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面琉璃的琉
无数电弧就在霎那间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一片白光卷席整个世界。
仿佛雷电将整个世界都吞噬了。
白光散去。
整个房间已然化作一片铁水，死士早已电成液态。
芽衣已经走出房间，然而在她面前的是无数的死士。
死士，死士，死士，到处都是死士，天花板上面冒出无数的上半身提着镰刀和弓箭，墙壁的旁边伸出无数的枯白的手臂向着生者伸去，而整个通道都被死士布满所有的角落。
芽衣心中震惊，不禁握着刀鞘后退两步。
虽然明面上的敌人比起暗地上的敌人容易对付，就算对付强大的对手芽衣也有技巧和智慧能够取胜，然而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这都成了不入流的旁门左道，人类引以为傲的剑技在遇到不讲理的蛮力前也只能剑折人亡。
在这时候到底能够怎么做？
芽衣心里一横，一脚狠狠踏入由瓷砖铺成的地板，脚下顿时如同蛛网般裂开，顿时炸出一个脚印。
她高声呐喊，誓要死战到底。
一刀横扫折了无数的双剑，凄厉的剑风化成雷电竟像是巨龙一样向前吞噬敌人，巨龙的利牙挂着电焦的尸体不断往前，巨大的龙口不断地快速开合，庞大的龙体在狭窄的通道不停地窜动，龙体刮到墙壁便会留下赤红的铁水。
毫无留情的一击就是如此的骇人，残酷地将所有阻挡在前的物体都通通摧毁。
然而下一秒它们卷土重来，在炽热通红的铁水中爬出，如同丧尸一样让人见了心惊胆跳。
芽衣自挥击出一条巨龙之后便是消耗掉无数的体力，她是第三律者，掌握着操控电磁力的能力，然而她的核心和崩坏能根本不足以让她到达强大的程度。
于是她轻轻一挥刀刃，刀刃上依附着的崩坏能从空气中散播出去，然后入侵死士的体内。
电流流入死士的无机质的躯体，死士虽然强大但依旧不能脱离生物电流操控神经肢体，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一定会有神经，那么如果有细微的电流入侵身体，那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答案就是：痉挛。
如同波纹一样无数的死士开始浑身抽搐，然后倒在地上，它们的眼球不惑地看着自己的肢体为何会被细微的电流所影响，然而崩坏意志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傻子，它很快就让死士覆盖上绝缘的漆黑装甲。
可芽衣就抓紧在这一瞬间，化作奔雷，瞬间融入天花板的管道，然后一路顺着电路直冲上地面。
时隔多年重见天日不是耀眼的太阳，而是永夜的星空，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毒气，硫磺伴随着熔岩之河在侵蚀着大地，汪洋的大海已经干枯，珊瑚已然死去化作灰白的骨，这个世界仿佛在一上一下地震动。
无数电流汇聚成影，她的身姿覆盖着贴身的战衣，裙甲遮盖着她的大腿，上半身包裹暗哑的黑甲，里面流传着紫色的能量，轻薄的护臂能够让她抵挡来自于帝王级崩坏兽以下的攻击，少量的盔甲保持着她作为剑道达人的灵活。
她站在这个荒土的世界里面，忽然间诞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这个世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么？
然而她看见一道金色的光，从天边划来。
如同一道流星坠地。
她紫水晶般的瞳仁倒映着坑洼，在那里面是个银色头发的少女。
那个是她多年来最想见到的人，她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想和那个在樱花树下相遇的女孩说很多很多的话。
然而的如今的她面容如同厉鬼，身姿脆弱不堪似是轻轻一推就能折断，不再是她印象中那有些俏皮的女孩。
银发的少女蹒跚地向她走来，死死地握着剑，然后搂住芽衣。
芽衣担忧地看向她的眼睛，只看见一片混沌，暗哑的金色瞳孔不复那璀璨的星光，只有不断盘旋的毁灭欲望。
灰白的，干枯的嘴唇，吐出沙哑的声音。
“芽衣姐。”
“我们，一起——”
“——毁灭世界吧。”
56 梦的开幕
