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再然后，天忽然黑了。
喧闹的学生们不见了踪影，前方的道路变得幽暗绵长，两侧是由老旧红砖砌成的墙壁，一盏火嵌进了墙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倒退回了几个世纪，他就如同某个游戏中的冒险者，踏足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古堡。
黯淡的光辉照了过来，在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陈璇学姐正等待着她。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方田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言语，静静地等待着方田接受眼前发生的变化。
直到方田又一次迈开脚步，她才终于开口说道，“原则上，我们不会将活人带来这里。”
两人走过其中一个房间，从虚掩着的门能依稀看见两个坐在床上为了某个问题争执不已的幽灵。
在方田的想象中，里世界必定充斥着鬼怪以及一切能够让人理智值猛掉的恐怖元素，但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上了年代的学生宿舍。
陈璇继续说道，“我今天之所以你带你来这，就不得不提到青空大一直以来的优良传统了，你觉得他们把我们这些幽灵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给你们一个温暖甜蜜的家，让你们不再感到孤单？”
尽管方田如此回答，但他其实更愿意相信青空大收容了这么多幽灵，是为了找个地方安顿他们，以免他们闹事。
毕竟连陈璇学姐刚才自己都说了，他们是执念的投影，同时也是因意外事故而死的人，如果以鬼故事作为蓝本，他们里面将有一大半都拥有成为厉鬼的潜质。
仔细想想，青空大容纳了这么多“厉鬼”，却能让他们和正常的学生和睦相处，这着实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
“那你一定是没听说过人生中的两个最大难题。”陈璇莞尔一笑，“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虽然我们已经死了，但这对我们来说依旧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又比方说，我们是不是仍然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陈璇学姐的一连串问题把方田问的一愣一愣的，这话题怎么冷不丁地沾染上了一些哲学的气息？
作为实用主义至上的技术宅，他实际上并不关心自己从哪里又要到哪里去，这个议题恐怕还没有晚上吃什么，或者Steam什么时候打折更有吸引力。
但是有些话吧，又不是很好直说，毕竟他也是一流大学的学生了，这样会显得他非常缺乏文化素养以及人文关怀。
方田只得用虚心的语气问道，“学姐不妨说来听听？”
“这是人生……不，鬼生的终极问题，如果能找到答案，我现在恐怕也就不在这里了，对我们来说，如果想要搞明白‘我们是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就首先要学会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成为青空大幽灵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与外部世界构建联系，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经过大量的冥想训练。”
“原来如此，可是这和学姐你叫我来……”
“既然存在训练，就会产生天赋之分，而对我们来说，军训既是测试天赋的机会，同时也是我们了解彼此的重要时机，就和你们会在班会上决定班干部一样，我们在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也会诞生一位级长。”
说着，陈璇将钥匙递向方田，“级长其中的一向职责，就是保持这把用于连接我们与生者世界的钥匙。”
几乎在接到钥匙的同一时间，图鉴就弹出了提示：
『门钥匙（E级），装备效果：只要有了它，你就能自由出入青空大辖区内所有的异常空间』
“每年对于级长之位的争夺都非常激烈，其实在我们之间也会出现拉帮结派的现象，天赋比较强的幽灵身边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追随者，而在所有新生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获此殊荣，换句话说……”陈璇停顿片刻，冲着方田眨了眨眼，“持有门钥匙的，就是每一级学生中毫无疑问的最强者。”
“这么说来，学姐你……”
“不只是我，还有丁文，他是大四年级的级长。”
“级长好。”
方田很上道地恭维了一句。
“唯独今年，青空大的传统习俗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没有争斗，大家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这要是放在以往，绝对是难以想象的，除非某一个新生在军训第一天就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强大，而类似的事在近几年也就只出现过一次。
“我明白了学姐。”
方田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学姐是打算介绍一年级的级长给我认识，早说嘛，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喜欢结交新朋友。”
既然陈璇学姐提到级长是一个年纪当之无愧的最强者，那么就有必要和对方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能想办法忽悠对方加入他们的团队。
“很遗憾，你猜错了。”
陈璇笑着摇了摇头，“方田同学，该说你太谦虚还是太迟钝了呢？”
“啊？”
“恭喜你，在前几天的投票过程中，你以满票的优势赢得了级长的职位，从今天起，这个钥匙就交由你来保管了。”
如果说上一个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级长职位的人依靠的是她无与伦比的强大，那么方田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为自己赢得了被所有幽灵认可的威望。
就连他们三个级长都认为方田实至名归。
级长既是荣誉和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一种责任，而方田同学为他们做的事已经足够多了。
“啥？可我是活人啊。”
“从没有规定说活人不能担任级长。”
陈璇向方田伸出了右手，“那么，方田同学，以后请多指教了。”
第一百十七章：级长竟是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我既没有和你们上过课，也没有参加过你们的活动，这恐怕有些不太妥当。”
