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想要求救。
喉咙却好像堵塞住了,声音还未涌出就被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厮磨地碎不成声。
好想抱住什么东西。
他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为什么总是盯着他不放。
好好活着,真的这么难吗?
第一百零一章 破碎
浓郁的鲜汤混着肉香悠悠地拂过鼻尖,暖色的灯光下女孩端着碗刚从罐子里盛出来的热汤走了出来,厨房里火气重,光洁的额头上还泛着点点滴滴的汗珠,深色的眼妆也在烟火气的蒸腾下微微花了。
她这样的女孩一辈子被人端在手里视若珍宝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不是兜着满是油烟气的围裙忙活在连两个人都容不下的厨房里。
“嗯…挺香的,来尝尝味道。”
苏语接过夏千歌手里那碗汤,鼻尖耸动,热腾腾的水雾熏的他眼底热烫。
女孩在他眼前笑的甜美,他却无法被触动,无端的感到呼吸困难,那抹笑像是浮在澄澈水面上的月影,再圆满也不过一霎,轻轻触碰就碎的不成样子。"
“你?”
夏千歌察觉到他的异样,眼神四处探寻,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不见了,被苏语紧紧地握在手里,她戴在脸上笑容轰然掉落,露出生硬阴沉的脸,她面无表情地质问苏语,“你看我手机了?”
“你要走了是不是?不肯和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我本来想晚点再和你说,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
夏千歌向前压近几步,脚尖正对着苏语,幽暗的眼瞳里倒映着他并不平静的模样
“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我哪有那么脆弱,遇见你之前我也活的很好,谁没谁也不是活不下去的。”
苏语刻意要和她拉开距离,他抓乱了修剪过后整齐了许多的黑发,指尖揉进碎发,整个人都陷在了头顶灯光裁剪出的阴影里,声音绕着他走,像是平静的海面,下面的黑暗里翻滚咆哮着可怖的漩涡,一点点把他往下拽。
他猛地吸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静默下来,压在身后的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几条要命的毒蛇在皮肤下游走。
他最后还是勾起唇角,僵硬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还算中看的笑来,紧张的气氛因为他的退让瞬间得到了缓解。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我想你也是来这儿临时办个案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他早应该想到的,却总是在思绪要拐向正确答案的时候被他强行一把拽到了另一条轨道上,他在上面看见了让自己流连忘返的风景,无数的幸福与快乐把他淹没,再回头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嗯,为了这起在临安待的太久,我确实要赶回帝都了,要赶在年前回去,不过这几天我还会留在这边。”
夏千歌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温度的口吻好像在描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句子被她切割成一片一片,简单地通知了他。
完了?
就这样…完了?
苏语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如此简单的告知却让他许久无法消化,他一面装作漠不在乎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堪,一面又在心底某个角落叫嚣着希望对方能够安慰安慰他,一句话也好,他这一颗破碎的心该如何好整以暇地保存。
“吃饭吧,天气冷,不然菜要放凉了。”
夏千歌垂下眼睫甚至连多余的解释也懒得做太多,就那样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厨房,他紧扣着手心站在原地,像是一个被尖针戳破的气球,让他歇斯底里的负面情绪呼啸着离开身体,只剩下一身脱不开的狼狈。
一顿两人相遇以来最丰盛的一次晚餐,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古怪,两个人在沉默中结束了一切。
没做饭的那个人洗碗,所以今天夏千歌离开的比以往要早,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晃动。