芽衣扶住赫斯提娅的肩头，体内力量几近枯竭的她已经无法维持装甲的投影，因此芽衣直接触摸到她的皮肤。久违的温暖让赫斯提娅不禁心神荡漾，她的双眼涌出无尽的依赖，想要靠在芽衣的怀内，然后不再想去斗争了。
芽衣感受到她心中的变化，把先前的话语都吞回心里，她挑起赫斯提娅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双眼，认真地问道：“如果我愿意的话，是不是你和我一起毁灭世界？”
赫斯提娅点点头，她的眼睛毫无芽衣想看出的波动，依旧是那一片渗人脊骨的混沌，不见任何神采。
“这是你第一次……”
芽衣双手搂紧她的肩头，两人相拥在一起。
这里本该是喜悦的重逢，理应是在一片晴朗的天空之下，而这此时却在满是枯骨焦痕的残砖之上。就在她们的不远处有一座烧得只剩下钢筋的大厦，正在缓缓向着熔岩组成的河流倒下，它整个建筑都在燃烧着火，最后逐渐地融化在熔岩之中。
正如芽衣的温柔融化在自己的决定，也正如赫斯提娅融化在芽衣的温柔里，最后只能走向一场不可挽回的悲剧。
“这是你第一次想要依靠我。”芽衣贴着赫斯提娅的耳旁轻轻说道：“可我却无法答应你。”
本来即将安心得快要放松下来的肩头忽然紧绷，猛地推开芽衣的双肩。赫斯提娅低头不去看向芽衣，而在前方传来一阵长长的摩擦声，芽衣拔出腰间的刀鞘插在地上，在地上拖出一道很长的沟壑，这才好不容易站稳在她的面前，违心的选择悲伤得欲要疼打自己，然而……
——她只能故作平静，脸上的表情冷漠无比。
即便内心再怎么悲疼也好，她不能就这样让世界迈向毁灭，更是不可能亲自用双手将整个世界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现在她就是全人类唯一的希望，她的存在就证明着整个世界还有拯救的可能性！
银发的少女如今已经变成一头六亲不认的野兽，她的犬牙如同发疯的狼，宣示着那充满进攻性的行为。
她的牙齿宛如恶狼一样厮磨着，无神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芽衣的脸庞。
被背叛了，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了，为什么她要这样做？为什么？
芽衣瞳孔渐渐稳定在赫斯提娅的身上，少女似是伤痕累累的幼狼，用尽最后的力气来保护着自己最后一亩地。
“就连芽衣姐，也要抛弃我么？”
鞋底和铁砂发出摩擦的沙沙声音，她一步步地拖着脚向芽衣走去。
每一步都很慢很慢，慢到像是用尽全力才能迈出一步。
“我从出生到现在，在这几年间，我已经做出许多我不能忍受的抉择了！”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啊！大势决定一切的情况下，我必须作出选择，哪怕是在我面前的老人抱着孙儿祈求我不要抛弃他们的子女。地面上每一个人看着导弹逐渐飞往地面的轨迹，绝望地用尽一切方法逃离这个地方，哪怕是脚断了，也要爬过去，哪怕是手断了，也要用身躯扭着走，他们不想死，而我选择只能选择放弃他们！”
“在得到她们灵魂的时候那爆发出来的绝望仿若是刺耳的呐喊在我的脑海里面尖啸，当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面全都是它们回忆，他们本应有着快乐的家庭却是被我一手毁了！”
芽衣喊道：“这不是你的错！”
赫斯提娅沉声笑道：“哈哈哈哈，是啊，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世界的错，然而我为了一己私利让她们去死就是我的错，我的心愿很简单，就是不能让你们遭受到痛苦。”
一把青绿色的长剑被她从腰间拔出，出鞘宛如一阵钟鸣摆荡，她的手臂下意识地融入无数的战斗技巧，只是无心的轻轻一挥，一道剑风便是将远处的死士给拦腰斩断。
她举起剑刃正对芽衣的胸口，却是心里一直再颤抖着。
芽衣就这样站在她的前方，不偏不倚，甚至连刀也不想拔出。
赫斯提娅根本不需要做出再一次的选择，因为她自己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她不会把剑刺穿心爱的人的身体，再娅的心愿和芽衣的生命的选择题中，她毅然选择后者。
她不是第二个不断轮回的琪亚娜，也不是什么有着圣人之称的卡莲，她心怀着希望和善良也绝不是会大义灭亲的混账货色，她有圣女作为母亲的爱，也有着名为私欲的爱。
