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路过的five
“那...明天见。”
“再见。”
关上门，顾橙靠在楼梯口，久久地望着那间狭小的出租屋。
第24节 第二十四章 墓园
过了多久？两个小时还是更长？从躺到床上开始，秦谨就没有合过眼。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悲伤哭喊，或是自暴自弃，埋怨世界不公。
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对顾橙说的事情并不在意，拿起手机，惨白的光芒打在脸上。
凌晨三点多，毫无睡意，他起身下床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眼睛通红，嘴唇干枯开裂，撑着盥洗台的双臂微微颤抖。
“呕...”突如其来的胃部痉挛让秦谨身体一软，他踉跄着趴在水池前，不停地往外呕吐，所幸他昨天没吃晚饭，吐出来的只有快消化完的方便面，和酸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等到胃里被清空，他又干呕了一阵才从玻璃夹取下毛巾，对着镜面擦干嘴角污秽。
脚步虚浮，全身脱力，背部衣料被汗水浸没与皮肤黏在一起。秦谨走进客厅，来到餐桌旁抽出椅子。
寂静空间里，除了钟表指针咯吱咯吱发出的吵闹声，就只剩下男人剧烈的心跳。
他没有开灯，而是就着月光静静地看向桌面，看着那张冰冷的死亡证明，一直到黎明破晓。
“咚咚咚...”大概七八点钟，门口传来清晰的敲击声。
“稍等一下。”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腕，秦谨换好衣服，缓缓推开大门。
“早上好，秦..先生。”靓丽少女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手里还拎着热气腾腾的豆浆。
顾橙今天身着深蓝针织内衫，暖风迎面而来吹动她的衣袖。
“吃点东西我们再去。”她解开方便袋上的结扣，里面除了豆浆还有一些包子油条。
秦谨倒也不矫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早餐。
“去哪里？中山医院还是...”
“公墓。”一夜的思考彻底断绝了秦谨自欺欺人的念想，他早该知道顾成言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
“...好的。”
宋时彦已把一切安排妥当，他为顾成言选择的墓址位于城西郊区，那里有澜江最大的公共墓园。
搭乘地铁到最近的站点换乘公交，最后在终点站下车。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陵园里的行人稀少，他们大多带着花束，面容严肃。
顾橙和秦谨行走在墓碑与墓碑之间，各怀心事的两人一言不发。
“到了...”依靠宋时彦提供的信息，顾橙在其中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
那块墓碑稀疏平常，悄然座落在陵园一隅。
其上除了铭刻着死者姓名，没有生卒籍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描述生平。
他是一位拯救者，拥有诚挚的善念。
碑前没有花朵，只有一张黑白的照片，偶尔飘来几点风絮与它为伴。
“这是谁写的？”站立良久，秦谨伸出手，让指尖摩挲墓碑。
“我...”严格来说，是宋时彦征求她意见之后撰写的。
“写的不错。”他突然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顾成言的确是个大善人，十年来我一直都知道。”
“他比我年长一岁，在院里很照顾我。有什么东西都会拿出来与我分享，有人欺负我，他总是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不是打架，而是告诉老师。比起朋友，他更像是我的...兄长。”秦谨蹲下身有些哽咽，但他还是在坚持，好像一停下来眼泪就会决堤。
“当然我从来不会叫他哥，要么连名带姓，要么干脆地省略主语...”
“他很小气，买个煎饼果子都不会加东西，只吃那种最简单的光饼”
“他有时也很大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帮我买礼物。”秦谨以前很喜欢一个玩具腰带，自己却又攒不住钱，只好由顾成言来攒，然后借着生日的名义送给他。现在想来，快有七八年了。
“优柔寡断，干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我当时还打趣他，以后找老婆一定找个强势的，要是一家子都没个人拿主意，日子怕是过不下去...”
秦谨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顾橙。
“我也没想到，他救你时会那么果断，像变了一个人...”
