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她低垂着眼眉摆弄着指甲，接连不断的哽咽在卫生间里空空回荡，那副强忍着眼泪却又哽咽着哭出声来的模样让她不禁觉着可笑。
夏千歌顿时感觉没什么意思了，对手似乎孱弱的不堪一击，她可能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就连这样的对手也特意需要花些精力对付。
她拧开了水龙头，洗了洗手，抽了张纸擦拭着残留的水渍，女孩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她正面对上，对方那哭着泛红的眼眶看起来有些可怜，不过…也活该，觊觎了不该妄想的东西，落得如此下场便是咎由自取。
何慕青则是一脸吃惊地望着夏千歌，一副没有想到对方会出现在此的表情，在病房里看见那一刻心乱的像是一团乱麻，找不到起点，也望不见终点，她慌不择路地逃进这里，四下无人，眼泪便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淌着。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男孩的身边会出现许多优秀的女孩，那些脑海中止不住会滋生而出的幻想，统统化作了夜里猛然惊醒的噩梦，醒来时，心头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失魂落魄，却始终不足以打破存储着勇气的罐子。"
她总是在等待，因为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男孩身边而觉着欣喜，却不曾这份喜悦也会逐渐蚕食掉她存续在罐子里的勇气。
可她恍然间发现，当噩梦里的幻想投映到现实的那一刹，原来…会这么难过，犹若刀割火烤，心尖仿佛在淌着温热的血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凝重的静默笼罩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仿佛在双方之间建起了一堵透明的高墙，听不见对方的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何慕青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她哽咽着开了口，“你…”
“要擦擦眼泪么？”
夏千歌打断了何慕青的话，抽了几张纸递到何慕青面前，她弯着眼尾，挑着轻佻地弧度，眼眸中的冷意如利剑般刺向了对方。
“你和苏语…是什么关系？”何慕青无视了夏千歌眼里的不屑，她咬着唇，不服输地问道。
“我喜欢他啊。”
夏千歌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她盯视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女孩，眼底咄咄逼人的蔑视更盛，她仿佛要把女孩逼入无路可退的绝路，将她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碾地粉碎，她轻笑着反问，“那么，你呢…”
“我…我…”何慕青嗫嚅着说不出答案，她觉着自己藏在心里的那点儿心事被看得透彻，对方的眼神锋利的像是刀子，她则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在对方面前藏不住半点秘密。
她没办法像对方那样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像是深藏于深闺高阁里的心事，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内心酸涩，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何慕青忽然不想待在这里了，她想要逃，逃到外面才能大口地自由呼吸空气，她踉跄着向门口跌了两步，却被夏千歌拦住了去路，对方冷戾的眼神把她扫了个通透，她害怕这样的感觉。
“你现在逃出去是想要做什么？告状么？可你怕是连口都开不了吧。”夏千歌走到何慕青身前，她忽视了对方带着害怕和敌意的眼神，用手中的纸巾轻轻地替对方擦拭眼角的湿润，“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喜欢似乎有些…不堪一击，未免太廉价了？”
“那你呢…”
何慕青忽的抬起了泛红的眼眸，她浅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着，她的声线依旧颤抖，却透着坚定，她的喜欢决不允许就这样被人踩的一文不值，哪怕它们此刻深藏于泥土根本露不出一点儿嫩芽，也迟早有一天会开出缤纷的早樱。
“苏语喜欢你么？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所以我还没有输吧，而且…”
她的脑海中浮现着男孩的模样，芝兰玉树，端正清冽，心头聚集起莫大的勇气，“我就是喜欢他啊，我喜欢他很久了，比你还要还要久得多，我迟早会告诉他的…迟早，而不是像你那样偷偷摸摸的，你才应该是胆小的那一个！”
被恶狼逼入了绝境的小鹿终于不再逃避了，她摩擦着短短的小角，顶在了恶狼柔软的腰腹上，她的模样狼狈不堪，但依旧做出了属于她的反击。
“呵…那我等着你。”
夏千歌胸前微微起伏，女孩幼稚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血淋淋地切开了事实，她凝在眼底的戾气愈发狂躁，却在要抵达阈值的一瞬停住，她勾着唇角的笑意，极尽嘲讽，贴在女孩耳边低柔地呢喃，“半年…对我来说足够了。”
