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领着那小姑娘来的路上，老韩似乎有些自责，似乎觉得不应该跟我一块儿吓她。这货看起来不要命的很，出了事儿后才知道后怕，来的路上依旧在发抖，随着老韩轻声抚慰，她的情绪也逐渐平复。我走在前面抽烟，老韩和她跟在身后，一路上，也知道这小姑娘姓甚名谁了，她老家上海的，今年25，叫上官移山——名字起得倒是霸气，姓上官的人倒是真少见，我今天就见着一个，还要拿刀捅我。
到了饭店，我先找个地方坐下了，大声道：“二十个烤串，四瓶啤酒！”
后厨探出个头，道：“好嘞。”
老韩也在我身边坐下了，嗔怪地瞥了我一眼，将额前发丝捋到耳后，道：“你还要喝酒啊。”
我点点头：“刚才被吓着了，不行，怎么都得喝点酒压压惊。”
老韩又白了我一眼。
上官移山坐在我跟老韩对面，低着脑袋，一声不吭，眼里蓄着泪，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二十个烤串上了。这儿的串都是生的，服务员给上炭火，得自己烤串。见这俩人坐着，一个低头犯委屈，一个拄着腮，一声不吭，谁也不烤串，我只得自己烤串。翻面恰到好处，不多时，肉串便渗出油水，一滴一滴地掉在炭火上，燃起明火。
随着串逐渐烤好，一股肉香气弥漫起来，我突然听见谁的肚子叫了，抬头一看，老韩也拄着腮，怔怔地看着我。我俩都看向上官移山，她见状，脑袋低的更深了。
我嗤笑一声：“你还他妈有脸饿啊？”
上官移山低着头，不做声。老韩嗔怪地轻轻拍了我一下。
我翻烤着串，见几个串都烤好了，于是放在烤盘上面的架子上：”饿了就吃吧，也不差你几个串。“
我其实想把她放在一旁，她越饿越好，最好饿死她丫的——我现在干的事儿很神奇，我正在请一个要用刀捅死我的人吃饭，简直骚的一批。
但老韩明显不乐意。她拿起两根串放在上官移山的盘子里，淡淡道：”这都晚上了，都没吃饭，先吃吧，至于正事儿，过会儿再说，先吃饱肚子。“说着，自己也拿起串，沾了沾料，咬了一口，伸手管我要酒。
我给她倒上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开始吃串。上官移山看了看我俩，垂下头，轻轻抿了抿嘴，也拿起一根串，我见状正要嗤笑，她抬起头，轻声道：”这顿饭我来请吧。“
我一听，瞥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吃串。有个人请客肯定是好的，老韩喝了几口酒，轻声问：”所以，我们两个也不认识你，无冤无仇的，干嘛非要拿刀捅陆仁呢？“
上官移山怯怯地吃了口串，咀嚼了片刻，一直盯着烤盘里的炭火，似乎迟疑着什么，半晌后，才问：
”你，也是被那块玉变性的人吗？“
老韩闻言，怔了一下，拿着烤串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抿了下嘴，轻轻点了点头。
我这时候懒得跟她聊天，先前回家就是赶着吃饭，肚子饿的要死，一时间专心解决桌上剩下的烤串——老韩的沟通技巧可比我强多了，要是我问话，非按耐不住骂她不可。对于一个要抄刀捅我的人，我可生不起什么同理心来。吃了几口串，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听见上官移山轻声问：
”那你的生活怎么样，没有被毁吗？“
老韩摇了摇头，侧过头看了我一眼，无奈道：”以前也没见得好到哪儿去，就凑合着过吧。“
上官移山看着老韩的眼睛，不依不饶：“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在性转过后，不是都会被毁灭掉吗？”
老韩淡淡地摇了摇头，笑道：“我胸无大志，没什么事业，亲情也没什么讲的，我的爷爷很爱我，友情的话，从来就没有被毁灭掉……恩，反倒是说，有点奇怪……我很希望友情被毁灭掉。”
我扭头问：“啊……？什么意思，你想跟我绝交？”
老韩白了我一眼：“你吃你的吧。”
上官移山看着炭火，脸色被明灭的炭火映着，显得阴晴不定，半晌后，她轻声道：
”以前我喜欢一个姑娘。“
上官移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丝绸披风，毛茸茸的手织灰色毛衣，牛仔裤，显得笔挺板正，看上去时尚不说，平添了几分女人味。她盯着炭火的时候，眼神随着炭火明灭不定，眼眶还红着，残留着泪光——所以这件事从她嘴里说出，带着一股难言的违和感。
她说：”以前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姑娘，她就坐在我同桌……那时候我很喜欢她，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出口，因为我比较懦弱，我很难跟她说，我喜欢你，这种话……我曾经好几次鼓足勇气，想要跟她表白，最后都退缩了，后来，我在高中暗恋了她三年，然后，她报考了一个大学，那大学比较难进，需要很高的分数……我的学习成绩也不怎么好，于是，就认真学习，然后，终于进了她的那所大学。“