方田连忙说道。
更何况，他还不能打，完全匹配不上某个年纪最强者的头衔。
可陈璇却心意已决，“由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可以找一个或是几个助手，实际上级长的工作相当清闲，只有某些大型活动的时候才需要你去露过面。”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而且她所说的露面，也真的就只是露面而已。
就好比他们这段时间聚在军训基地，每天都闲得让鬼抓狂，尤其是鬼怪极度缺乏娱乐设施，他们几个每天就往活动室一坐，一直无所事事到天明。
“可是……”
“我昨天已经和郝雪沟通过这件事了，虽然她现在暂时有事抽不开身，但是她对此事表示大力支持。”
陈璇拿出了最终的杀手锏，“学弟，要听学长学姐们的话哦，学长学姐们是不会害你的。”
三个年级的级长以及青空大的学生会都表达的相同的意见，加上学生们的大力支持，方田成为新一任级长几乎成为了钦定的事实。
上一次出现这种一面倒的投票情况恐怕还要追溯到上一次。
“学姐，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你们为什么希望我来担任这个职务？”
方田一直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他这么一个活人能被幽灵们投票投成级长处处都透露出荒诞而又离谱的气息。
用古人的话来说，他一个大活人何德何能带领一群幽灵？
“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是随手的帮忙，但是却给他们带来了希望……我指的是你帮忙制作的网站。”
如何确定他们仍然存在于世间？
专业课教会他们的答案是冥想训练，只要通过长时间的训练，他们就能从一定程度对生者的世界造成影响，比如说将一个杯子弄倒地上摔得粉碎，杯子的主人很有可能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跳起来，这就是绝大多数幽灵和活人互动的方式。
以一种近乎于恶作剧的形式来证明自己依旧以某种方式存在着。
然而方田却为他们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也许他们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依托活人对他们的认知和评价，他们完全可以把和活人之间的互动抛之于脑后，留下或者创造出一些属于他们的东西。
后者带来的成就感要远远高于以恶作剧的方式恐吓别人。
“你的朋友苏晓虽然看不见我们，但却能通过你制作的网站看见我们的事。”
尽管，网站上的新闻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学生在记录他流水账一般的生活。
陈璇向前走去，她看着两侧熟悉的砖墙，自她入学的那一天，这些老旧简陋的墙壁就在这里了，这是青空大的老师们为他们修建的宿舍，几年过去了也没变过，并且可能在未来的几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除非……
他们之中出现一个像方田这样的人。
“如你所见，这里是我们的宿舍，据说是由最初来到青空大的幽灵们携手建造的，他们中的大多数成了我们的老师，但在他们看来，我们只需要一个容身之所就够了，至于教室和其他设置完全可以借用现成的。”
老师们几乎将他们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冥想训练，以及如何与活人世界重新建立研究的问题上了。
甚至有时候，陈璇会产生这里一批又一批的学生都是他们用来证明自己理论的工具，实际上老师对于他们的日常生活并不关心。
简陋的校舍，极度匮乏的娱乐方式，这就是青空大的幽灵们所面临的现状。
鬼屋的筹办，以及新网站的建成则改变了这样的现状。
“丁文认为，你是一个能真正为青空大带来改变的人，当然，我和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为了确保方田能够当上一年级生的级长，丁文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职权，在投票会上提名了方田这个活人的名字，为此他还精心准备了一番演讲，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学生们就已经纷纷投了方田一票。
于是投票会当天的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实际上一年级的幽灵和青空大的新生们没什么区别，他们也来自各处，对此并不熟悉，加上这次投票会提早了一段时间，导致他们连同学的名字可能都没认全。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表达同一个观点——只要你投了方田，以后大家就是好兄弟（姐妹）了。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连方田都没见过，但他们只要一听到方田这个名字，就会产生某种莫名的亲切感，同时，他们坚信着方田就是能为这所校园带来改变的人。
当话题延展到这里，方田终于意识到了这次谈话的中心思想。
往大了说，这可能涉及到了民生问题。
作为一个一开始只想改变自己两世魔法师现状的普通青年，他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但或许，这就是人生无常。
就像是最初只想要侵占他人财产的迪奥也没有料到他有朝一日会走上替身使者的道路。
“我明白了。”
方田深吸一口气，他仔细端详着早已被时代抛弃了的红砖墙，以及门背后那简单到了极点的宿舍，将他所看见的一切都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学姐，你说的没错，改革，必须进行！”
“能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
听到方田表态，陈璇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郝雪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方田手握陈璇交付于他的门钥匙，看着自己人物面板多出的一个新的Buff，心里也很高兴。
『一年级级长，你在青空大的幽灵间拥有极高的威信，你可以自由出入青空大辖区内任何异常区域而不受阻拦，在青空大辖区范围内遭遇袭击时，将会得到幽灵们的支援』
方田曾经定下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说出“给我方田一个面子”这个气势十足的台词。
现在看来，距离他实现这个小目标已经不远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促成了幽灵们学社的改进和建设，到时候安排几个“哥们”借几个空宿舍暂住一段时间应该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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