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啊?你才多大啊?”
林可可一口气没咽下去险些呛着,眼睛瞪的老大,眼前的人这一句他要回家做饭就残忍的在本来看起来年龄相近的两个人之间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代沟,“你不应该还在念书么?大四?还是研究生?”
苏语收拾柜台的动作一滞,神色如常,像是只不过在说一些平平无奇的小事。
“我辍学了,没念书,这就是我现在的工作。”
“这样啊,早知道不问了。”
林可可有些懊悔地低下头叹气,澄亮的眸子一下子暗了。
“我该走了,店里收拾的差不多了,走的时候记得关电闸,你也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苏语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看了眼时间,今天下班晚了,他不愿意再多做停留,稍作叮嘱,就摘下了罩衣准备离开。
林可可追在后面喊了一声,“拜拜,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苏语人已经走远了,摆了摆手,背影匆忙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天快黑了,菜市场里挂着一连串灯泡,亮的没几盏,暗漆漆的让人看不清菜的成色。苏语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张钱,月末了,省哪怕一个月都精打细算着花也剩不下多少,可今天是周末,她难得休息,端上餐桌的菜总不能太寒酸。
“就这块肉吧,我都要了。”
苏语朝肉摊老板比了一下尺寸,要了块肥瘦相间的肉,女孩身子骨太弱了,对肉也没什么好感,抱在怀里用力紧了甚至有些硌骨头。
他递出去那张五十纸钞的时候老板还特地抬起头瞅了他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物件儿,这年头纸钞用的实在是越来越少了。
苏语接过肉的时候心头有些苦涩,他现在居然和那些上了年纪玩不来手机的老人找不出什么分别。他在菜市场又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简直是货比三家,趁着傍晚又买了条刚死掉不久的鱼,又添了点蔬菜,才提着几袋子菜,趁着天彻底黑下去之前堪堪赶回了家。
推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还是亮的,空气里飘散着香气,厨房里在炖汤,热腾腾的香气诱人。
苏语把菜精打细算地塞进不足半米高的小冰箱里,留在厨房里想给夏千歌打打下手,他偷偷地瞥了她一眼,她盯着扑腾扑腾冒着气泡的汤没什么反应,冷淡的有些陌生,他们确实快该过了那段卿卿我我的热恋期,平平淡淡也没什么不好。
夏千歌动作轻快地把最后的汤料放进了罐子里,合上盖子,剩下的只需要等着小火慢慢熬就好了。
煤气灶上晃动着蓝黄相间的火光,投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没化妆,不过生来底子好,不施粉黛依然漂亮,搬到这边一个多月虽然不敢说认识整栋楼的人,但也算是和邻里街坊都打过照面,他们大概是这栋楼里最年轻的一对。
苏语没认识什么朋友,夏千歌从不过问他的人际关系,也从不带他认识自己单位关系好的同事,她从不会因为谈个恋爱就想要霸占他的朋友圈,更不会因为苏语没有在什么商家伪造出来寓意用以弘扬爱情的节日里送给她礼物而生气。
夏千歌似乎对这些都没有兴趣,苏语却能感受到那些藏在行为里的爱意,没有声音,也不直白,两个人却都心知肚明。
刀子在鱼肚子上哗哗哗地刮着鳞片,透过通风窗看见外面的黑暗里万家灯火摇曳,曾经他万般羡慕,很遥远,很温馨。
两个人一起准备晚餐是件很好的体验,他常看见菜市场有夫妻搂着一起买菜,忽然后悔自己买了整个周末的菜,他有些贪心地想和她一起去买菜。
夏千歌在案板上切着菜,苏语从后面轻轻搂住她,贴在她耳边低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颗粒感,轻轻的,偏低沉沙哑,像是缺水口渴时那样。
“明天我们一起去买菜吧,我争取早点下班。”
“别闹,切菜呢,手上不干净。”
她缩在他怀里的娇软身子颤了颤,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停了手上的动作,侧过头和苏语直勾勾地对望着,鼻尖轻轻抵在一起,微微有些发痒,呼吸交缠着分不开,那双澄澈单纯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像是一把小钩子,他毫无反抗地跟着她走。
“去吗?”