何慕青没有回答，她一把撞开了夏千歌的手臂，离开前站在楼梯口向着男孩的那间病房望了一眼，陌生复杂的挫败感而衍生出来的负面情绪如层层叠加的阴影般笼罩在她的心头。
可她不想输！她不绝愿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她奔跑着离开了医院，强硬的壁垒在那一次提起勇气地反击过后瞬间支离破碎，泪腺渗出的泪水溢满了眼眶，还未流下便被冷风彻底风干，留下湿润的泪红。
半年…夏千歌的话如同梦魇般将她缠住了，无论她怎样努力，躯干都无法从黑暗中抽身。
是啊，她多少年难为旁人所知的苦涩暗恋又怎么比得上他人半年朝朝暮暮的甜蜜相处，她那些藏在欲言又止里的喜欢，何时才能化作简短的文字传达给对方。
少女难以言说的暗恋恍若站在暴风雨中的犹豫，分明只要开口，藏到对方伞下躲雨便好，可她不敢，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占了伞下的位置，而她站在雨里被淋湿了一身的狼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喜欢
何慕青愣愣地望着熟悉的门牌号，眼眶湿漉漉的泪痕已然风干，眼尾的边缘泛着细微的红。
她逃回来了，落魄的像是丧家之犬，她的勇气总是在那几个简单的字快要说出口的时候散去，如同深埋在泥土里的竹笋，费尽心力却停滞在破开泥土的一瞬，永远也生不出翠绿的枝节。
她看着相机里的自己，眉头蹙成一条线，嘴唇撅着老高，这副样子太难看了，男孩以前总是嘲笑她哭兮兮的样子像个可达鸭，越说她就越生气，嘴巴撅的越高，那时候的男孩真是讨厌死了，嗯…现在也一样。
何慕青心情忽然好了点，她揉了揉眼睛，想要把眼角的红肿淡去，轻轻敲了敲门，惴惴不安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布着皱纹的面庞看着和善可亲，“是慕青啊，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嗯，事情忙完了，我就又过来了。”
“这样啊，外面很冷么？怎么眼睛吹成这样。”老妇人拉下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眯着沉昏的眸子看着何慕青，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谢谢，那个…黄老师不在家吗？”
何慕青松了口气，在玄关换了鞋走进了客厅，屋子散着淡淡的油墨味，入目最多的便是书，就连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摞着几本或新或旧的书。
“你今天请假，老黄没事做，出去找人下棋了，昨天做的卷子我给你改好了，在桌上。”
“好，谢谢老师。”
老妇人抬头望了一眼何慕青，就又坐回了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继续批改起茶几上的作业。
房间里开着空调，很暖和，何慕青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桌边坐下，上面搁着她昨天做完的几张卷子，卷子上还留着红笔勾勾画画的痕迹，她大致看了看，问题有些多，这套数学卷子她做的不太理想。
她撇撇嘴，却实在提不起心情再去做题，便拿着错题本准备先改改错题，笔尖抵在空白的纸上，却迟迟理不清思路，时间流逝，卷子上密密麻麻的题目摆在眼前，而她沉浸另一个世界里，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她想起了男孩的模样。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何慕青猛然晃过了神，她呆呆地望着那两个字，苏语。
她勾了勾唇角，那点儿喜悦还未至心头，鼻腔便又涌上一阵酸涩，她耸了耸鼻尖，闻见了洋溢着阳光气息的青草香气。
“慕青，昨天的卷子做的不太好啊，寒假以后怎么感觉你有些分心了？”
“啊？可能是有点儿吧。”何慕青慌慌张张地端着笔把纸上名字划掉，笔墨在洁白的纸上越涂越黑，“我…下次不会了，对不起。”
“当初你妈让你来我这儿补课，你当时死活不肯来的。”老妇人把改完的作业放在一边，抬起有些混浊的眼睛看着女孩，“你突然又答应来补课，不是还说…要考青川大学的么？现在这个状态，可还差不少呢。”
何慕青垂着脑袋，默默地不吭声，少女的心事总是无法和他人言说太多，羞涩的爱慕闷在酿成香醇的酒，却死死地捂住瓶口，不敢让人闻见半点酒香。
老妇人的儿子是何慕青父亲的同学，老两口都是资深老师退休，闲着没事儿就办了个补习班，加上刚好又是同一片小区，何慕青成绩不好的那段日子，何妈妈成天想着把何慕青塞进来补课，可何慕青不乐意，事情也一直没成，两个老教师都很负责，何慕青能有现在的成绩和这里也有很大的关系。
“苏语过年回来了吧。”
何慕青心头咯噔一声响起，她的面色变得分外不自然，水润的唇有些干涩，轻咬着起了皮，“嗯…回来很久了。”
老妇人缓缓站起身，走到何慕青身边坐下，女孩藏在眼底的喜欢，在她历经半生的沧桑面前一下子漏了馅，看着女孩错题本涂抹成一团的黑墨，恰如女孩此刻凌乱如麻的心事，她摇了摇头，爬满了皱纹的手掌附上女孩娇嫩的手，她曾经也年轻过，大抵明白女孩的想法。
“他既然能上青川，你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明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难过，我好像…”
