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这正是她所畏惧的事情，可对方却似乎很清楚地了解这一点，并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引诱着她麻木地说出一切，可对方的温和并且没有展露怒气的态度让张琳依然觉得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只是鬼迷心窍而已，你不要告发我，我可以给你钱的，我兼职的钱全部都给你，还有我新买的包，很贵的，我也送给你，求你不要告发我好不好？”
张琳语速很快，像是慌不择路的歹徒，她极尽所能地摆出所有的筹码，想要换取夏千歌原谅她的可能。
“哦，可惜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
张琳话音未落，便听见了便利店外喧闹的动静，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闯进了店里，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夏千歌，胸口剧烈地起伏，“你骗我？”
骤然到一时间难以接受的变化，让张琳的模样变得扭曲可怖，她的脸上仿佛聚集了一个人类所能具备的的所有的阴暗神情，她再也不想顾及那些所谓的隐忍了，怨恨几乎是嘶吼着破口而出，“你早知道了，也早就告发了我，却故意在这儿看着我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张琳望着女孩挂在嘴角的动人微笑，不久前还给了她希望的温和笑脸，转眼间就让她如坠冰窟，好像已经被碾成碎泥的自尊还要被路过的行人踢上一脚，并且吐上几口唾沫。
“你才是那个恶魔…你才是。”
张琳颤抖着声色，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怨恨和愤慨以及鲜血的味道，宛如她才是正义的天使将要审判最邪恶的魔鬼。
可面前的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她只是在笑，任何人都没法从那抹笑里看出负面的情绪，除了张琳自己。
一直在张琳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即将离开的时候，夏千歌才轻轻地贴在了她的耳边低声细语地留下了一句话：“呵呵，本以为你能多忍一会儿再动手的，没意思。”
张琳所有的挣扎在那一刻停歇，这句话让她最后的自尊心彻头彻尾地粉碎，发出破裂的响声，在她耳边不断回荡。
自己的猜想没错，她从一开始就只是被丝线控制的玩偶，她的报复反而是女孩所期待的一环，她没有对女孩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被控制玩偶的丝线勒断了脖颈，最后只剩下可笑的丑态。
第九十二章 眼泪
周末的便利店大概是一周内最忙的时候，不仅仅要面对大量客人的进店采购，还需要对一整个星期的账单进行核实方便下周一能顺利完成进货上架的工作。
比较清闲的收银工作到了周末的傍晚也变得忙碌起来，夏千歌微笑着礼貌接待了一位位顾客，然后目送着他们抱着一袋袋采购好的商品离开便利店。
便利店作为城市中一盏温暖明亮的明灯，贩卖生活用品和提供基本生活服务只是最基础的功能，它亦是人们的精神慰藉和一座城市的温度的体现。
便利店需要接待的客人是形形色色的，有下班身心疲惫的上班族，也有买好调料急急忙忙准备赶回去做饭的家庭主妇，一家几口一共外出采购的场面也屡见不鲜…
夏千歌优秀的外貌为她带来了天然的有利条件，即使被父母抱在怀里年幼无知的孩子也会被她温和的笑容所吸引，对夏千歌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望着自家的小孩见到漂亮姐姐不愿意离开的场景，小朋友这样滑稽的模样往往会引起一家人以及其他顾客的笑脸。
夏千歌并不会讨厌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她反而会微笑着将自己代入小孩的角色，回想着在自己的家庭破裂前，是否也产生过这样温馨的画面，不过似乎有些可惜，她对于幼时的记忆已经变得相当模糊不清了，无论怎样努力回忆，也难以找到一星半点这样的记忆，不过也不排除根本没有发生过的可能。
她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怜的人，比起已经发生在身上的灾祸，或是亲眼目睹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不幸，她更喜欢从中吸取教训，去改变未来的命运，她是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
“夏千歌，该换班了，你趁天黑之前早点回去吧，工资我还是按天结给你。”
有些中年发福的店长扶了扶垮在鼻梁上的白边眼镜，特意跑来提醒夏千歌早点下班。