苏语又贴近了一点,有些强硬地又问了一遍。
她渐渐羞红的肌肤像是白润的羊脂玉里生了丝丝缕缕的血丝,绵绵软软地妥协了。
嗯,“陪你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未来
“小夏啊,这么晚打扰你了,过几天阿姨儿子要结婚了,你这初来乍到的不认识什么人也冷清,把小苏也叫着,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要结婚了?恭喜,我核对一下日程,要是有事情的话我在回个电话过去。”
“好嘞,那随时欢迎,到时候多点儿你们年轻人才有意思。”
……
夏千歌挂了房东阿姨打过来的电话,像是一具生了锈的玩偶般定在那里,冷白的灯光下她的脸苍白的仿佛没有温度,阴沉的目光在空气中蔓延,附骨之蛆般爬上那个清瘦修长的背影。
结婚…
这样两个一撇一捺勾勒出的普通字符像是承载着独有的活力般具有生命的厚度与温度,轻轻触碰,仿佛能够把她娇嫩的皮肤烧烫的血肉模糊。
嗯,她向往这个词,它拥有缔结两个人之间某种纽带的能力,把两个毫无关系的生命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让他们在已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永远也分不开就更好。
她忽然笑起来,冷漠的表情毫无征兆地扯出一抹笑,怪异地让人感到惊悚,樱粉般柔软的唇色勾起美丽动人的弧度,如深夜盛放的夜昙。
可惊艳稍纵即逝,然后她的表情陡然凝固,笑容在脸上迅速枯萎,化作凋零的枯叶坠落,露出了长满倒刺的茎杆。
所有的事情都如愿以偿的进行着,效果也没有预期中那样让她感到身心愉悦,她妄想完全掌控她的笼中鸟,可人心又如何能够约束掌心轻而易举地掌控?
她的生命没有重量却又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需要那样一个能和她共承生命之重的依托。
可她实在是厌恶自己镶嵌在脸上这张令她感到无趣作呕却不知还要戴到何时的面具。
她受够了!
这样无聊的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咔哒。”
煤气灶的旋钮被夏千歌不耐烦地扭到了一边,动作有些粗暴,本就老旧的扭盖不堪重负地嘎吱一声弹开,摇曳晃荡的火焰一瞬间扑腾起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又立马萎靡着熄灭了火光。
她往后退了两步,一双漆黑的眸子藏在垂散的刘海下阴晴不定,灼烫的痛感从指尖沿着神经往上爬,她蹙着眉闷着没出声,听见客厅里响起一阵急促紧张的脚步声,她咬紧柔软的舌尖,霎时红了眼眶…
“怎么了?”
“没什么,煤气灶老毛病了,一不小心…”
苏语从客厅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恰恰看的女孩把一根手指缩在掌心里背在身后,他听清是煤气灶的问题,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走到她跟前弯了腰和她眉目平齐,看见了湿红的眼角,忍不住心疼,“疼不疼?赶紧用凉水冲冲,然后涂点药吧,起了水泡就不好了。”
“没事儿,不疼。”,她摇了摇头,往下咽的水光却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可他没给她犯倔的机会,抓着那只被女孩背在身后的手就在凉水底下冲洗食指上那一小块被烫伤的烧红,她总是不肯服弱给人添麻烦,可他宁可夏千歌能够多依靠他一些,他能做的本来就不多。
在凉水下多冲了冲,皮肤上的红肿肉眼可见地消去,躲开的及时,应该连药也不用再上了。
苏语吐出胸腔里一口浊气,他松开紧攥在掌心里的手腕,留了一抹淡色的红晕圈在皮肤上。
“还疼么?”
