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渊的我今天也要拯救人类 第717章

作者:一簇西语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朱唇榴齿慢凑过去,押下一口,似乎是觉得茶水有些烫了,秀美轻蹙,将茶水放下后,转头朝着半开的窗外望去。

女人在靠椅上坐的笔直,宽松的绸布睡衣隐隐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曲线比例,不施粉黛的面容宛如画中仙子,在阳光下透出些许绯红,眼睛像猫儿那般眯了起来,散乱的长发有一丝从额前滑落,搭在脸颊,那模样看着着实想让人有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紧紧搂住的冲动。

但倘若真的有哪个男子在这里,纵使平日里他有多么的胆大包天,而此刻又在心中荡起多么炽热的欲望与冲动,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真对这个女人做些什么的,或许连对视一眼的勇气都不会有。

女人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某种“气场”,或许除了远在西尔加亚的那个少女以外,任谁靠近了,都会下意识地感到发怵。

两年的时间过去,女人二十五岁了,那样的气场似乎比起从前愈发强烈,也愈发冰冷,当她不愿意说话的时候,仿佛整间屋子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女王陛下。”

少顷,一直立在旁边,那名与她气场相近、同样都挺着一张无表情面孔的女佣,开口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凝固:“已经三天了,小雷克蒙那边恐怕已经先一步抵达帝国边境,但没有您的通行令,王城护卫是不能私自越境的,是否需要我为您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女佣的语气不卑不亢,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倘若论起谁能做到完全不惧面前这个女王陛下的气场,她和那名坎里之剑的雷克特先生,勉强都能算作是半个。

然而女王陛下这时候却并未理会她的话,依旧朝着窗外在望。

因为有风的关系,窗叶开的不算很大,但还是能比较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稻田里的情景,有早起的人已经在田里开始忙活了。伊森贝尔的水稻一年三熟,这时候田地里秧苗已经长的很好了,两三个粗衣泥腿的身影,正弯腰淌泥的在地里除虫除草,做的很是起劲。

那些并不是女王陛下带来的人,而这里当然也不是她的度假山庄。名叫沙尔曼的女佣知道,陛下的目光始终聚焦在那个看上去瘦巴巴的,已经老态龙钟却仍然精神奕奕,干活最起劲的那个老者的身上。

那是陛下不惜耽误前往帝国行程,也要绕路来到这种没人知道的地方,专程过来会见的人。

圣·乔治...

原神圣教会枢机主教,威廉姆斯家族的掌舵人,一手建立起圣·乔治币行,以及大大小小的行商商会,资助西洲各地的大城建设包括孤儿院、修道院在内的无数福利机构,曾经是民众民心中神明最忠诚的信徒,受万众敬仰的存在,但却在近两年里,在他的垂暮之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生的建树,在眨眼间皆数化为泡影。

假如不是亲眼看到,沙尔曼甚至不敢相信,那个老人竟然真的从圣城的地下监牢里逃出去,躲到这里。

最重要的是...

他竟然没有被如此的重挫彻底击垮,仍然还有充足的心力,继续完成他所要做的事情。在威廉姆斯家族还活着的年轻人都早已陷入自暴自弃的时候,唯独这个老人,只有他还没真正的倒下去。

“...倒是挺有闲心,哼。”

少顷,女王陛下冷笑一声,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了,女佣沙尔曼便也连忙收回目光,重新垂下头去,静候她的命令。

然而等了片刻,却没有命令。

“若不是受邀过来,就连我也不知道,拉戈姆斯城附近竟然还有这种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陛下似乎在看着她,沙尔曼能感受到那双锐利到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视线。她早已习惯了那样的视线,却还是在那双金眸扫过来的一霎那,不自觉的紧了紧身子,将头垂的更低了。

“四面环山,想进来就只有一条山路,但山路很窄,也很隐秘,有很长一段被峡谷挡着,军队不可能进来,进来了也很难再出去,这周围的山中尽是些毒虫猛兽,三十里内连条商路都不会有...若非有谁透漏,想躲一辈子都行。”

女王陛下说着,用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

“沙尔曼...你觉得,他会在这里躲上多久。”

“...我不知道,陛下。”女佣低声回答。

“我也不知道。”

女王陛下将茶杯又端起来了,放在嘴边,握杯的右手小拇指稍稍翘起,弯出弧度,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的气质展露无遗。

“且看着吧,马上就会知道的。”

第五十一章 旧病不去 新火生·序(中)

“是...”