夏千歌率先迈了一步走进电梯,苏语紧随其后,通常他都会把她送上楼才会转头回来。
老小区里的电梯陈旧,到处都贴着大大小小的广告贴纸,电梯门吱呀吱呀地摩擦着缓缓合上,轻微的摇晃感总会狭窄的空气里勾起某种恐惧。
他们被锁在封闭逼仄的空间里,氛围渐渐变得粘稠,电梯厢顶的灯光自上而下打落,他们之间隔了一段相当微妙的距离,轻声的喃喃自语无法让对方听见,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也需要在向前再走一两步。
这是一个需要有人先主动的距离。
电梯的数字还在缓缓下跳,时间紧迫地赶在身后,苏语的掌心里满是湿黏的汗液,他偷偷打量另一侧的女人。
她倚靠在金属色的墙壁上沉默无声,总是挂在唇角的温柔笑容被她收了回去,反光的墙壁投映着另一侧柔和清丽的脸廓,她的神情黯淡,透着病态般的憔悴。
挂在电梯左上角的通风口上的红色丝带在空中找不到支撑地飘动着,夜深以后寒冷藏在风里顺着毛孔只往骨髓里钻。
夏千歌很疲惫地抱着手臂把整个身体都缩在一起,她额头抵着墙壁,眸子半阖着眼皮沉重,仿佛就连一点儿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电梯即将跳到一楼,夏千歌默默地瞥了一眼依旧没有动弹,她能够清晰地听见狭窄空间里另一个急促却又极力压抑着的呼吸。
白炽灯落下一圈浅淡的光晕,她从他额前斜着垂落的刘海下看见了那双乌黑油亮的眼睛,嵌在柔和媚色的眉宇间,漂亮的像是完美的艺术品,那样纯粹干净的眼瞳,像是泼洒了一整缸浓墨,错落有致的乌密睫羽恍若漆黑的蝶翼,在空气中有些不安的震颤。
他似乎很紧张。
就这样吧,一点点乱掉分寸,倒塌了建立起的心防壁垒,像是只丧失了提防的小羊羔走在空旷的草原上,踏过周遭低矮的灌木丛,慢慢落入猎人静心布下的陷阱。
她磨尖了爪牙,狩猎的欲望早已经蠢蠢欲动。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撕破了一室寂静,电梯在一楼缓缓停住,勾起失重的眩晕感。
电梯门再次吱呀吱呀地响着拉开,走廊里的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她兴奋地勾了勾唇角,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再见…”
“再见。“
只有短暂的告别。
女人毫不留情地走出了电梯。
第一百零二章 怪兽
第二天苏语就起了个早床,把昨晚乱糟糟的碗筷放在水池里全都洗的干净,在清冷的阳光底下泛着明亮澄澈的光泽,他还把堆积了两天的衣服洗好了挂在阳台,太久没有晒过的被褥也都赶早扛到了楼顶抢了个好位置晒着…
整间屋子里里外外被他打扫的几乎摸不见灰尘,又好像也跟着扫去了积攒在他人生里的阴影,他甚至兴致勃勃地找房东阿姨借了工具把屋子里的窗帘全都拆了下来,好好的清洗了一遍。
漫长冬季的天气湿冷,布料沾了水实在是不容易干,没有窗帘的时候大捧大捧的阳光毫无阻拦地径直落进屋里,像是上涨的潮水般把整间屋子塞得满满的。
他站在客厅中央眯着眼感受阳光的温暖,感觉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寂寞。
忙碌了一整个上午,累的连饭都不太吃得下,苏语一个人准备午餐的时候忽然想起这几天吴永似乎是要提前出院,本来是想打电话过去问候,可照着号码拨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话费停机了。
他只好换好一身衣服出了趟门,抽开鞋柜准备换鞋的时候,一把酒红色纹着花边的太阳伞不小心掉了出来,他捡起来看了会儿,指尖试探性地触摸了下伞柄尾端的位置,又把伞好好地塞进了柜子里。
苏语先去了趟超市,楼下超市的老板上次就抱怨快要年底了,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很缺人手,他和老板很快说好过来打份零工,他大致说了说情况,对方就送了他一箱牛奶,顾忌他的面子还开玩笑说当做雇佣他的定金。
他就提着这箱牛奶赶公交车去了医院,这是他第三次来医院看望吴永,第二次来的时候他才刚刚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的看护病房,人也醒了,脱离了生命危险,身上裹满了绷带,几乎看不清模样,如果不是沙哑的嗓音依旧,他简直想象不出这就是那个在工地上撑起半边天的老男人。
第三次踏进医院冷清萧瑟的走廊,这里和身后那个热闹喧嚣、张灯结彩的节日画面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他迈进冰冷的大门,像是走进了真正的现实。
苏语还记得病房号,他站在门口呼出白雾,推开门,人愣了几秒,独间的病房里空空如也,被子叠放整齐的排在床头,一片寂静的灰白找不见半点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他不信邪似的后退几步深深地看了眼门牌,确定不是自己的状态出了错看走眼,他在走廊里拦下一个护士,询问对方走廊尽头那间病房的病人去了哪儿,护士抬头瞥了他一眼,翻了翻手里的表单,告诉他人已经被家里接走了,就在昨天。
