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重生不过是让他看清了自以为真实的假象,接着从一个深渊跌入另一个更加深邃的深渊,从一开始就不过是无意义的挣扎。
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回答,他没有看清女人离开时的表情,只听见锁链咔哒一声被重新扣紧锁住,暗室里继而归于寂静的黑暗。
耳边高跟鞋落地的声响逐渐远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巴半张着,一口口艰难地呼吸着空气,清俊无匹的面庞被血污毁的有些难看,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不疼了…
第五十二章 挑衅
冰冷黑暗化为粘稠的实质,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没有一块用于自救的礁石,只能麻木地下坠,眼睁睁地望着漆黑的海没过腰身,淹没鼻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于强烈的窒息感。
黑暗偏偏将时间彻底截断,失去了流动的意义,他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摸不到死的解脱,也寻不见生的意义。
他就那样坐在熟悉的黑暗里,寒冷扼住了咽喉,四肢生理性的颤栗发抖,饥饿逼得他几乎要发狂,手脚被锁链束缚着,白色的衬衣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仰着头凝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几乎一动不动,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算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
他往墙角缩了缩,细长的伤口不慎刮蹭到冰冷坚硬的墙壁,火辣辣的疼痛感,还带起一阵难熬的痒意,麻木过后又是一阵接一阵的疼痛,急促的喘息过后,暗室又沉入了分不清时间流转的死寂,排风扇的噪音显得尤为刺耳。
他憎恨自己的懦弱胆小,可偏偏长鞭扫过脊背的一霎,他小心构建起来的理智崩坏的厉害,像是暴风雨肆虐的汹涌海面,他不过是一叶渺小的木舟,风雨再大一点,他便只能被掀翻,无助地沉入幽深的海底。
人生中从没有经临过那样的疼痛,长鞭顷刻之间就能将完整的皮肉抽的翻起,紧接着千万只蚂蚁撕咬伤口,汲取血液,泛起阵阵难挨却无法搔动的痛痒。
作为人最宝贵的自尊心在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廉价与无意义,他一次又一次的跪地求饶,只为了让鞭子扬起的弧度轻一些,卑微得让他觉着恶心。
他的谎言被顾芝近乎无情地拆穿,小心在她面前伪装成的乖顺与服从不过是假象,这似乎彻底惹恼了顾芝,换来这样痛苦而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可让他心生死意的绝不是一阵接一阵的疼痛,而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希望。
他出不去的…根本没可能,一辈子永远要待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他牵挂的、在乎的、挚爱的…统统被活生生地残忍扯断。
往后余生…只能和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度过,精神溺亡在对方占有欲铸成的笼子里,肉体偏偏还要继续残留着受罪。
他开始用尽办法激怒顾芝,好换来一个痛快的死亡,可她大多数时候保持理智,有时又恣意妄为,可苏语更怕她发疯的时候,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她有大把的手段让他屈服。
他用恶俗的言语辱骂顾芝,企图激起对方的愤怒,却换不来一个冷漠的眼神,根本无济于事。
他提起力气用头去撞击她,险些将她一下子掀翻,那几乎是女人最愤怒的一次,一头乌黑蜷曲的发跌在地上散乱脏污,站稳身子后一把扼住他的脖颈狠狠地瞪视着他,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怒火,却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难过。
可他当时快被女人掐的眼睛泛白,纤瘦的脖颈仿佛要活生生断去,窒息的痛苦比起长鞭抽打更让人感到绝望与无力,他始终不吭一声,甚至期待锢住脖颈的力量更大一些,最好就这样昏迷着死去。
到最后顾芝松了手,撇开一身的脏乱扭头离开了地下室,从那天以后他彻底断了食物,饿到瘦的皮包骨头,再没有一丝力气反抗。
胃绞着阵疼直逼心脏,酸涩的胃液翻腾着,饥饿的折磨几乎是无时无刻的,失去了食物的阻隔,胃壁只能空空地摩擦,他在顾芝面前故作若无其事,却饿的几乎要发疯,他不想要什么尊严与理智了,好想求饶,求对方放过他,给他一点儿吃的,什么都好。
杀了他…更好。
快来了…苏语默默地想,女人仿佛时刻注视着他,总会在他醒来后不久就下来。
思绪刚刚牵动运转,门轴转动的声音就突兀地响起,在死寂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下意识再次往墙角缩了缩,却被链条扯的骨节生疼,仿佛要断裂开连带着皮肉一起拉脱下来。
喘着粗重的呼吸从疼痛中缓过神,那双踩着高跟鞋的白皙脚面就已经呈现在视野里,瓷白细长的小腿裹着轻薄透肉的黑色丝袜溢出诱人的趾缝,艳红色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红黑的血污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淫.靡血腥。
苏语耸了耸鼻尖,在地下室缓缓铺开浓郁的橙花香气中闻见了零星的粥香,是顾芝常常会煮给他喝的菜粥,唾液在干涩的唇齿间疯狂地分泌,喉结滚动进食的渴望逼迫着他舔了舔发裂起皮的嘴唇,溢散开满嘴的血腥味。
“饿了吧?”