沙尔曼低声应了。

但她心中是有困惑的。

女王陛下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了,她们今天暂时还是不会离开这里,然而具体还要再等多久,却是不知道的。

严谨的女佣长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年轻的女王陛下,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漫长等待上,即使对方是那个圣·乔治枢机主教,那也不像是陛下以往的作风。她心里很清楚,哪怕是曾经面对教宗大人的时候,陛下都是不愿意多等的,她的时间观念很重,唯一能让她甘心等待的人,或许只有同住在“维洛园”的那一位才行。

可事实是,她们已经在这里无所事事,等到了第三天。这期间女王陛下与那位老人甚至都没有太多的交流,也就是在刚到的时候相互点过头,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仿佛多日相处的老邻居,除了一起用过两次晚餐,就连照面都没怎么有过...

但所谓的忙各自的事情,其实在女佣长的眼里,根本就是无所事事。

陛下整日就在木屋里喝茶,连门都再没出过几次,这里也没有什么公务或者文件需要她处理,看上去似乎也不需要交际,于是两人居然就这样当起了“宅女”。而那个叛逃的老枢机,也根本与自己想象中的状态完全不同,这三天里,从早到晚几乎就只有一件事情——种田。

而且亲自动手,总搞的满身是泥,完完全全就像是个深居简出的普通老农。

这让她有种错觉,无论是那位老人还是她的女王陛下,他们都只是来这里悠哉度假的。

女王陛下不急不躁,沙尔曼也只好随她呆在这里,可她却一直为此次的帝国之行忍不住操心,会见的时刻眼看就要来临,这次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与帝国方交涉两国债务以及西尔加亚那边的一系列麻烦事情,还要从中与教会周旋,在暗地里和斯卡利杰大公爵联手应对随时都在变化的战事,每一件都是很棘手并且得仔细斟酌处理的问题。

以目前的局势,越快到达就有越多的思考时间,但谁知中途女王陛下却突然换乘角马车,甩开军队来到这里...

沙尔曼明白女王陛下这是在拿小雷克蒙那边当幌子,以防止教会的人察觉到她与圣·乔治枢机的接触,但假如就继续这么呆下去,女王陛下不知道怎么想的,沙尔曼自己却是已经很焦急了。

她并不是不清楚来到这个荒僻之地的目的。

早在几个月前,女王陛下就已经对她和雷克特透露过一些教会相关的内幕,知道圣·乔治枢机已经逃跑,并且以某种方式取得了女王陛下的信任和支持,当然,女王陛下也一定以某种方式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否则那位老人绝不会让她知道这里。

沙尔曼不知道这件事具体是如何开始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她猜测一定和佩伊洛小姐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个满脑子只有吃的少女,是这两人之间建立联系的纽带,也是女王陛下甘愿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也要见圣·乔治枢机一面的原因。

这些事虽然都没有明说,但陛下没想要对她和雷克特两人隐瞒,而她们在那晚过后,并未思考多久,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理所当然的,她和雷克特都选择支持女王陛下的决定,原因没有其他,仅仅因为她是伊丽莎白女王,她的智慧和作风早已将两人深深折服,那是绝对的信任,信任她不会让伊森贝尔推入水深火热的泥潭当中。

陛下她...并没有因为佩伊洛小姐的“死”而彻底失去理智。

事实恰恰相反,她很冷静,尤其是这最近的几个月里,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冷静的甚至让人有些害怕。沙尔曼跟在女王陛下身边好些年了,她看得出来,陛下做事情依旧是条理有序,但她似乎在酝酿一盘大棋。

而这盘“大棋”,应该与教会内部的变动,与希佩伊洛小姐的事情,都有着很深的关系...

那一晚,女王陛下并未对她和雷克特透露更多的理由,但女佣长隐隐是能明白的,在未来的几年里,世界或许将要迎来大变天了...而她的女王陛下,正是在为随时都可能会到来的动荡做准备。

这一切,她心里大概都是清楚的。

可她仍然不知道女王陛下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非要绕路耽误时间,抛开手中的所有事情,来到此处打算见圣·乔治枢机一面的具体原因。

在女王陛下脱离原本既定的行程,告诉她要先去见一个人的时候,沙尔曼当时已经猜到是要见谁了,但在她原本的预料中,这应该是一次隐秘且有力的对话,而且是与教会的“大罪人”会面,对话一定是背地里悄悄进行,会面的时间当然越短越好,谈完要说的事情,马上就得离开,绝不多做停留。

谁曾想,等到了地方,才发现竟是这样一个情况...