“好的，谢谢店长。”，夏千歌没有推辞，微微点头示意，放下了手里的仪器准备去更衣室换下工作服。
店长皱着眉头，抬头密集地纹叠皱在一起，他有些担心眼前这个总是带着笑意的漂亮姑娘，早晨警察突然来到带走了张琳和夏千歌两人的事情在店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午饭的时候大家甚至热烈的讨论了事情的原委，但最后讨论的结果几乎是一边倒，店员们一直认为是张琳对夏千歌做了某些性质相当恶劣的行动，甚至于惊动了警察的抓捕。
比起性格刻薄…完全是一副不良少女做派的张琳，他们都本能地觉得认真完成工作，待人友善的夏千歌几乎没有被怀疑的可能，无论是顾客或是店员都对这个来自学历高为人依旧谦逊有礼的乖巧女孩抱有着十分坚定的信任。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警局做完了笔录工作的夏千歌很快回到了店里，面对大家的询问时，甚至屡次为雇人行凶伤人，犯下了大错的张琳做了辩解，表示对方不过是一时被仇恨冲突了头脑，让大家不要太过于指责对方的过错，并且对于张琳能否重新回来店里工作表示欢迎的态度。
但这立马得到了因为夏千歌的遭遇而义愤填膺的店员们的强烈反对，他们看见了女孩偷偷藏在角落里处理膝盖上的伤口后甚至顶着略微泛红的眼圈继续工作，即使女孩性子坚强，经历过异于常人的苦难，也不该承受这样无端的苦痛，这让大家更加心疼这个家境本就不好的可怜姑娘了。
店长搓着手掌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扰乱了女孩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境，“那个…今天张琳那事儿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倒是给店长你添麻烦了，扰乱了店里的生意。”夏千歌急忙摇头，露出婉转的笑意表示自己没事。
“真的不要紧？”店长继续不放心的询问。
“不要紧的，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哎呦，这其实还不得怪我，当初开学季店里正忙缺人手，要不我怎么也不会招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学生来兼职，谁想到那张琳平常工作作风不好也就算了，居然私下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苦了你了。”
店长呼出沉重地叹息，女孩越是不在意，他便越是感到自责，“虽然你只是兼职，但你的认真我是看在眼里的，这个月的最佳员工我是打算颁给你的，我就干脆再多加几百块钱贴给你。”
“店长这怎么可以，这本是我的私事，不应该带入到工作的。”夏千歌摇着头想要拒绝。
“这是大家伙都商量后一致同意的，你这高材生要是看得起大伙，以后还想一起好好工作，就心安理得的把这钱收了。”
“可是店长我…”
“真是的，不多跟你废话了，快下班回家去吧，天黑了也不安全，以后我也少给你排一点晚班。”
店长一把接过了夏千歌收银的位置，皱着眉头挥挥手赶着她离开，一副不想再多纠结的模样，夏千歌只好无奈地道了声谢谢，去了后面更衣室准备下班。
路边遇到几个上晚班的同事也听了其他的人讲过早上发生的事情，纷纷对她遭遇的事情表示了慰问，希望她能挺过这样的不幸，夏千歌全部都微笑着一一点头谢过，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换上便衣离开了便利店。
……
傍晚正是这条商业街最繁华的时段，晚餐后外出散步的路人，或是周末结伴出游的学生在街上随处可见，夏千歌没有像往常那样从便利店的后门径直走出商贸中心，反而直接从前面走了出去，准备在商场里逛逛。
尽管经常在这里上班，夏千歌还是很少会在商场里产生任何消费，她的经济条件不太负担得起这里的商品，即使为了解决午餐，也大多也是在负一楼相对便宜的小食店解决，或者稍稍热一下便利店里那些过期不久的隔夜便当草草应付了事。
夏千歌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在隔间里打通了母亲的电话，比起同宿舍那些对于父母的电话问候不胜其烦的舍友，她反而会主动按照每周一次的惯例向母亲通一则电话。
由于今天的电话有些特殊，以至于当她按下那个拨通键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加快的心跳声，像是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虽然电话那边的母亲并不能看到，夏千歌还是抿出了十分温柔的笑容，她甜甜地发出问候：“喂，妈妈，我下班了，女儿想你了。”
“喂，是千歌啊，怎么打电话回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很熟悉的男人声音，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窘迫，这让夏千歌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但考虑到母亲可能就在旁边的可能，她还是尽可能礼貌地回应了男人，“爸？你来家里啦？是来看妈妈的么？”
