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巨擘日行一善 第446章

作者:风停雪

  “祖师曾对我说过,人间事,岂能尽如人意?祖师还对我说过,欲问天道,那便莫要理会世间事,若世事来问你则一剑斩之,或是万剑杀之。”

  她缓缓转身,看着怀素纸的眼睛,苦涩说道:“可我却既要去问天道,又要去理世事,而这世事还是情事,这不是贪心,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呢?”

  怀素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话……都是对的。

  虞归晚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情绪却越来越淡了。

  “其实我很早就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了,但我始终不愿放下天道,所以其实是我主动把我和你的关系维持在朋友的程度上,停在那个位置,不再往前进一步,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都拿到手。”

  “所以不管我比谢清和早来多少,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五年,十年,甚至一百年,我都会输给她的,输给某个名字不是谢清和的谢清和,因为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而谢清和的眼里从未有过天道,眼里唯有你,她对你的喜欢比我纯粹了太多。”

  “我想与你结为道侣,与你共参大道,不过是心中自私想法的延伸,仅此而已。”

  “就像我刚才看见你和谢清和拥抱,便觉得不舒服,想要抱着你,甚至想要亲你,全然不顾你对不对得起全心全意喜欢你的谢清和,这种可耻的自私想法。”

  “你刚才说……因为好奇心去做的事情,只要不是作恶,那就难分对错。”

  “我不笨,我也许没聪明到能确定什么是对的,但我真正知道什么是错的。”

  “我想要你亲我,告诉我桂花糕的味道,这肯定是错的。”

  话停在了这里。

  虞归晚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沉默的怀素纸,望向明亮的有些刺眼的朱颜改,唇角微微翘起,轻笑说道:“所以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怀素纸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自嘲中也有几分洒然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了。”

  虞归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把这些都和你说出来了,心里舒服了很多。”

  怀素纸想了想,说道:“那就好。”

  虞归晚没有去看她,依旧洒然笑着,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应该可以睡得着了吧?”

  “……嗯。”

  “总之,总而言之,我现在真的很庆幸。”

  “庆幸什么?”

  “那时候你没有答应我,不对,应该说那时候和今天的你都在拒绝我,拒绝的都那么干脆,否则我肯定会一直错下去,直到回不了头的那一天。”

  “……”

  怀素纸看着虞归晚,看着笑容牵强分明的她,心想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对我说这些明显不像是你的话呢?

  虞归晚低头,重新把自己埋在双膝之间,轻声问道:“就到这里?”

  怀素纸嗯了一声。

  虞归晚还是不敢看她,说道:“谢谢。”

  怀素纸说道:“不客气。”

  不知为何,虞归晚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忽然有种空荡荡的失落感觉。

  就像是风雪骤然散去后的北境天空那般虚无,明明迎来了想要得到的那一束阳光,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再次咬住下唇,把苍白的小脸埋的更深,到谁也看不见的程度。

  怀素纸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的不客气,不是接受你的谢谢,而是我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她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会为自己的朋友留下独自难过的空间,但这一次例外。”

  虞归晚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是在故作坚强。”

  怀素纸看着虞归晚,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我更想让你在难过完以后,对陪伴你渡过这段艰难时光的我说谢谢,那时候我会再对你说一次……”

  她微微一顿,然后认真说出了那三个字:“不客气。”

第六十一章 新的开始

  虞归晚埋着头,不想说话。

  怀素纸便静静等着,神情坚定如故。

  这种坚定,或者说执拗在某些时候很烦人,就比如此刻。

  在说完那些话后,虞归晚就很想要哭,但她不想在她的面前哭出来,因为那会让她显得很可怜,所以她很坚强地忍住了。

  如今还是春天,院外有梨花在开,开得很漂亮。

  梨花带雨。

  少女垂泪。

  这画面想想都会让人心生怜惜,怀素纸并非无情忘情之人,又怎能例外?

  既然无法例外,那也许就能改变一些还未完全确定下来的事情,让结果变得如她想象般美好起来。

  这当然是很好的。

  但虞归晚不想要这样。

  她终究是一位剑修,无法自直中取,那也不可能在曲中求。

  如果她这样做了,那她也就不再是她了。

  想到这里,虞归晚再无半点犹豫。

  她强自控制住快要决堤的情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怀素纸,说道:“我要走了。”

  怀素纸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走?”

  “嗯,你这人太过……可恶,我不想见到你了。”

  虞归晚站起身,维持着冷静的模样,对怀素纸说道:“请你不要再以朋友的名义,来对我说些这样的话。”

  她的神情越发坚定,语气却是不由自主地微颤着:“这除了让我更放不下你之外,到底有什么意思呢?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子?”

  说完这句话后,她抬起手臂擦了擦早已有泪水渗出的泛红眼眶,就此转身离开。

  这一走走的太过坚决,没有半点迟疑,没有半点让人追上的可能。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两声轻微的惊雷,在怀素纸的耳畔奏响,让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直到某刻窗外天光骤亮,透过窗纸落在朱颜改的剑身之上,轻轻晃了一下她的眼睛时,她才是醒过神来。

  是的,朱颜改留在了这里。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虞归晚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它,就让它悬在怀素纸的身前。

  房内一片安静。

  怀素纸看着剑上天光,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轻声说道:“真难。”

  她起身,把没有任何反抗之意的朱颜改收起,向房间外走去。

  时值午后,风雪尽散。

  清淡仿若虚假的阳光洒落大地,与亘古存在于北境的寒意激烈对抗后,为人间带来些许了的暖意。

  怀素纸偏过头,望向院里的梨花,发现在春日映照下,就像是最为纯净的新雪。

  明明这些天里身处雪原里,放眼望去上下皆白,她还是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那些盛开的花儿。

  清风徐来。

  梨花落。

  怀素纸抬起手,挽起耳畔被春风吹乱的发丝,望向远方的天空,却没找到那一缕熟悉的剑光。

  她靠在雨廊的廊柱旁,就着虚淡的阳光,借着这难得的温暖,沉睡在春光里。

  ……

  ……

  清都山,古树之上。

  明景道人望向谢真人,没有半点委婉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

  “怀素纸是暮色,这件事你理应比我,比由衷他,比中州所有人都更先知道,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做?”

  他的声音冷硬至极:“让道盟一直存在下去,对清都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你就如此确定道盟崩塌以后,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是有利于清都山的?”

  谢真人没有任何反应。

  明景道人也不气馁,继续说道:“还是说你忘记了,当初道盟之所以成功建立,元始宗在背后可是出了不可或缺的一份力的?”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古怪,似乎在为元始宗说话。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相反,这是明景道人在提醒谢真人,以元始宗的过往行事风格,绝对不会给予这世间一个稳定的秩序。

  稳定胜于一切。

  对清都山这样的势力而言,不该迷失于短期内的巨大利益,更该着重以百年甚至千年为期的细水长流。

  谢真人转过身,看着他问道:“你想说服我?”

  明景道人平静说道:“事已至此,我已无法出手杀死暮色,唯有说服你这一条路可走了。”

  谢真人提醒说道:“我不会在世间逗留太久。”

  言外之意,即是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人走后,茶是会凉的。

  明景道人摇头说道:“但你的意志会由楚瑾继承,谢清和即便坐在你如今的位置上,也没有一意孤行下去的资格。”

  谢真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