而这份爱，促使她放弃这一切，哪怕是万劫不复。
她发出笑声，笑得很是无力。
“我受够这场闹剧了。”
她走到一堵墙壁旁，将剑随意插在地上，然后靠在墙壁徐徐滑落。赫斯提娅坐在地上，本是暗淡的金色眸子越发暗淡，仿佛那一片光芒已经在她心中熄灭。
被喜欢的人背叛了，而自己还未丧心病狂到要杀死喜欢的人泄愤，嘴里残余着的血腥味是布洛妮娅血肉的味道，她品味着这最后一丝的血味，不禁想起许许多多以前的回忆，一切的光景仿佛时光倒流。
她站在最初的校门前，看见所有人都在向她招手。
“提娅！”
“啊……”
那一声惊呼将她从梦境之中骤然拉回现实。
她喃喃说道：“比起这幅景象，我还是喜欢樱花如雪飘落的校园，而不是这个焚烧着地狱之火般的末世。”
她抬起头来，轻声轻语得要芽衣走前几步才能听清，她说：“芽衣姐，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一个一个都死了，就算世界重来，你们也不认识我了。”
“这多残酷啊，不是么？”
她揉了揉自己平坦的小腹，在肚脐的上面有这一个小点，正缓缓渗着金色的血。但在她的动作下，这个金色的小点忽然间被撕裂出一道口子，这道伤口没有流出血液，而是散发着刺眼的光。
芽衣捂着眼睛勉强看去，见得赫斯提娅的肚子裂开，大喊一声：“停下！”
可她却是仿然没有听见一样，从肚子里面掏出一颗圆形的水晶，水晶被血肉覆盖着，裸露出来的水晶散发着无暇的光芒，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明亮起来，似是为这片地狱之中带来无数道的彩虹，带来一点灿烂。
这一瞬间，大地忽然间震动了，仿佛被这个不凡的水晶所撼动，整个世界都在颤栗不止，天空忽然间引来乌云密布，只是眨眼间的时刻，便是下起滂沱大雨，将两人身上的泥尘都给冲去了。
芽衣感受到这水晶里面蕴含着的力量，对于渴望力量的人来说就是无法拒绝的美酒，对于渴望知识的人来说就是无法拒绝的蓝图，她看着这一颗水晶，不禁哑然无言。
“喜欢就好，喜欢就拿去吧……但是代价，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赫斯提娅虚弱地笑道：“杀了我，或者，接受它。”
芽衣立马奔跑向前，然后在她的身前跪下，两手捧住那颗相当于生命的结晶。
“不！我不接受，我不会杀掉你！”
“呵，反正都没有人会挂念我了。”
赫斯提娅的双眼渐渐地合拢，芽衣见得情况不妙立马捧起水晶往散发着暗哑光芒的口里按下，却是死活不能把这一颗水晶按倒肚子里，彷如有一道透明的膈膜将一切阻隔在外。
她见着芽衣的模样心中震惊，然后转而柔和地笑着，她想要睁开眼睛都看一会为自己着急的脸庞，却是没有力气再去睁开了。
她明白自己心中的感情，只不过是孩子喜欢邻居大姐姐一样的感觉，自己被背叛立马生气得六亲不认，而不是去问她为什么，明明我们以前是这样地相好着，即便时间流逝已有数年，但那份情谊和关系绝不是区区几年时间就能冲淡。
赫斯提娅醒悟自己对芽衣的感情，这时候她承认了自己的心，由始至终只是个任性的人。
她任性到想要做到一切，然而世界却是不能让她任性到底，她要肩负起与之相当的后果和责任，而她如今不想再去承担什么了，只想要任性到底了。
“哈哈哈，芽衣姐，我这才知道，原来……”
我一直在孩子气地喜欢着你。
芽衣惊讶地瞪大双眼。
她见到赫斯提娅脸庞上的笑容，只能用凄美的昙花才能与之相与，嘴角柔和地翘起，神情变得比之前更加安详，安详得像是快要永远睡去一样，然而她的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
“提娅，我——”
“——别说了。”
“你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能，这个世界从未让我觉得如意过，或许感觉到了，但比起悲伤更为轻若鸿毛。”
她咳出一嘴血渣，喘气一会儿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我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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