苏语掉头回去在柜台借了电话,照着手机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工头…”
“哟?是苏语哇,你人在医院啊?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怕你担心,就想着先回来安置好了再和你说的。”
“嗯,是我。”,苏语闷着声答应,他咬着干燥起皮的嘴唇,“那个,身体还好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好的很啊,我这人就是命贱,这次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猜怎么着,就那给我们打的官司打赢了,欠的钱一个字不少还过来,还赔了钱,我这剩下的医疗费全给让他们付了,这次可让那群畜牲出回血了,过几天钱下来了,我就把你小子垫的那部分还你。”
电话那边吴永也没有提起为什么他这个连家也回不去的人会突然多了出么多一笔钱,是他欺骗在先,基石轰然坍塌…搭建起来的楼层也随之倒落,再多的调侃逗乐此刻都成了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咽不下去,扎的人反胃,吐的鲜血淋漓。
“好嘞,还钱不着急的,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先挂了。”
“好好好,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注意点儿,对了…老三儿让我跟你带声好,下次有机会还来找你喝酒。”
话筒里传来挂线的声响,苏语把沉甸甸的电话压进座机里,好像用完了身体里积蓄的全部力量。
……
没了计划里的行程,苏语下午就去了超市帮忙整理后仓库的货物,这份工作让许久没有劳作的他再次感到了疲惫,拿到钱的欣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他反倒没来由地庆幸今晚兴许可以睡个好觉。
可事实上,他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失眠过了。
六点四十四分。
他准时用钥匙扭开了门锁,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那件泥灰,顺带抖落掉鞋底的脏污,抬脚走进了玄关。
他打开头顶的灯,扶着鞋柜弯刚腰打开柜门准备换鞋,目光在幽暗的鞋柜里探寻了一阵,才堪堪想起拖鞋被他拿去洗过了还晒在阳台没有收。
他呼了口气准备起身,目光上移的间隙像是被磁力吸引般挪到了那把被他塞到了鞋柜深处的酒红色的太阳伞上,因为一下短促的抽疼感而捂在胸口上的手离开了心口,抓起太阳伞旁边的空鞋盒把伞彻底遮掩了起来。
七点零五分。
他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食材,兴致勃勃地构想了很多今晚用来犒劳自己劳累一天的菜肴,为了避免遗忘还特意用笔在纸上做了记录。
七点二十分。
他从卧室的落地窗前折返回了客厅,他忽然想起了楼上还晒着他的被褥和窗帘,他应该看看新闻联播过后的天气预报,明天还要去超市兼职,他没时间回来收衣服的,生活充实到几乎停不下来。
七点三十一分。
新闻联播准时结束。
……
七点五十二分。
冰箱里那瓶剩下一大半的红酒半倒在茶几上…见了底,白米泡在水里太久跑的发软,大块的排骨瘫在案板上污血沿着骨缝淌满了案板…
七点五十九分。
黑暗里找不见半点声响,一道呆滞的目光缓缓爬向了玄关,那扇门立在那里,门铃始终没有响起。
电视冒出微弱黯淡的光亮,映亮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仰起头向后倒去,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默不作声。
孤独化身的巨兽朝他猛地扑下来。
他想,这次…他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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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改了写作风格哈,大家看看怎么样,就是消减了部分心理描写,更多的偏重于叙事风,文字没以前那么精雕细琢,比较朴素吧,问题就在于好像写的更慢了,怎么想象那种动作和环境要构思好久,看过其它小说里类似的描写可以学习一下还好,没看过就半天才能挤出来,看的书还是太少了,不然也不会写着这么卡。)
第一百零三章 晚霞
醒来的时候天居然还是暗漆漆的,一辆早行的汽车从楼下驶过,刺眼的车光从远处放大而来,刺破了沉寂的黑暗,光影划过天花板,在上面留下锋利深刻的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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