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之贤者
“她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可能刻意躲藏起来，不让我们发现。”
“如果能连续多次躲过我们的突袭，本身就说明了其人的能力，并间接证明身份；若是对方执意不和我们交战，就攻敌必救，让她不得不出现在你面前。”
作为老对手，罗洁莉尔很清楚该怎么应付自己的宿敌。
“攻敌必救……”苏启微一思索，便反应过过来，“夜会？”
每个人的行动都会指向自己的目的，如果把时之翁或他背后的其他人视作幕后黑手，对方的每一次预言也应该是为了某种目的服务的。而他最近所作，在所有预言中影响最大的一条，正是在第四十九届夜会之中神性机巧将会降临的那道预言。
“雅赫维，她以前想要成为高高在上，永生不死的女王，让地上所有生灵都归于她的统治之下，让世间一切都按照她的理念来运转。”
“毫无疑问，如果能得到或成为全知全能，永恒不朽的神性机巧，就能拥有统治世界的力量。“
“相信的心也是一种魔法。”罗洁莉尔又道：“时之翁过往从无错漏的预言为他积累了巨大的公信力，当世界上所有人都相信神性机巧会如预言般降临时，那股庞大无比的信念之力很可能撬动更高维度的的力量，再辅以现世的仪式和准备，让神的降临成为现实。”
“不是因为存在而相信，而是因为相信而存在，这种事……似乎是先确定果，再排布因。”
“这正是魔法的原理之一。而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就是从古至今准备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大魔术。”
“这么一说，雅赫维的嫌疑似乎越来越大了。”
“如果目前所猜测是事实，你的通关条件也就有线索了。”
“但还不能完全确定，要破坏夜会看看吗？但怎么破坏？把整个瓦尔普吉斯学院夷为平地？”
苏启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样不正好符合他的新预言么？我们出现在机巧都市利物浦，试图破坏夜会，阻止神性机巧的降临……如果是雅赫维，她似乎也早料到我们会这么做。那么，还要不要这么做？”
“或许是有恃无恐，或许正是想让我们疑神疑鬼，不敢轻易那么做。”
他眉头微皱，“这样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之类不断重复循环的猜测没有意义，我们需要用实际行动确认，获取更多的信息。”
“你想怎么做？”
“夜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先用其他方式试探一下好了。”
于是当天下午，苏启直接来到英国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外，看看能不能给时之翁一个惊喜。
第四十三章 把那家伙打倒也没关系吧？
一座宏伟的大教堂矗立在午后的阳光中，整体为白色，左右有钟楼和尖塔，中央部位是巨大的穹顶，形制典雅庄严，周边一片寂静，偶有信徒往来进出。
这就是圣保罗大教堂，英国最知名的圆顶大教堂之一，常有人慕名前来游览和祈祷，听上去并不符合以前人们对魔法师神秘低调的认知，但自从机巧魔术大行于世之后魔术界的风气也随之改变，并不避讳公开出现于人前。
不过即便如此，普通人大概也无法想象魔法协会的会长，站在魔术界最顶端的大人物不待在魔法协会的真正总部，反而会低调的居住在这样一个亲民的地方。
“现在还在维持吗？”
苏启站在教堂大门前，眸光一闪，便将整栋教堂透视完毕。
“还在……”罗洁莉尔抱着贤者之书，站在他身旁，“如果这种状态还能精确预知我们的到来，那么对方的预见能力至少与雅赫维同等。”
“不浪费时间了，直接进去。”
不想让同伴消耗过多魔力，苏启说着，便一马当先的往教堂门口走去，罗洁莉尔紧随其后。
教堂入口、内部、楼梯口处都有披着灰色斗篷的灰十字守卫，但两人一路进入教堂，上旋梯，走到顶楼，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好像两人不存在一样视若无睹。
不久之后，苏启和罗洁莉尔一齐出现在最顶层，时之翁专属的私人房间门外。前者抬头看向黑色的房门，真实之瞳也无法看穿，想来内部也有类似“阿瓦隆”的高级魔法阵。
“准备好了吗？”
“如果是陷阱，我会尽量带着你撤离的。”
“哼哼，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把那家伙打倒也没关系吧？”
“虽然并不认为有胜算，但还勉为其难期待一下苏启先生的表演好了。”
“请对自己的同伴更有信心一点，那么……我开门了。”
苏启说着，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扭，咔嚓一声，把门推开，露出后面的卧室内景。
大门正对着窗户，后方是一张书桌，明亮的光线中，一位金发碧的美少年恰巧坐在桌子前书写着什么，听到声音立刻转头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两位是谁？”
他脸色微冷，搁下手中的羽毛笔，侧过身，右臂枕着桌面，微微皱眉审视两人，