何慕青抬起泛红的眸子，对方的掌心很暖，如同午后小憩时落在身上的阳光般慈祥柔和，她又没忍住眼泪，鼻腔酸涩，大颗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顷刻之间如山洪般爆发了出来，纤长的眼睫湿漉漉的垂下。
“我好像和他越来越远了，老莫也走了，大家都离得很远，可我只想能再离他近一点，像以前那样，一点点也好，这样他从夏天里买来的芒果布丁，送到我手上的时候还会是凉的。”
“傻孩子，可你迟早会去青川的不是么？和他念同一所大学，那时候喜欢就再去追好了。”老妇人轻轻抚过何慕青湿漉漉的眼尾，女孩也不知道私下里哭了多久，细嫩的皮肤上泛着粉红，看着让人心疼。
“你以为老师当初怎么追到你黄老师的，从什么开始来着…”，她笑了笑，皱着眼角的笑脸纹回忆，“时间久了，老师好像也忘了。”
门口忽的响起叮铃铃的声响，何慕青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开门，却被老妇人拦住，“我去吧。”
老妇人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瞧，她回过头，拉下老花镜，指着自己的眼角，冲着女孩慈祥地笑了笑。
何慕青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不停地用衣袖抹着眼眶里莹润的眼泪，轻抿着樱粉薄透的唇，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片刻，门开了，走道的冷风灌了进来，屋子里的温度顿时降了降，她抬起泪痕半干的眼眸，男孩站在门口，挺拔清隽，额前的碎发被外面呼呼的的冷风垂着有些乱，沾了些许汗液耷拉了下来，他喘着急促的呼吸，却依旧努力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的温柔，那是何慕青用余光也能一下子捕捉到的少年。
何慕青直直地与男孩对望，她不想让男孩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嘴角勾勒出明媚的笑意，这是她悄无声息的告白。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霞光
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站在楼里狭窄的过道边沿，透过窗户往外看，天空已经被涂满了一层暮色，室内外温差太大，玻璃窗上蜿蜒着细密的水痕，映出一片雾蒙蒙的碎光。
冬日的晚霞不似骄阳时那样热情，沉郁的霞光带着清冷的光辉落下，灿金逐渐过渡为橘红，又被渐暗的天幕背景吞掉色彩。
“好漂亮…”
何慕青呆呆地望着窗外朦胧的色调，她停了步子，却始终抓着苏语的衣袖不肯松手。
“怎么了？”苏语回过头问道。
“我们留张照片吧。”
女孩也回过头看着苏语，霞光投落在她清浅的眸子里熠熠生辉，苏语望着女孩缀着几抹绯色的明艳脸庞，视线恍惚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茄子！”
何慕青微微侧着脑袋，靠在了苏语的肩头，镜头最后定格在了两人勾勒着美好笑容的嘴角，他们身后荡漾着霞色灿烂，岁月静好。
……
除夕夜过后的街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冷清，反而前所未有的热闹，家里框不住从城市回来过年的年轻人，往日除了逢年过节才会热闹些许的街道，这几天街道上傍晚时分常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塞满了狭窄的街。
“你发烧好点儿了吗？”
何慕青垫着脚，温凉的手掌贴在苏语的额头，神色分外认真地试了试温度，忽然蹙起了眉，“嗯…摸不出来。”
“啧，别添乱。”苏语砸吧着嘴，打掉了女孩的手，“打完针睡一觉就好了，而且…你的汤我都喝完了，不过好像不小心泼了，没剩多少了。”
“哦，喝了就好。”
何慕青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她指着和回家相反的方向。
“我们逛逛夜市再回去嘛…我妈又不知道我提前下课了。”
“很晚了。”
“夜市就得晚点来逛啊，你下次再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何慕青拉着苏语的手臂不停地摇晃，语气娇软，浅褐色的眼眸盛着盈盈笑意，这样温柔的女孩总让苏语有些不太习惯，他总觉着那里有些变了，细想却又抓不住什么线索。
“唉，你只是想拉我当个挡箭牌？”苏语一眼看穿了何慕青的心思，“不过别太晚了，大过年的，阿姨会担心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
垂落的斜阳在街道上镀了一层金边，沿途吸引客人的彩灯逐渐亮起，商贩大声吆喝着，袅袅炊烟随着冷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徐徐走过，沾染上几抹淡淡的烟火气。
何慕青借着斑驳的霞光偷偷望了苏语一眼，但又很快偏过了视线，厚底的马丁靴轻飘飘地踩在地面上，有些小心翼翼的犹豫，她第一次觉着和男孩对视是一件让她有所顾虑的事情，她担心暴露…暴露目光中夹杂的爱意。
“苏语…”
“嗯？怎么啦？”
少年润朗的声色听在耳里像是山涧流般水泠泠作响，他低下轻柔的眉宇看她，暗红色落霞打在疏落有致的长睫上，在眼下形成扇形的阴影。
“别…别看我啊，走路看前面，会撞到电线杆子的。”
何慕青按着苏语的脑袋推了回去，斜阳在她的脸颊上铺开一层带着温度的绯红，她恨不得现在就下一场瓢泼大雪，让她发热的脸颊埋在积雪里，止住心里荡漾的涟漪。
下一篇：这到底是不是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