顾芝在苏语面前缓缓蹲下,她望着苏语笑了笑,唇角却平缓冷淡,狭长的眼瞳深褐到极致透着浓深的黑,她扯了扯唇角,附着在脸上的皮相露出温柔的笑容,关切地问他,“想喝粥吗?”
苏语又咽下几口粘腻的唾液,他望着顾芝缓缓掀开粥碗上的盖子,浓厚香醇的粥香立马散了出来,丝丝缕缕萦绕在他的鼻尖,仿佛要勾去他的魂魄,胃壁蠕动的更厉害,涌起阵阵让他皱眉的抽痛感,他无比渴望眼前食物,渴望到快要崩溃。
他往前勾了勾脖子,伸出了有些发白的舌尖,身后的锁链哗啦啦作响,可他依旧拼命地向前爬动。
只差最后毫厘的距离…
“想吃吗?”,顾芝默默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可端住碗的手却隐隐有了往回收的架势。
苏语顿时心头一急,他连忙点头,下意识顺着本能的饥饿感嘶哑着说,“想…”
“可是再熬一会儿可能就真的要死了诶,这不是小蝉一直想要的结果么?真的还要把它喝下去吗?”
苏语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的眸子里只剩下那碗香甜的浓粥,蹬着脚链,不顾肉体的疼,拼命地靠近,在舌尖触碰到菜粥的瞬间,点点咸味还未在味蕾散开,那碗粥就被修长有力的手掌端着远离,他扑了个空,狼狈地跪伏在地上。
“小蝉真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顾芝把粥端到了苏语被铁链限制而根本够不到的距离,她蹙着眉,故作一副犹豫的模样,唇角却弯着轻快的笑意。
“这碗粥我在上面熬了很久,可是上次小蝉居然那样调皮地撞倒了我,害我难过了好久,现在还没消气呢,小蝉…逗我开心开心好不好,我要是不难过了…就给你喝粥。”
顾芝捧着苏语的脸颊,在他目眦欲裂的瞪视中笑的愈发肆意,泛着剔透晶亮的殷红的指尖拂过他布着青黑的眼尾,满脸的心疼,语气却像是在撒娇,“真是饿瘦了,喊我一声主人好不好,和以前一样喊姐姐也行,逗我开心开心嘛,我就喂你喝粥,我一个人在上面可无聊了。”
苏语瞪着顾芝唇角的笑,忽而彻底看透了女人恶劣地戏弄,口口声声的爱意,却行着这样恶毒的手段,他咬着牙,无力地趴在地上喘息。
“你这个疯子,端着你的粥滚远点…”
“小蝉…你怎么总是这样,又不乖啦,难道这些天还是没学会吗?”