“不疼了,菜都好了,准备吃饭吧。”
夏千歌没有收回手臂,反而回握住苏语的手腕,羞红沿着颈侧一直烫到了耳根后面,她跟着他走出了厨房,胸腔里那颗心脏却跳动的缓慢,像是被什么东西陡然触动,她盯着手腕上那一圈淡粉的红晕,形容不出男孩担心地握住她时的心理。
一圈磨难下来,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呈现弧度的唇角现在总是紧抿着,看人的目光第一眼永远是戒备,他把自己关在了坚硬的外壳内部,抵触这个满是恶意的世界。
可刚刚…她居然愣愣地像是个犯了错而不知所措的孩子,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惹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情感素来单薄的夏千歌毫无征兆地又得出这个本应该早就被她确认的结论,他从内部松开坚硬的外壳,用柔软的内里触碰了她,有些小心警惕,但又足够温柔。
……
“这两天店里生意怎么样吗?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啊…还算可以吧,忙点儿也好,有提成,赚的多点儿。”
苏语扒了两口饭,混着咀嚼的动作声音有些模糊。
“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年前我就可以涨工资了,就算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也顾得起我们生活,这些年你过的本来不好…没必要勉强自己。”
夏千歌端着碗筷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刚才并不只是一句随意的劝说,她扣在碗口的指甲在瓷壁上剐磨,发出只有微小到只有她能听见的尖刺杂音,剐到了心口里渗出血来。
“没事儿,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够我俩饭钱,再说了…这房子刚搬进来,都快住习惯了,你马上又要工作了,再搬也麻烦。”
苏语低着头又猛扒了几口饭,避开她有些灼热的目光,他不想为自己解释太多。
“嗯,我只是随口说说。”夏千歌点了点头,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毫无规律地转动着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把碗筷搁在桌上,“刚刚房东阿姨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她儿子要结婚,请我们去热闹热闹。”
“结婚了?这么快?上个月才带了女朋友来这边见父母吧,居然这就结婚了。”,苏语讶异地挑了挑眉,想起了房东阿姨那个比他还小一岁半的儿子,“你想去吗?我应该可以请天假。”
“嗯嗯,想去。”
夏千歌的反应比起这个消息更出乎苏语的意料,那双总是平淡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的眼睛此刻发着明亮光,期待的像是个即将被满足心愿的孩子。"
“我还没有参加过谁的婚礼呢,我想看看别人穿婚纱的样子,肯定很漂亮。”
苏语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凛冽寒冬的深夜,被泼了盆水,冻成了僵硬的冰块,女孩看似无意的话一下子揭开了那层象征着他们未来的纱帘,后面空荡着,白花花一片,全是空白。
她是真的不经意,还是故意惹他心乱,可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他被剖得体无完肤,衣不遮体。
他们到底有未来么?
如果有,应该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实在麻烦就算了,本来就不熟,到时候我再去和房东阿姨说。”
夏千歌低头咀嚼着口中香甜洁白的米粒,咬肌发力,用锋利的牙齿把它们碾碎,似乎是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堪,不太在乎地打消了这个提议。
“去啊,都答应了怎么不去?我可以请假的。”
苏语摇了摇头,笑着说,“刚刚在想请假的事情。”
他还是逃避,躲开看不见未来的前路,呆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他已经在孤独与寂寞面前屈服过一次了,他渴望被爱,贪恋此刻的宁静,并奢望未来也是如此。
夏千歌抬起头,眼眶里黑色的眼珠转了转,沉默地点头。
“我去洗碗了,你吃完把碗送进来。”
他艰难地站起身,抱起几个空下来的碗碟一步一步往厨房走,地板上仿佛树立着尖锐泛芒的刀片,他走过一路鲜血淋漓,疼痛逼着他走的颤颤巍巍,萧索压着他挺拔的脊背,弯下去,狰狞的青筋爬上绷紧成拳的手背,他背对着她的背影有些狼狈。
“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声音沙哑地拒绝,没有一点声音,却像是嘶声痛哭过。
夏千歌靠着座椅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和厨房截然相反的方向,声音毫无波动。
她能想象出身后那个人的难堪,大概佝偻着脊梁像是什么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狼狈、自卑、丑陋…需要用尽负面的词汇才能妥帖地形容一个游荡在悬崖边缘,距离深坠谷底只差一步的男人。
可是还不够啊…这怎么够?
现在就是她想要的吗?她在心底迅速地否决,还差点儿什么,一定还差了点什么,如同一顶缺失了宝石的王冠,失了辉煌,也失了威严,一切就都还不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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