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房间什么的都收拾的很干净，电脑桌上也没有什么杂物，摆着一只小巧的盆栽。
我叹了口气，把龙哥放在床上，拉好被子，期望龙哥明天起来不要把房间弄得太乱。
黑暗中，我看了眼龙哥，月光顺着窗户打进来。皎洁的蓝光打在龙哥的脸上，她闭着眼，睡脸香甜。
她轻轻蜷缩起来，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
我带上龙哥的门，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去看望老爷子了。
明天就去一趟吧。
游乐园确实挺远，而我也很久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玩了一晚上，也有点累了。
早上起来之后，龙哥和明海都没有起床，我打开房门，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是原本干净的茶几上又多了两个红牛瓶子，而一个笔记本电脑摊开放在茶几上，明海估计是晚上十一点起的床，又爬起来做了会儿代码，现在应该是回房间睡觉了。
我本来想把她们叫起来，吃个早饭再睡，但龙哥和明海都有点起床气，想了想，我还是别冒这个险比较好。
我先是洗漱了一下，出了门，准备去探望老爷子。我确实是大医院的常客了，老爷子的病房在三楼，到了病房，老爷子已经醒了，跟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女孩说说笑笑。
老韩估计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转过头一看，见我来了，她没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只是冲我笑了笑，又低头剥桔子。
”臭小子，好几天没来了……“老爷子见我来了，笑了笑：”过来坐吧。“
”有点忙嘛。“我嘿嘿笑了笑，找了张凳子，坐在老韩身旁。
这两天我没怎么来，老韩最近也不太忙，倒是每天都来看望老爷子，没事带点水果，跟老爷子唠唠嗑什么的。
“这几天训练挺忙的。”老韩笑了笑，给老爷子剥桔子，递到老人嘴边：“我也刚来。”
老爷子笑着吃到嘴里，说：“好……小孩子还是运动运动，比较精神，之前不是说那个篮球赛嘛，什么时候开始啊？”
“后天吧。”老韩淡淡道，剥着橘皮：“我们那校队的人水准都挺差的，除了有个叫黄立的打的还行，别的都不怎么厉害……”
我在一旁有点无奈，这何止是不厉害，阵容就挺一言难尽的，四个主站队员，一个吉祥物。
老爷子笑了笑：“别管打球好不好，跟他们关系也得处好一点……”
老韩撇了撇嘴，轻声道：“这几天每天都带他们长跑，就为了锻炼体能，结果还是跑的上不上下不下的。”
“之前不是有谁说过嘛，失败才是最好的进步……我就想了个招，在学校的篮球场设了一个牌子，打一局两块钱，如果赢了我们，能拿到十块钱。”老韩说：“反正赢了还能赚几瓶可乐，倒是有不少人跟我们打，输赢都无所谓，积攒实战经验嘛。”
老爷子笑道：“还学会赌球了，你这小丫头啊……”
“要是连这些打野球的歪瓜裂枣都赢不了，还去校队球赛丢人干嘛。”老韩摇了摇头，吃了口橘子。
我本来只是想来探望一下老爷子，但没想到老韩也在，毕竟这是爷孙俩谈话，我也不好插些什么，就坐在一旁玩手机。
“篮球赛啊，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老韩，轻声道：“但我这个身体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去成。”
“您想去我也不让。”老韩撇了撇嘴，剥着橘子：“医生可都跟我说了，这段时间又是化疗又是验血的，还是在床上好好躺着比较好。”
老爷子长叹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老韩又在老爷子床旁边坐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表。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老爷爷，我中午还有训练，看来得先走了，我下午再来。”
“走吧……”老爷子温和地笑了笑，道：“慢点。”
我坐在那玩手机，察觉到有人碰了碰我。
我抬起头，老韩朝我露出一个微笑，往门外走去。
我跟老爷子目送老韩走出病房。
过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问老爷子：“您今天起来的挺早啊，有啥想吃的没？我下楼给您跑个腿。”
“不吃……”老爷子盯着窗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行，我说什么也得去看这闺女的球赛。”
对于球赛这事情，老爷子一直心有芥蒂——老爷子还是以为，小时候的老韩不知道老爷子去看过那场球赛，而且此时他也是风烛残年，估计打算在这个还算聊得来的闺女身上，找回心中的补偿吧。
但我看着老爷子不太好看的脸色，总觉得这身体状况还是别折腾的比较好。
我于是叹了口气：“老爷子，省省吧，身体为重。”
“这话说的倒是理直气壮……”老爷子嘲笑一声：“你之前推我下坡那阵怎么不这么说！”
还不是你让我推的吗！
老爷子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有些无语。
第七十六章：
第二天。
我去探望老爷子的时候，他已经起来了。虽然脑袋上本就没多少的头发更稀疏了些，但今天看起来气色比较不错，正坐在床边喝茶，见我来了，冲我笑笑：“小陆啊，之前买的那茶**不错啊，花了不少钱吧。”
“您喜欢就好。”我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老爷子的床沿上。
老爷子笑了笑，枯枝般的手撵着茶叶，放进杯子里——热水壶估计刚用没多久，里面的水还是沸的，就也给我沏了一杯。
我跟老爷子一起坐着喝茶，过了一会儿，老爷子长舒了口气，把茶杯放在床头。
他看着窗外的天色，轻声道：“今天天气挺好啊……过会儿出去逛逛吧……”
来的一路上确实阳光明媚的。
我点了点头，喝着茶。
老爷子说要出去逛逛，于是喝完茶，我推着老爷子出了医院。
