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没什么。”,他摇摇头,打消了反复揭开过去伤口的念头,“医生说你的病养好了,很快就能出院了。”
“你怎么知道?”,她回头指着桌上的表单,“我和医生说过了,她说我可以提前出院,我想这里太闷了,就拿了张出院的单子…”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又低下去,像个孩子做错了事般不安,“没来得及告诉你,可我会照顾好自己身体的,你说的…以后日子还长。”
看他不言语,夏千歌又慢慢燥乱起来,舌下意识磨着牙尖,她深知她现在的脆弱,所谓妥协,似乎只是那些病念暂时的蛰伏,它们藏着,又不知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来,把她抓住。
她晃着他的手臂,极力压抑着心脏的躁动,胸腔里又闷有难受,“你答应我的呀,不要骗我。”
“嗯,我答应你。”
他回握着她没什么温度的手,手指揉进指缝,点了点头。
……
“恭喜出院,身体方面也不要懈怠,这不是几天时间就能疗养好的,需要好好修养,你自己要多注意。”
还是上次那个年轻医生,她又把视线挪到苏语身上,“你也是,上次是我的语气不好,在医院里看见太多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负责任的有很多,我这个人总是看不下去这些。”
女医生刚好下班,还特意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那祝你们能好好待在一起。”
苏语牵着夏千歌在门口和对方挥手道别,他转过头去,女孩也微笑着看向他。
“回家吗?”,她问。
苏语摇了摇头,拉着他往车站相反的方向走。
“嗯?”,她困惑,话没来得及问。
“哪儿有空着手回去的?家里菜快没了。”
夏千歌愣了,又立马跟上去,和他并肩。
去商场的路不远,行人纷纷扰扰,她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仿佛在无声地宣布她赤裸裸的占有。
她忽然想起曾经那个幼稚青涩的自己,她妄想在得到他以后,好和那个暗地里恋他,却苦于自卑怯懦的自己说声再见。
可是回过头找不到了,胜利的喜悦无从分享,那个满嘴谎言、精于算计的夏千歌找不到原来将自甘于喜欢视同为疯子的小女孩了,那段日子太久远,她选错了路,回不去了,留给她的便只剩下了一意孤行。
好在他告诉她,她的良药,从来都是她自己。
她病入膏肓,但好在时间还长。
……
市场闹杂,他更攥紧她的手,她呆呆地跟在他后面。
他挑挑拣拣选了很多菜,不新鲜的摘掉,收进框里的青菜叶片上都挂着水分,她看他牵着自己在购物人群的大潮中厮杀,安全感慢慢裹住她,手脚渐渐有了温度,可本就单薄的身子早快被挤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
苏语感到肩头的重量,发间熟悉的幽香引诱嗅觉,他偏头,几缕发丝飘在他鼻尖。
“没什么。”
夏千歌笑着摇摇头,抿着唇瓣的苍白,“嗯…怎么都是些青菜,你不是喜欢吃肉吗?”
“你刚刚出院,喝点菜粥对身体更好,想吃肉的话些,等病好点再说。”,他皱着眉,下意识否定道。
“阿语…”
她呆愣着,想开口,可声音还没出口就被四周喧闹的人声绞碎,只有她能听见,她说:苏语,原谅我的贪心,真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爱我。
呢喃不清,苏语皱眉,没深究,拉着她,从人群中闯出来,他们出门时天有些暗了,下了蒙蒙小雨。
步行街亮起了招牌的霓虹灯,广告牌应接不暇,高楼与更高楼衔接,汹涌的人流冲刷着湿漉漉的马路,街边摊贩撑着伞叫卖声依旧,雨点在风里飘荡,打湿了屋檐下两人的鞋尖。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脱了外套,黑色的布料盖住她整个身子,只穿一件单衣的他黑发湿润,脊背挺立,那个阳光散漫、正经高傲的他,轻而易举地囊括了她年少时的所有喜欢。
哪怕后来发酵成无药可医的重病,也依旧断不掉根的纯洁青涩。
苏语拉了拉她,那双好看的黑色眸子弥漫着歉意,他不太好意思地说,“出门太急,忘记带伞了,将就着先回去吧。”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人群,他替她开路,拨开那些拥挤向她的人群,她痴着,看他俊挺的背影安稳。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仿佛回到了当初有过的悸动。
一辆车突然横着扎入人群,如织布般流通的人群被断成两半,她在一边,他却在另一边。
就那么几米的距离,她忽然焦急,周围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人声纷扰,吵闹的要命,重锤般砸在她心跳紊乱的心脏上。
似是后遗症,她又开始变得敏感,患得患失的磨难把她彻底磨细,她真的想要努力,却始终难以变得勇敢。
后来车子驶过,耳朵像是聋了,又或是四周全都哑掉了。
他意识到不对,在人群转过头。
看见停住脚步的她。
耳边不再闹了,人言、车笛、雨声依旧…
他们像一条分界线,纷乱的人群借由他们错隔开。
隔着一座空荡荡的城,他们对视。
“千歌…”
苏语隔着人群喊她,突然惊醒,声音一下子又回来,涌进耳道,她听着他的声音,看向他那双喜人而温柔的眸子,她真爱极了那双眼睛。
夏千歌突然奔向苏语,身子还是单薄无力,撞不开人群,所以她几度踉跄,最后跑到他跟前,埋头,抱紧他,胸口温暖,她心甘情愿被融化掉。
他满脸错愕,却还是只能缓缓搂紧她。
人对于未来的彷徨与怯懦在于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总是迷茫,所以始终无法勇敢。
她忽然想通,没太多复杂,她总在寻找意义,可能人本身便没有意义。
她这糟糕的一生或许就是为了找到唯一,并且占有他,纠缠他,这是她该寻找的人生。
第三十一章 陪你