“啊…嗯嗯，来…来看看，你妈不是咳嗽么，我就带了点药来看看。”
男人坑坑巴巴地回答，像是不太好意思面对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一阵杂音过后，话筒那边再次传来的声音终于换成了母亲，只是比起男人的窘迫，母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
“啊…是千歌啊，怎么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嗯，我不是每个星期都会给妈妈打电话么？”
夏千歌稍稍把手机的音量调大，那股渐渐放大的旖旎暧昧的声响透露着电话那边此刻该是一副怎样让人作呕的光景。
两人此刻之间的对白听起来真的太像是一对缠绵在一起分外恩爱的夫妻了，似乎全然忘记了他们已经离婚将近半年的事实。
“千歌？还在吗？不好意思啊，刚刚妈妈有点事情要忙，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把电话拿远的母亲又重新把电话接了过来，小心地询问夏千歌，却又有些抑制不住喉咙间粗重的喘息声。
“没事儿了，我这边在马路上有些吵，听不太清楚妈妈的话，回去我再打给你吧。”
“好好好，那妈妈挂了。”电话那边的母亲听起来松了一口气，接着急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似乎生怕因为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浪费了和自己挚爱的前夫继续恩爱的时间。
“妈妈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
夏千歌还是不甘心，想要开口问出心里的话，可听着电话那边被挂断的忙音，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能戛然而止。
她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白瓷墙壁上，呆呆地望着手机上已经被挂断的通话记录，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胀的发酸，忽然有一条来自运营商的短信发了进来。
“尊敬的夏女士，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们在这里在这里祝愿您生日快乐，从即刻起的一日内，您可享受国内通话费全免…”
信息很长，夏千歌全然看不清后面的内容了，她不知道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眼膜，她默默地蹲在墙角，指甲刺入掌心带来剧烈的痛感，她在惊醒自己，一边又一边的警告着自己，立下绝不可违反的誓言。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流眼泪了…最后一次。
第九十三章 生日
夏千歌站在卫生间的洗浴台前，接了一捧冰凉的水，然后用清水润了润眼角的红肿，她向着镜子尽可能抿出笑意，表情却僵硬地像是不久前学会微笑的面瘫患者。
她走出了卫生间，在心底积极地告诉自己，今天是她的生日，更是她大获全胜的日子，她夏千歌不会输，永远不会。
商购中心的二楼的店铺大多都是很多年轻人喜欢的时尚品牌，时常能看见女孩拉着闺蜜或是男友扑在一家家并排阵列的化妆品店里流连忘返，仿佛迷失在了这金碧辉煌的大厅。
夏千歌拎着服务员给她的小篮子，走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的货架之间，看到合适的口红或是眼影便会拿出来在手背上稍稍试色，再用清水抹开查看颜料是否容易晕开，大致挑好了几种后，她便用店铺配备的化妆棉又沾一点清水，试擦了口红，再涂抹到嘴唇上对着镜子比照效果。
眼影的试用也沿用了同样的方式，夏千歌最后选好了几样对于效果比较中意的产品放进了篮子里。
一旁的售货员在看到夏千歌走进店里的瞬间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她只是那种不施粉黛的天生丽质已经如此惊艳，若是稍加雕琢又该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女售货员立马又热情地向夏千歌推销了新上市的唇釉以及腮红，她在稍稍尝试过后也选择了几样比较适合她的。
在夏千歌拿着东西去结账付款的时候被女售货员拦住询问是否愿意试用他们家的化妆品拍几张用户体验的照片，并且愿意送上一款化妆用工具盒作为补偿。
夏千歌忽然想起自己宿舍的那根眉笔有些不好用了，虽然她本就不常化妆，但有一套新的装备也还不错，于是她便欣然答应了售货员的要求。
