祉,而不是凭借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让世人陷入更深的水火当中。”

  “或许这些话很不好听,但……还请江教授知晓,忠言逆耳,但利于行啊!”

  “恕我直言,在战争早已开始后的现在,再做如此选择,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个不成熟至极的决定。”

  “或许在此特殊时期,畏惧是比敬意更现实,更加具有意义的一样事物。”

  殿内回荡着的声音愈演愈烈,话里的指责愈发不留余地,甚至开始为陆南宗翻案。

  而那些不说话的则是越发来得沉默,把目光都放在了陆元景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散尽了。

  夜色深沉。

  殿内一片死寂。

  江半夏端起未凉的茶水饮了一口,望向殿内诸多遗老,平静问道:“你们想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是吗?”

  PS:啊,昨日未死之倦怠,为何要随我至今日?

第三十二章 炽烈如夏,温柔如纸

  江半夏的声音很淡,像雨,又似风。

  她的话里没有掺杂着什么情绪,仿佛这只是一声简单的询问,但未央宫内的很多人却都凝重了起来。

  自陆南宗身死旧皇都以来,她执掌学宫已近十年。

  对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十年不算是一个漫长的时间,但却足以改变一个坚持入世的岱渊学宫了。

  故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知道江半夏的性情。

  她看似温柔,仿佛一切事情都有商量余地,实则行事上很有专断独行的味道。

  寻常人都是面冷心热,而她却偏偏是彻底反转过来,温柔如春风,心冷如坚铁。

  此刻在场的不少人,曾经轻信过她的娴静外表,最终吞下惨烈苦果,记忆不可谓不深。

  这时候再次听到这样一句话,本以为忘记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很难不为此生出强烈的警惕意味。

  片刻沉寂。

  陆元景迎着众人目光,往前一步,看着江半夏说道:“大家接下来必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都已经说出来了。”

  江半夏轻轻点头,说道:“那就好。”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因为知道她的话不可能停在这里,而极少数人则是把目光放在了始终沉默的怀素纸与谢清和身上,心想你们到底何时才会站出来?

  “我对你们看法的看法很简单,这是一种可以被理解的无趣错误。”

  此言一出,先前所有发声的人都为之而色变。

  江半夏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而说道:“我接受你们的反对,但你们的反对没有意义……”

  那位与邹缪交好的老妇人闻言大怒,直接打断了这句话,呵斥问道:“凭什么?!”

  江半夏也不生气。

  她看着老妇人,平静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说道:“因为你们是少数。”

  话音落下,殿内的众人都怔住了。

  紧接着,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对视一眼,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先前真正站出来反对江半夏,认为她决断有误的人,不要说三分之一,就连五分之一都勉强。

  声浪再如何大,说话的人终究就是那么一些。

  “所以你们的反对没有意义。”

  江半夏平静说道:“事情便是如此。”

  无人回应。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决定,总会有人被触犯到利益,从而选择坚定地反对。

  每一个试图让所有人都赞同的决定,必然是没有实际意义的,是不可能推行下去的,是完全白痴的。

  此刻在场的岱渊学宫人们,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很奇怪的是他们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以为江半夏会为此给予详细的解释,试图说服反对她的人。

  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一切将近尘埃落定。

  带着炙热恳求意味的目光,从先前发声之人的眼神里,落在那些沉默不语之人的身上,希望后者能够在这一刻站出来,打破这极有道理却又带着荒谬感觉的局面。

  就在这时,忽有掌声轻快响起。

  人们为之错愕,下意识望向掌声起处,然后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鼓掌的人不是江半夏。

  是谢清和。

  这位清都山的少女掌门真人,似乎觉得这场争论很有意思,微微歪着脑袋,眼神明亮,眸子里流露着满意的光彩。

  她本就长得极为漂亮,是天下间最著名的美人之一。

  如果说从前她的美丽是青春不可挡,多年后重回学宫后的此刻的她,雍容华贵之余,竟然仍旧保留着当年的灵动感觉,还是不可阻挡。

  她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诸多视线,当然不会怯场,潇洒一笑,笑的好生从容大气,说道:“时辰已然不早,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不等众人开口,谢清和很自然地接着说了下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记得刚才有人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要活得更现实一些,那我可以告诉你,现实就是没有谁把你们放在眼里。”

  “如果中州五宗真把你们放在眼里,昨天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呢?岱渊学宫在名义上是中立之地,事实上也偏向中州五宗,结果别人却不在乎你们的感受,直接就要把这一层中立的皮给扯下来。”

  她微微笑着,嘲弄说道:“依我来看,这真不如让中州五宗变成中州六宗,把前人留下的东西彻底丢掉算了。”

  殿内一片安静。

  这番话真的很难听,此刻有资格坐在未央宫内的人,无论立场如何,都对岱渊学宫抱有深厚感情。

  面对谢清和与羞辱无异的言语,当然会有情绪。

  然而这种情绪却无从发泄,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除非不讲事实,但……万一她认真地反问上一句,你这是胡搅蛮缠着赶着要去给别人当狗吗?

  谁能承受得住这种羞辱?

  怕不是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便直接道心生裂,吐血昏死过去。

  故而无人开口。

  谢清和像是觉得不够,又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话:“还是先前有人说过一句,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这应该也能勉强算一算忠言吧?”

  江半夏看着她,平静说道:“谢掌门愿意就本宗之事给予建议,着实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