顾芝看着苏语的歇斯底里,一声声喊着让她杀死他,可她怎么下得去手,处理完家里事情以后忽然闲了下来,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苏语待在一起,待在上面盯着摄像头里的少年痛苦挣扎的模样,她的心脏像是塌陷了一块,活生生的疼。
乖一点就好了,求求你乖一点好不好。
她有些难过地了理少年额角散乱的黑发,藏住眼底深处的痛苦,又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着让苏语愈发胆寒恐惧的安慰,“不要紧,时间还长呢,我会好好教你的。”
苏语忽然仰起头,他盯视着女人看了一会儿,看那张虚伪却又美丽的皮相,他冷冷地笑,不顾牵扯到了唇角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沿着下颌往下淌,把他那张蔚然俊秀的脸染的丑陋瘆人。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被关在旧仓库里的时候,那些混混说过雇佣他们的是顾家,还闲聊着说顾家今后怕是要让一个疯子当权了。
苏语当时尚且听得云里雾里,此刻却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疯子…顾家的疯子,难怪顾川当初会拦着她和顾芝相见,原来那个疯子…就是顾芝啊。
他咽了咽喉咙,朝着女人吐了一口带着混着血液的唾液,哑着嗓子发出难听的讽笑,“顾芝,你就是个精神病院院出来的神经病,难怪他们都怕你啊,一个人活着很可怜吧,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活该。”
那口染成血红的液体不偏不倚地吐在了顾芝那身精心挑选过的纯白的花边连衣长裙上,纹着蕾丝花边的白褶裙面上糊了一滩粘腻的血污,渗入纹理,湿答答的往下淌,玷污了那抹圣洁的白。
预想中狂风暴雨般的愤怒没有落在身上,苏语挪开护住头颅的手臂,睁开眼望着女人低垂着视线盯着白色裙面那抹刺眼的红,艳红饱满的唇瓣紧紧抿着,纤长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顾芝终于抬起了头,她翘起深黑漂亮的狭长眼尾,眼角蜿蜒着温婉的笑意,却莫名的让人觉着心悸。
“哎呀,选了好久的裙子就这样弄脏了,我上去换一条,等会…再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苏语那张满是恨意的脸,她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是想要确认些什么,直至苏语失了力气重新爬倒在地上,她才拍了拍裙子,声色温柔地笑着说。
“小蝉真是不听话呢,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苏语扬起小半张脸,模糊不清地视野里女人高挑的背影慢慢远去,他有些绝望地趴在地上,嘴唇翕合着呢喃不清。
“杀了我…”
第五十三章 春色☆☆
灯管啪的一声炸开,炽白的光亮直射入眼中,他眯着眼,几乎是短暂的失明。
黑暗叫嚣着从身边四散逃走,躲在阴影的角落里窥视着不知所措的他,一袭鲜红的真丝印花睡裙直生生地映入眼帘,莲步轻移,瓷白莹润的小腿隐没在摇曳生姿的裙摆下,恍若在午夜突兀地绽盛放的血色玫瑰,绽开诱人而危险的美丽。
苏语抬起头,视线自下而上,随着窈窕魅惑的身体曲线上下起伏,扫过对方藏在宽松衣袖下的手掌,却没有看见那条裹着黑色胶带…血迹斑斑的长鞭。
女人似乎刚刚沐浴过,乌黑蜷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湿漉漉的搭在肩头,时不时滚落几滴晶莹的水珠,没入不禁让人遐想连篇的深色沟壑中,褪下了那条被血色玷污的纯白连衣裙,换了一身让苏语分外眼熟的殷红睡裙。
“别害怕…不会用鞭子的,不然…”
顾芝踩着平底的水晶凉鞋,小巧的脚趾如同颗颗玲珑珍珠整齐的排列着,剔透晶亮的指甲上反着嫣红的光亮,她卸去了脸上精致的妆容,黑深的眼影与绯红的唇色一同淡去,显出她的美不那么张扬,却平添了几分柔美素雅。
她蹲下身子,轻抚着苏语对于未知的恐惧而颤栗发抖的指尖,她弯着柔和的黛眉,眼尾上翘着欣喜的弧度,“溅了血就不干净了。”
苏语瞪视着顾芝,漆黑黯淡的眼瞳剧烈地收缩着,心里因为女人常理以外的温柔陡然落了空,仿佛一拳打到了松软的棉花上,涌起了阵阵不安的情绪。
“别碰我,我不想和一个疯子谈信用。”
他拽开了自己的手,低垂下视线,甚至不愿意多看顾芝一眼。
“小蝉总是这样,装作一副不听话的样子惹我生气,其实你的伪装简直是小儿科,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从头到尾都是…”
顾芝伸着纤细有力的手掌揉进他湿粘脏乱的黑发,猛然往上抓紧,发根扯着头皮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小蝉真的敢死么?明明有那么多牵挂的人,家人、朋友、还有喜欢的…女孩?”
她故作不太明白的模样,蹙着淡细的眉,歪着脑袋又重复问了一遍,“夏千歌是吗?那个女孩叫…夏千歌?”