她忽然说想去游乐园,就他们两个人,他想了会儿,看她脸颊慢慢养好的软肉,身子没那么单薄脆弱,点点头,答应了。
尖叫声震耳欲聋,仰头,钢铁铸造的轨道如天空的脊梁般撑天而起,云车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盖落,如巨龙俯冲大地,带起一片哀嚎亢奋。
他握她的手变沉,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她。
本以为她说的游乐园会是和之前那次没什么分别,没想到会来这种刺激过头的地方。
“你怕吗?”,夏千歌笑着说,很体谅他,“那我们去玩旋转木马算了。”
苏语咳了两声,话不太多,拉着她直接排进长长的队伍,看头顶的飞车带着骇人的声势晃过,“你怕的话就抓紧我,就那么一会儿,闭着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她点了点头,更加搂紧他的手臂,乖巧依人,四周喧闹的人声快吞没掉两个人的声,排队漫长的路途把人磨地麻木,后来直到被关进冷冰冰的过山车座位里,才又慢慢变得敏感。
她和他对视一眼,检查好安全措施,两个人脸上都透着从容的惬意,阳光热烈,落在脸上都是白色,看不清神情。
车子缓缓启动,过山车带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节节攀高,一颗心在慢慢揪紧,运气说好不好,他拉着她选到了头一节车厢,看着车头缓缓攀到最高点,然后在吊紧目光的瞬间微微倾斜。
轰然,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的温软,对方似乎也回握,十指交叉,没来得及感受,意识便被四周刺耳的尖叫声弄疼,狂风沉重地压着颈椎。
时间在敏感的神经中过的飞快,记不清大概转了几圈,只记得意识黑了一瞬,醒过神来,车已经缓缓靠停。
两个人呆坐在原地,不约而同的呼出很长一口气,疼痛从指节传来,才发现手掌深深嵌入到彼此指间,越握越紧,握的发疼。
他看着她煞白的脸,她也回望,两人开口声音沙哑,异口同声。
“你怎么吓成这样!我也以为你不怕的!”
……
从卫生间出来,找了张路边长椅消息,两个人依靠在一起,头枕着肩,呼吸虚弱,脸色苍白,都没了多少力气,奄奄一息说不出话。
“原来你怕这个…”
夏千歌戳了戳他脸颊上的肉,脸色好了不少,笑意在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不那么虚假的,在光下洋溢,她呵呵地笑个不停,“干嘛硬撑着?”
“我…就当我要面子吧。”,苏语垂眸,面色难受,声音沙哑,“而且…试过了,其实也没那么吓人吧。”
他仰头看天,漆黑的瞳孔点亮,被光扎的刺痛,指尖轻轻蹭着她的手背,人群在眼前流泄个不停,逐渐淹没了两人。
他想陪人冒险是需要足够胆大,生活的平常把以前的他磨成循规蹈矩的方正,所以对于那些强烈的,逼人窒息的爱,遇到了总下意识逃避,到最后呆滞、麻木…
夏千歌拉着他,指向不远处高耸挺立的跳楼机,害怕又隐隐兴奋,“我们试试那个吧,你敢不敢?”
她跃跃欲试,故意激将他的样子像是没长大。
“你不怕啊?这个比过山车还吓人。”
“我怕啊,所以你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
苏语愣了愣,看着她目光炯炯,他深知两个截然不同的她,所幸他同样认识另一个她,接着伸出手,打了声招呼。
有句俗话,爱一个人应该爱她的所有,更应该…陪她冒险。
他拉着她起身,脸上血色仍然浅淡,他说那我陪你。
扣好锁扣,一只手抓紧她,另一只握着扶手,跳楼机他没坐过,她说她也是,他又出于男生执着的要强让她不要害怕,可以喊出来。
夏千歌笑了笑,语气肯定,她说,“有你在,我就不害怕。”
座位慢慢上升,双腿耷拉在半空中随着风轻轻晃,脚下的建筑越来越小,排队的人群成了一条曲折的黑线,仰头看见云朵越来越近,风撩拨头发,远处眺望,这座城市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建筑在地平线尽头林立。
阳光渐渐热烈,风里有云的味道。
互相安慰的话没来得及出口,突然下坠。风湍急起来,互相交握的手不受控制地扬起。
肾上腺素分泌的飞快,声音被风卷走,他隐约间听见夏千歌在耳边喊他的名字,回过头时,她已经闭上眼,他看见那个完完整整的她在他的面前,几乎要将她看全了。
互相搀扶着下来,蔫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她惨白着脸,回头看身后新一轮的尖叫声从天空落下来,她心有心悸的说,为什么两个人都害怕,却还要互相折磨对方。
苏语这次下来后好了不少,女孩倒还是和刚刚一样腿发软,整个人靠在他肩头,他想了会儿,闭上眼,想起那会儿两个人都害怕时依然握紧的手。
“我不知道,可能人生来就是要互相折磨的。”
夏千歌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他,又低头思索,说她不懂,他们应该好好的,谁也不要折磨对方。
两个人又逛了很久,整个下午,她拉着他四处在人群中四处穿行,精力旺盛,不像病刚好的样子,累得不行才不情愿地肯休息。
“我们等会去那边玩吧,我看那边有好多情侣。”
“嗯,听你的。”
他笑着答应,傍晚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掩住他眉眼的倦怠,他把脸稍稍偏向一侧,薄透的眼皮几次耷拉下来,这段日子的奔波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疲惫在身体里积攒,振作时又被他压下去,等安心了,又如潮水般灌进神经。
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有冰淇淋店,一时兴起,他说我去给你买,她想了会儿答应,让他买完快点回来,她就在这儿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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