“请问你就是时之翁吗？”
苏启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询问。
“我就是，两位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他伸手一引身旁的罗洁莉尔，“我身边的这位小姐想要对你的诽谤提出抗议，并要求赔偿，我是她雇来的打手，请你务必配合我的工作。”
时之翁将目光疑到罗洁莉尔身上，眉头皱起，“很遗憾，我并不认为自己诽谤过任何人，所以恐怕无法帮到你们。”
说罢，站起身来，沉着脸道：“另外，这里应该是不对外人开放的私人区域，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会叫人把你们驱逐出去。”
“好了……”罗洁莉尔脸色冰冷，突然道：“雅赫维，你要玩这种无聊的扮演游戏到什么时候？”
时之翁眼神微冷，不悦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还有，请勿直呼吾主之名。”
苏启也不理会，转头看向罗洁莉尔，“已经可以确定了？”
后者沉声解释道：“每种事物的存在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肉体，每个人的灵魂也是如此。而她的存在波动，就算过了几万年，我也绝对不可能弄错。”
“哎呀呀，那还真令人感动呢，你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好友的存在。”
时之翁突然笑了起来，从口中传出的声音也变成另一个无比违和，优美婉转的女声。
话音一落，突然转身飞奔，向窗户冲去，看上去似乎想破窗而出，从两人面前逃走。
与此同时，苏启和罗洁莉尔所在的走道尽头也传来动静。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两名灰十字带着机巧人偶急冲冲上楼，气势汹汹的向这边冲来——自从确认‘时之翁’的真实身份，罗洁莉尔为了结省魔力，便撤消了施加在两人身上的存在干扰，下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这一下，前有目标欲逃，后有追兵逼近，如果是一般人，在情势逼迫下很自然的便会做出追击目标，顺便与追兵拉开距离的决定，但苏启却完全相反。
他依旧站在门外，脚步没有挪动分毫，只是伸出左掌对准冲来的两名灰十字，心念一动，超灵体具现。
“小心！”
跑在前面的灰十字心里忽然升起极度危险的预感，立刻开口提示背后视野受限的同伴。
下一刻，只见白光一闪，一柄半透明的长刀忽然出现在对方掌中，刀锋陡然伸长，如长枪破空刺来。
“闪开！”
话音刚刚出口，便觉胸前一痛，血花溅开，整个人被一道纤薄的刀锋所贯穿。紧接着，背后传来同伴的闷哼，还有两名机巧人偶的惨叫……一行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启像串糖葫芦一样一刀贯穿。
就算有机巧人偶加快了施法速度，魔术师本身也太过脆弱，尤其是在遭遇战里，尤其碰上我这样超出他们常识之外的敌人……
苏启心中暗暗摇头，取消超灵体，让冲上来的四人摔倒在地——他对伤势的把握极其精准，恰好没杀死他们，却又让他们身受重伤，失去了战斗力。
随后转头看向房间内，却见本来好像要破窗出逃的“时之翁”并没有撞破窗户冲出去，而是不知何时转了回来，随意散漫的坐在椅子上。
“可惜，刚才竟然没追进来。”
他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面带微笑，外表依然是金发碧眼的美少年，语音却是女性。
“不好意思，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苏启的视线在房间内一扫，真实之瞳透过墙壁表层，分明看到无数繁复神秘的符文与线路纹刻在夹层中，虽然规模比不上至圣所里的“阿瓦隆”，但复杂程度还远远超出。
上一次“阿瓦隆”就曾强制抹消他的超凡力量，说明最顶级的魔法阵能够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当然不会在不明情况的状态下轻易踏入陷阱，而且……眼前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涉险的价值。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有连我也从没见识过的其他力量？”
“时之翁”似乎并不因为之前的诱敌失败而介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我也很好奇，你凭什么摆出这副自信满满，我们再怎么样也无法威胁到你的模样。”
对方与罗洁莉尔一样，都是精神控制力极强，无法直接看穿情绪波动的存在，所以苏启也难以轻松把握对方的真实想法。
“当然是凭借近四千年的准备。”
“时之翁”看向罗洁莉尔，嘴角勾起，讥笑道：“我可不像某些懒虫，一睡就睡了上万年。”
罗洁莉尔冷冷道：“因为我不像你，要忙着实现自己那无聊的野心。”