今天天气很晴，庭院里也很静，没什么人——通常来讲，这个城市的大医院规模虽然小，但容下五十多个病患绰绰有余，而其余的，大概都去找了家楼下的诊所。大概这个城市生病的人很少，而我只是遇见了最不幸的几个。
老爷子说：“那闺女，现在是不是正在训练呢？”
我算了下时间，老韩平时都是上午十点正式开始训练，现在是十点二十分，估计她都已经开始领着黄立他们长跑了。
“差不多了。”我说。
“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领我去看看吧，看看这闺女怎么练的。”
“您要去看？”我一怔。
这下我倒是迟疑了好一阵，老韩的学校离大医院不远不近，但路头比较拐，出租车一般都不从大医院往X高走——如果要去的话，只能坐公交车，而坐公交车都得好长时间。
“去看看吧。”老爷子叹了口气：“以前去赶小风的球赛，那小子以为我没去，到现在心里都有个疙瘩……我看这闺女挺顺眼的，去看看她的球赛，也能让心里踏实一点。”
“毕竟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喽……别进了棺材，都让心里不踏实……”老爷子轻声道。
我一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我呸了几下，连连摇头：“您也不用说这不吉利的话，您要是觉得身体能撑住，那咱就去看，我什么都依你的，好吧？”
老爷子笑了笑，不做声。
从大医院到老韩的学校，没有什么出租车往那走——因为到那的路七扭八拐的，虽然不近不远，但是要费不少的油钱，我拦了几辆出租车，都说不去，没办法，我只得领老爷子去做公交。
巴士站附近，我先是把老爷子背起来，然后费劲地把轮椅折叠起来，拎在手里。
巴士没过一会儿停了，好在车上没多少人，但座位都是满的，一个大婶迟疑地站起来，说：“小伙子，这边坐吧。”
“好人呐……”老爷子费劲地喘了两口气，笑道：“这个世道还是好人多啊，谢谢你啊。”
“没事，不用。”大婶听不好意思的，说：“老爷子，你这是领孙子上哪去啊，这么费劲呢？”
“这不是我孙子，但也跟我孙子差不离了。”老爷子笑着说：“我要去看我孙女打球，我孙女最近有场篮球赛，不去看不行……”
“打篮球？”大婶愣了一下，过会儿撇了撇嘴：“趁孩子还小，就别让她成天蹦了，女孩子家家，打什么篮球，这都是不顾正业，不如憋家里学习呢……我家孩子就是天天打篮球，被我硬关在家里，学习成绩一下上了好几十名。”
我没在意这段谈话，拉着车环看着窗外——那大婶还在跟老爷子拉家常，跟老爷子炫耀她怎么教导自己家的孩子，说是把他按在家里，让他读书写作业，学习成绩提高，顺便把孩子憋成了个抑郁症。
老爷子却摇了摇头，看着窗外，不再言语。
巴士站离学校还有一段路程。
我推着老爷子到了篮球场的时候，此时老**在训练，一旁挂了个牌子，潦草写着，“打钱的，一场十块”。
我一看这牌子有点简陋，再看场上几个人膀大腰圆，看起来不像是学生，还有一个人穿着校服，又一看，这校服是步行街那边的体校的，步行街离这边挺远，看来老韩这帮人也算是挺出名了。
我跟老爷子到了的时候，老韩的队伍刚得了一分，黄立出三分发球，老韩拄着膝盖站在外线，三个穿球衣的高大男生在内线防守，但都盯好了外线，牢牢地看着老韩——膀大腰圆的负责防守内线，而剩下的三个盯防老韩，看来我跟老爷子还没到的时候，这帮人已经被老韩打怕了。
此时黄立球权，传球给了老韩——而此时的场面确实很难突破，老韩抱着球防守了一会儿，两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开始往篮下走，剩一个男生自己负责防守老韩队里的高个和胖子。
那个防老韩的男生紧紧地盯着老韩，张着双手，他身高本就出众，此时就像是一堵墙一样。
老韩不慌不忙地运球。
过了会儿，老韩顺势露出一个空档，向左虚晃。
不过那男生也算是经验丰富，只是向后退了一步，眼睛依旧牢牢盯着老韩的胳膊。
而就在那男生向后退的一瞬间，老韩一下子就把步子收了回来，摆出投篮的姿势，那男生一惊，急忙上前准备盖帽，可老韩手中的球已经脱手了，那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在篮筐中转了几转，掉进了框里。
老爷子不怎么懂篮球，但见老韩一拉一晃的，隔着老远，就能进了个球，就赞赏道：“这小妮子打球估计比小风厉害。”
我在看了老爷子一眼，没做声，继续看着场内——老爷子要是知道老韩就是小风，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估计是中场休息了，那几个男生失魂落魄地看着在地上弹跳的球，汗流浃背的，都杵着腰板，摆摆手往场外走。
老韩也抹了把汗，不经意地往场外一看，见我跟老爷子在这，一下子愣住了。
我朝老韩招了招手。老韩四下看了看，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她走到我身边，微微喘息，离近了，我看见她白皙的皮肤上淌着汗，几缕头发粘在她的额头上，她拿起身旁长椅上的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迟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无奈：“老爷子非要看你打球，劝都劝不住。”
老韩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看着老爷子，说：
“就算硬要来也不能让啊，前段时间刚做完化疗，医生说要好好养病的。”
我讪讪地笑了笑，说：“我看老爷子今天气色挺好……”
老韩撇了撇嘴，喝着水，看着篮球场，不说话。
“也别怪小陆，确实是我硬要来的。”老爷子嘿嘿笑了笑。
老韩不说话就是在赌气，一听这话，气得不行：“老爷爷……！”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嘿嘿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打紧，不打紧……”
老韩嘟着嘴，忧愁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转移视线，看长椅底下的蚂蚁。
老爷子也尴尬地笑了笑，说：“今天天气还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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