化妆的过程不需要夏千歌亲自动手，是由更加专业的化妆师亲自出手为夏千歌化妆的，由于夏千歌表达了她还赶时间的要求，再加上本就底子很好，化妆的时间花的并不长，却在身边围观了不少店内其他的顾客。
他们惊叹于妆容逐渐趋于成熟后，女孩愈发浓烈的美艳，像是壳蚌拂去了血肉中的沙石后孕育而出的剔透珍珠，闪耀着夺目的美丽。
化妆师最后做了精细的定妆，面容欣喜地望着眼前的女孩，收拾工具的时候甚至有些依依不舍，仿佛在叹息他的水平恐怕再难找到这样完美的蓝本了。
夏千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妆容并不浓，却又弥补了她脸部轮廓偏向于弱势的地方，眉笔把她整个眼尾轮廓拉得深且长，把本就高挺的鼻梁更加立体，艳丽的红唇稍稍扩宽微厚，过于成熟立体的妆容和她偏向于文弱的素颜中和在一起，并没有显得逾越，反而有种眼前一亮的明艳感。
她摸了摸脸颊，像是在确认什么镜子里的她像是成了另一个人，哪还看得见半分柔柔弱弱的样子，她仿佛…仿佛看见了自己以后的影子。"
……
夏千歌在拍完照片后便拿着买好的东西离开了化妆品店，在化妆品上她几乎已经花光了好几天的工资，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并不想产生任何后悔的情绪。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选择在今天重击甚至报复张琳，如果换一天，兴许她就不会这样在意跳梁小丑的可笑行为，只能怪她倒霉好了，偏偏挑错了日子。"
夏千歌走在傍晚繁华的商业街上，人海如织的街头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格外渺小的错觉，她游走在街边一家家咖啡厅和甜品店之类的商铺，许多店铺门口都摆着精致的广告牌，在上面标注着今日的特价套餐或是精品推荐的产品。
她游游走走看了许多，最后在一家甜品店前停下，门前的服务生还在回收整理摆在门前的藤木桌椅，店铺里打亮着昏黄黯淡却又恰到好处的灯光，如若不是整条商业街都这样灯火通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走进这样一家店铺想必一定会产生一种温馨惬意的感触。
夏千歌走进店铺，店铺整体以暖色为主要的基调，搭配着木制的简约风格，桌椅，窗台的边框还有面向窗台的长方形挂桌都是木制的，这样暖黄色的灯光导致店内并没有多少人在办公读书，大多都是结伴或是独自一人在店里享受音乐和小声交谈。
她选了一处面向窗台的桌子坐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戴口罩，精致的妆容让她这一路上收到了许多目光的注视，她却感知不到半分欣喜。
夏千歌在店员递来的菜单里，选择了店里新出品的小份巧克力蛋糕和一杯荔枝气泡水。
店里人并不多，夏千歌点的东西很快被店员端了上来，她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同时请求店员能否给她一根蜡烛，店员顿时心领神会，拿了一根大小与巧克力蛋糕吻合的蜡烛，还贴心地送上了一张隔油纸。
夏千歌在店员离开后点燃了蜡烛并且轻轻地插在了巧克力蛋糕上，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微微摇曳的脆弱烛火，仿佛只是呼吸加重就足以夺去它的生命。
夏千歌双手合十抱拳立在了胸前，欣长的眼睫在黯淡的灯光里扫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在心底默默许下这次度过十八岁走向成年的生日愿望。
她从不信这些的，但只要想到愿望的内容，她便成了这天底下最虔诚的信徒。
片刻，愿望渐渐在心底流逝而过，以一种无法探究的形式随风而去，也不知能不能拂过神明的耳畔，听到她虔诚的夙愿。
夏千歌轻轻吹灭了烛光，默默地用餐刀将蛋糕分成几分，闻着蛋糕诱人的甜香，却迟迟没有动口的意思。
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动着那些聊天记录，她的人缘一直都很好，虽然在大学并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生日，但今天有很多高中同学都献上了言语上的生日问候。
可夏千歌却像是根本不在乎般划过那些消息，点开他的聊天框，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之前的一次问候没了下文，她等了一整天，也没能等来想要的那几个字。
片刻，夏千歌把手机屏幕熄灭，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神色却冷淡的可怕。
她不信神明，只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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