苏启也看向自己的同伴，默默围观。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罗洁莉尔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很好奇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野心？呵，你还是那么假清高。明明曾经做过和我差不多的事，半途而废之后却说我无聊，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
“别把我做的事和你相提并论！”罗洁莉尔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我和你不一样，我可不会为了自己的兴趣造成亿万伤亡，掀起波及整个世界的惨烈战争。”
“没错，你和我不一样……”‘时之翁’眼睛微眯，眸光闪动间，恶毒的讥讽道：“我是个随心所欲的恶徒，但直接杀死的生命最多也不过几十上百万而已，但你呢？你用高尚的理由毁灭了卡拉肯格拉和亚特兰蒂斯，直接灭杀了数十亿生命，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国家和大量同族，我可是万万比不上你呀。”
罗洁莉尔淡淡道：“因为他们已经疯了。”
“疯的难道不是你吗？”‘时之翁’冷笑着，忽然看向苏启，“这位小哥，你知道吗？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曾经制造出名为‘巴罗塔’的超大范围精神系魔具，试图洗脑全世界的所有人哦。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轻易跟这样的危险人物站在一起。”
苏启眼睛微睁，俯视身材娇小的罗洁莉尔，似乎惊讶道：“小老妹，怎么回事？难道你也是个大BOSS？”
……
“罗洁莉尔大人，请千万不要让大家的牺牲付诸东流……”
“罗洁莉尔，无论面对谁，无论面对何等绝境，切记不能失去初心……”
“不能辜负大家的牺牲，不能忘记约定的目标，不能放弃责任，不能向敌人妥协……不能……不能……不能……”
早已深深铭刻在灵魂中的声音不知多少遍在脑海中回响，罗洁莉尔盯着‘时之翁’，面无表情道：“卡拉肯格拉人想要献祭众生，永生不死；亚特兰蒂斯自视为神，亵渎生命……它们的毁灭自有理由，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那声音淡到极点，又顺畅到极点，仿佛刻意抽离了所有感情，又仿佛已经在心中重复了千万遍。但苏启感觉敏锐，还是能听出其中刻意隐藏得某些东西，或许是悲伤，或许是难过，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愧疚，到底感触如何，或许复杂到连本人也无法分辨清楚。
“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可笑！”‘时之翁’也盯着罗洁莉尔，语气冰冷道：“你明明是卡拉肯格拉人，却毁灭了卡拉肯格拉；你明明是亚特兰蒂斯辉煌的缔造者，却毁灭了亚特兰蒂斯……你什么时候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我的立场从来没有变过，而我所站立之地并不代表我的真正立场。”
面对对方的屡次讽刺，罗洁莉尔毫不示弱，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示弱，但没人知道，她冷静乃至冷酷的表面下有多少涌动的心潮。
卡拉肯格拉是她最初的故乡，她所有的师友同志都在那里。
他们牺牲了自己生命与灵魂让她活着，让她踏上巅峰，希望她能完成他们的遗志，把卡拉肯格拉改造成人间的理想乡；但她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在与法尼斯、雅赫维两人的大战中将卡拉肯格拉毁灭，被数十亿同胞的灵魂所诅咒，导致不得不消耗大量魔力维持自身存在，不得在大部分时间里陷入沉睡，她不悲伤吗？
亚特兰蒂斯是她第一次苏醒的地点，某个天真善良的少年唤醒她，帮她走出了阴霾。她给予回报，暗中传授技术给亚特兰蒂斯人，并将少年推上王座。
然而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和人心的变化，随着另一个前代文明幸存者雅赫维的苏醒与操纵，她眼睁睁的看着亚特兰蒂斯人因贪欲和傲慢变成恶魔，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少年渐渐堕落，成为暴君，最终不得不以将自己的“心脏”作为祭品，亲手将自己一手缔造的亚特兰蒂斯催毁，她不痛苦吗？
她当然悲伤，当然痛苦，但背负着亿万灵魂的因果与责任，她无法容忍自己软弱，自然也无法向任何人诉说悲伤与痛苦，所以在其他人眼里她永远是坚定的，冷静的，不会受伤的，也永远和其他人隔着一层无法拉近的距离。
“看来这一次，我们之间依旧无法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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