“可能真的是运气吧，还是命运，在自习室的时候，我居然又遇见她了……而且，她每天都会来自习室复习，准时来，于是我也准时去自习室，就为了坐在她身边，她也不反对，每天都对我笑笑，她还经常捉弄我，我们一起看书，心照不宣。有时候还会带着她闺蜜，叫我一起去喝酒。她是个很爱笑的女孩，而且人很……很开朗，异常的开朗，所以我很喜欢她，很喜欢那种。我也看得出，她不讨厌我……我总觉得我很有时间，我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可以表白，结果大学四年转眼就过去了……我，我还是没有表白。”
“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而且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没有钱，于是我去挣钱，逐渐的，我工作很卖力，然后逐渐晋升，开始学会投资，甚至最后开了一家公司，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老板……这时候我终于可以说，我有钱了，我应该可以追寻自己想要的爱情了，然而，就在那一天，我突然不太舒服，一觉起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我听着觉得不对，愣了半天，问：”你今年多大？“
上官移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二十五岁。“
我说：”你变成女人是在什么时候？“
她说：“一年之前。”
我说：”那不对劲啊，一年之前我可没去过上海，我是半年之前才知道这块玉能把人变成女人的，期间这东西一直戴在我身上，怎么可能把人变性的？”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块玉在我身上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她摇了摇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都很容易调查到……我在半年前看见一个社交帖子，上面说贴主是在东三省的小城，被一块玉变成了女人，于是上网发帖求助，这帖子现在在圈内挺火，基本在引擎上都能搜到，好像除了我之外，好像有很多人都被变成女人了，都是这块玉害的……“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肚子里一堆问题要问，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喝了口酒。
老韩忍不住道：“可陆仁这段时间都在东北啊，怎么可能去上海呢，是不是搞错了？”
上官移山道：“不可能搞错，千真万确，他脖子上那块玉，我到现在都记得，绝对是这块玉的原因。”
我说：“你怎么被这块玉变成女人的？”
她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回忆了片刻，道：“我记得当时我正在上班，回到办公室，看见桌子上有一块玉，水头一般，以为是员工落下的，结果并不是……拿起来看了看，我就重新放回桌子上了，后来上了个厕所，玉消失了，我以为员工的玉落在我桌上，就没在意，结果第二天身体不舒服，一觉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后来查了查网上的帖子，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我跟老韩对视一眼。
半年前的社交帖子？半年前，我才知道这块玉能把人变成女人，当时遭殃的是龙哥和老韩她们四个人……难不成，是她们之间的哪个人变成女人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上网发了个贴求助不成？
我问老韩：”你发帖啦？“
老韩摇摇头：”我平时不怎么上网，大概是明海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那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我看了眼上官移山，道：”你接着讲，讲讲你那女朋友怎么回事。“
她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但不胜酒力，喝了一口，脸色很明显地红了，她看着炭火，苦笑道：”接下来的事儿？接下来，就不用讲了……她快要结婚啦。“
“而我，我也没机会了，都完了……”
这么喃喃说着，她又喝了口酒，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机灵，猛地抬头，看着我的眼神闪闪发亮，把我看得一愣。
她惊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说：“你知道什么了？”
她突然一指我，道：
”你，你要陪我去抢婚！“
我说：“我陪你去抢毛线的婚？”
她脸上露出哀求：
“这块玉你肯定是不会给我了，既然你不会给我，那退而求其次，你帮我去把这婚礼闹黄，这样我才能有机会……过一周她就要举行婚礼了，我求求你，我还想等一个机会……”
我摇摇头：”别想了，我没空。“
她怔怔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低下头去，憋着嘴，眼里泪光闪烁。