沙尔曼知道现在她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某一时刻,但具体是什么,女王陛下和那位老先生都没有提及,从来了以后到现在,两人根本没谈过半句正事,一个喝茶,一个种田,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这样的情况,让沙尔曼在感到困惑的同时,也因为心中焦急,逐渐有了一点点的情绪。

但有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对女王陛下是绝不敢表现出来的,于是她一直将头垂着,不让陛下看到她的眼睛。

然而尽管如此...

还是被察觉到了。

“沙尔曼。”

沙尔曼听到陛下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的声音,“咚”的一下,那声音不大,结合她叫自己名字时寡淡的语气,还是将这个刻板的女佣长惊的一个激灵。

“我在。”她连忙应道。

“...你跟了我多少年,还记得么。”

“记得。”

沙尔曼立刻回答,尽管她不明白女王陛下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从陛下当年遇刺重伤之后,到现在正好十年过去。”

“是啊...”

女王陛下的声音似乎有些感概:“十年了,你一直都有把我交代给你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什么都不问,只管埋头去做,任何小事都力争完美,对自己永远要求苛刻,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

“...陛下...谬赞了...”

这突然的夸奖,似乎让女佣长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在这时候说起这些。

在她的印象里,伊丽莎白女王是从来没有像这样夸过谁的...

“你是母亲从宫里调来给我做贴身女佣的,我记得在那之前,你是王宫里的公务总管,也是内殿御卫的队长。但因为性子太烈,总是处处与母亲作对,后来又看不过莱克斯家族的一位旁系三代血脉,对宫女肆意施暴的行为,便一剑让他做了阉人...冲动过后,沦落到一个在当时还无权无势的公主身边,做起宽衣烧饭的杂务。”

“陛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沙尔曼低着头说道,她逐渐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又恢复到先前不卑不亢的语气,一张冷脸面无表情。

“十年了。你可曾有过后悔吗。”

女王陛下继续追问,沙尔曼想了想,然后开口回答:“假如陛下是指我切掉那个废物的男根这件事,那么...不曾。”

“是吗。”

坐在桌前的女王点了点头:“但其实,已经压抑很久了吧。”

这句话出口,沙尔曼蓦然抬起了头:“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

说完,她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又将头低下去了。

“我是知道的。”

只听高傲的女王又说:“我明白你的性子,你不是这种...规规矩矩,愿意安心伺候别人的人。你心中是有抱负的,也具有实现那些抱负的实力。你差点杀了莱克斯家族的人,过后却没有遭到多么强烈的报复,那是因为他们当年在权衡利弊之后,认为杀你具有相当大的难度,且会得不偿失...”

“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和我很像...我们是同一类人。尽管有的时候,有些东西需要极力的去掩饰,但心中盘踞的那条巨龙,永远都在蠢蠢欲动。可如果总是留在我的身边,做这些端茶送水的小事,那条巨龙,它就只能永远的盘着了...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对吗。”

“陛下,我是你的贴身女佣,对此我从未有过不满,一直深感荣幸。”沙尔曼将头垂的更低了。

她弯下腰去,做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而一旁的女王陛下,在看到自己女佣长的样子之后,不经意间又蹙起了眉头。

少顷,她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

“因为我是陛下的贴身女佣。”

“不是。”

“陛下想让我明白,您对我的信任毫无保留。”

“也不全是。”

女王陛下将散乱的金发拨在后脑,从靠椅上站起身来了,端起茶杯,转过身拍了拍沙尔曼的肩膀:“把头抬起来吧。”

“陛下...”

沙尔曼抬起头,但依然不敢去直视那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瞳眸,只是想将女王陛下手中快要空掉的茶杯接过去,却不料被躲开了。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明白接下来整个西洲将会有可能发生的事。一些...我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却是必然将要发生的大事。就在这里,在不久之后,这处荒无人烟的盆地,将会成为一场浩大变革史的起源...我想让你见证这个起源。”

女王陛下自己端着茶杯,朝房门的方向缓步走去:“然后,是要继续像现在这样,留在我的身边宽衣烧饭。又或者,为我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之中,留下一个属于你的印记...沙尔曼,你自己做这个选择吧。”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