脸上酥酥麻麻，好像是飘零的花絮迷进了眼睛。
“你先离开一下，我想和顾成言最后聊一会儿。”秦谨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就算有，他能做的也不过是陪她哭一会儿。
“好的。”面前的少女转过身擦了擦眼睛，最终消失在秦谨的视野中。
“好久不见...”他无视地面的灰尘盘膝而坐，默默地看着那张黑白照。
“我们聊聊吧，哥。”
......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位女士缓缓站起身。她戴着褐色洋帽，深色连衣裙包裹全身，仅在小腿处露出半截黑丝。面容精致，气质清冷，略显老气的打扮依旧难以遮盖主人的天生丽质。苏晚曦摘下黑色薄纱手套，将沾有露珠的花束轻放在墓前。
她曾在书里读过一句话——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墓里的人已经经历了两次：生物学上的死亡和接踵而至的葬礼。
如果他们再被现实的人所遗忘，那才算是真正死去。
微风吹拂，翠绿的松柏飒飒作响。
收拾好心情，苏晚曦转身向陵园外走去，却又在拐角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橙，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少女的肩膀微微颤抖，面无血色。
“你还好吗？”耳畔传来清脆的声音，顾橙终于从失神状态回归。
“苏...小姐。”看着面前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后傻乎乎的回应。
“我没事，就是站着有点累。”下一秒，顾橙重新挂上笑容，礼貌地回复道。
“你哭过了？”
“没有。”在女生面前哭实在有些丢人，她嘴硬的解释着。
“那就没有。”苏晚曦浅笑一声，算是答应了她的说辞。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明明已经决定好了。
直到这一刻，顾橙才真正明白，某些东西割舍起来，远比想象中痛苦的多。
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苏晚曦伸出手臂，揽住顾橙肩膀，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
这个拥抱温暖而短促，顾橙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就被苏晚曦放开。
“我希望你能好受些。”她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同样是这样可怜兮兮地站着，只不过当时没有人能给她一个拥抱。
“啊！谢...谢。”宕机了半响，顾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颊唰一下地涨红，说话结结巴巴。
紧接着，苏晚曦又像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束花。
“限时售卖，一块钱一束。”
那是一大束白色的康乃馨，在晨风中摇曳出淡淡的芬芳。
第25节 第二十五章 黑色薄雾
“你现在去哪？”离开公共墓园，顾橙询问秦谨接下来的去向。
“阳光福利院。”虽然顾成言已经不在，但他一个人也要回去看看。
“那...我就先走了。”顾橙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同去的打算。
此心拖泥带水,是人生最苦处。
两人就此道别，秦谨在站台等公交车，顾橙则走去了最近的地铁站。她拿着一束康乃馨，静静地待在候车线外。
离下一班地铁还有三分钟，将洁白花瓣凑近脸颊，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没想到再次遇见苏晚曦会是这么尴尬的情况，回忆起那个短暂的拥抱，温软的触感让顾橙有些羞涩。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苏晚曦总能在她最窘迫的时候出现。
而且，她为什么也会去那，一样是为了纪念什么人吗？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飞，直到地铁终于进站。
澜江毕竟是地级市，就算错开高峰期，乘客依旧众多。他们被迫挤在车厢内，像罐头里的沙丁鱼。
还没等地铁完全停稳，人群便聚拢在车门前推推嚷嚷。
顾橙拎着旅行包，将脆弱的花朵护在怀中准备上车。
然而就在车门打开瞬间，莫名的寒意席卷全身，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阴冷的毒蛇在黑暗中吐出舌芯，时至盛夏却能让人如坠冰窟。
顾橙下意识张开灵视，除了金色薄纱，她还看见了细微的黑雾。
那里是...黑雾的源头。
人群里，一个男人笼罩在黑气中。他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袖口沾有油污，从头到脚散发着颓废的气质。
顾橙在隐士局匿名版看到过相关信息，黑雾穿透金纱侵入现实，这是降生开始的第一步，只要能在宿主身上吸收到足够的负面情绪，它就可以进行“茧化”，利用裂缝完成降生。
首次遭遇这种情况，顾橙不敢轻举妄动，她没有进地铁而是选择远远地跟着目标，同时将地址和大致状况发给苏晚曦。
希望苏小姐没有走远...她的回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跟紧他。
越过层叠的阶梯，开阔处是一片坚固的水泥地。顾橙对城西路况不熟，她只能尽可能地跟在对方身后。
好在男人没有搭乘其他的交通工具，只是夹着公文包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他到底要干什么？随着路程变长，顾橙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跟多久了？”
“大概二十分钟，而且从行走路线看目标只是在闲逛。”身旁传来淡淡的馨香，顾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苏晚曦来了。
“你的花好像不太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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