我嗤笑一声：”你哭个毛，你自己没有能耐，喜欢一个姑娘老些年，不敢跟她表白，现在要我跟你去抢婚？现在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给自己的无能找个借口吗？我不去，你爱咋咋办。“
我对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最开始在网吧遇见，她就一副不给人好脸的样子，后来又拿着一把刀，跑到小巷中间堵我跟老韩，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如果老韩被她捅一刀，小妖怎么办？老韩自己家境又不太好，说不定连最后的医药费都掏不起，如今还舔着脸有求于我，我自然不可能答应。
她卖力地憋着嘴，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身体轻颤，似乎竭力忍着泪水的样子。老韩看了于心不忍，说：”陆仁，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放着她自生自灭就行呗，这事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跟她又不是朋友，今天第一天刚认识，她就要拿刀捅人……“
上官移山一声不吭地听我数落，忍着眼泪，最终没忍住，哭了起来，捂着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炭火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将眼泪照的格外清楚。
老韩似乎升起些许恻隐之心，叹了口气，道：”陆仁……“
我说：”那她要我去上海抢婚？那是上海啊，从这儿坐飞机都得六个小时起步，再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把这块玉给她？“
上官移山颤声道：”不用了，我今天就走……“
说着，她站起身，眼神有些暗淡：”你说得对，我本来就是个废物，连跟女孩说句话的本事都没有。你们喝吧，我去前台结账，今天的事儿，对不住了。“
说着，还跟我们鞠了一躬，走向前台，似乎真准备走了。
见她走了，老韩看着她的背影，脸色似乎有些迟疑，片刻后，叹了口气，道：
”陆仁，要不咱们帮帮她吧。“
我一听，古怪地看着老韩，我以为听错了，说：”啥？“
老韩叹了口气，将额前发丝撂到耳后：“她也挺可怜的。”
她确实挺可怜的，路途遥远，大老远从上海过来找我，要抢这块玉，抢不动后甚至要动刀捅人，强的一笔。
我说：“她可怜不可怜，那管我什么事儿啊？”
老韩叹了口气，视线移到一旁，道：
“这小姑娘看穿着打扮，家里应该挺有钱的，看她也挺天真，你帮她这次忙，应该会给你重谢，以后就多了个上海的朋友……那句话怎么说的，多个敌人不如交个朋友，没准以后你还要去上海发展呢，大不了就帮她一个忙呗。”
我知道老韩这句话是在瞎扯，她其实就是心软了，想让我帮帮她。
可对于这个动辄拿刀捅人的小姑娘，我很受不了她意气用事的样子，还是生不出什么同情来，我摇摇头：“不去。”
她盯着我半晌，突然说：
“你这次去上海，我肯定帮你把白海龙养的白白胖胖的。”
我一听这话，顿时一怔，看向老韩。
却见她狡黠地看着我，撑着腮帮，像是能读透我的心思。
我叹了口气：”不是这个问题……“
她说：”我保证你回来，她能胖十斤。“
我说：”大姐，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帮我带孩子啊。“
她央求道：”陆仁，算了吧，就当我求你了……“
老韩求人的时候，很让人难以拒绝。两只手合十，在胸前不断摇摆着，一双眼里带着央求，显得可怜兮兮的。
我看了几眼，深吸一口气：
“我帮她这个忙干嘛？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种事是你情我愿，需要她自己想开了，鼓足勇气，对吧？她想要抢婚， 自己去抢啊，带着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韩嘿嘿笑了笑，说：“她现在是个女的，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啊。”
我无奈看了她几眼，既然老韩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辙。深吸一口气，一扭头，见上官移山还没走，正在前台结账，我站起身，走向前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一惊，转过头来，脸上依稀带着泪痕，发现是我，却又怯怯地低下头去。
她长相也还算好看，身高跟我持平，光是相貌，就是模特级别的。方才跟我们两个往饭店走的路上，就见几个大学生一路盯着她看。
如今她低了会儿头，又瘪了瘪嘴，似乎觉得有些委屈，眼见她要哭出来，我长叹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自己不会去上海抢婚？干嘛非得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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