“你…你要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动他们的。”,苏语忽然激动起来,向着顾芝爬去,他反握住女人的手腕,语气急促却又不得不放柔,“和她没关系的,我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
“是么?”她盯视着对方看似决绝实则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放线,勾了勾嘴角,带着几分嘲弄,她俯下身子贴到苏语的耳畔,粉嫩的舌尖舔了舔他脸颊上的血液,混着血腥味的热气扑进他的耳道。
“那小蝉喜欢谁呀?喜欢我吗?是这样的吧?”,顾芝满眼疑惑地问他,唇角却缓缓勾起恶劣的弧度,语气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那就说…你爱我。”
苏语垂下灰暗无神的目光,手指紧扣着地砖间的缝隙,指尖泛白,很快又渗出血,染满了手指,他有些艰难地沉下头颅,妥协般点了点头。
“我让你说话!”
毫不收力的一巴掌掴在猝不及防的脸上,脑袋顿时被巨大的力量带着歪向了一遍,他低着头喘息了几声,忍着脸颊上灼烧般的疼痛再度抬起头,苍白的绯薄唇瓣翕合着嘶哑出声,“我…我爱…”
“笑着说,哭丧着脸算什么?”
顾芝眼底起了一抹幽暗的阴翳,她反手又一耳光打翻了苏语的身体,睨着苏语跪伏在地上艰难地挣扎着爬起,他晃了晃昏沉的视线,刺眼的白炽灯照的他有些眼睛发酸,扬起弯曲的脖颈,扯着开裂的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我爱你…”
近乎绝望的口吻说着这样虚假的话语,他却无可奈何,他忽然有些怀念长鞭及肉的时候,真实的疼痛也好过这样违心的乖顺。
他恍然意识到疼痛不过是女人最为低贱的手段,对方折磨拿捏他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他认命了似的笑了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发着愣,幻想这场折磨能够早些过去。
顾芝忽然笑了,凉薄的轻笑声里透着疯狂与偏执,她弯着眼尾直起身子,让苏语几乎目眦欲裂的讽刺如同针一般钻进他的耳朵,“逗你玩的,你自己说的,不要和疯子讲什么信用,你敢死…说不准我又会发什么神经呢。”
她缓缓走向桌边的箱子,摁下按钮,箱盖瞬间弹开,她在男孩疑惑而恐惧的目光中在掌心喷了点儿医用酒精,接着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指尖摩擦着皮肤里每一缕纹理,洗去那些黑红色的污垢与油腻。
顾芝把乳白色的医用手套慢悠悠地套在清洗干净后的手掌上,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才接着从箱子里取出药剂与注射器来,那瓶不知名的药剂和酒精一样几乎无色,她晃了晃瓶口,灯光下晶莹剔透的液体摇动着激起些许乳白色的泡沫。
“你又想做什么?你…”
苏语有些畏惧地盯着顾芝抽取了一管莫名的液体,不禁愤怒地质问道。
顾芝只是笑,并不回答,拇指轻推,渗出几滴晶莹的液珠,狭长的眸子盛着针尖在炽白的光亮下闪动着冰冷的锋芒。
“做什么?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我,而不是这些虚假到我听着都恶心的讨好,你很快就会跪在地上求这我施舍给你爱意,求着我…”
她一步步靠近向着角落里蜷缩逃脱的苏语,眼眸微微眯起,闪着决绝的狠厉,“求着我爱你…你会的。”
“滚开,滚啊,你个疯子…变态,你的鞭子呢…拿鞭子…唔。”
苏语咽住了声音,腹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卸去了提防,无力地跌倒,却又被顾芝一把拽了回来,她舔了舔猩红的唇,把男孩活生生囚困在她的眼瞳里,针尖精准无误地扎进血肉。
无论苏语怎样疯狂地挣扎都无济于事,他不停地质问顾芝到底注入了什么,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些未知的液体被送入体内。
顾芝抽出尖针,指腹抹去因为肌肉过度绷紧而渗出的几滴鲜血,她缓缓吐出口中的几缕发丝,黑发粘腻在沾染在唇角,再把血涂抹在樱粉的唇上,重新染成往日里艳红至极的颜色,透着一股勾人的妩媚。
她满意地抚摸着男孩的脸颊,深褐色的眸子里盈满了兴奋的色彩,声音低沉柔和,似是在安抚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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