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螺旋飞面
第二天一觉醒来，他看到自己的那篇文章果然又斩获了不少播放量，而且还在节节攀升。再看看转账短信，更是让他愉悦不已。
又犹豫了很久，他决定再打个电话，算是售后服务。三十岁的严星洲文笔不错，但电话拨通之后，他却颇有些笨嘴拙舌：“钱已经收到了……那个，谢谢王哥。”
王衡：“没事，咱们有机会下次还可以再合作。你的公号文章写得很棒，坚持下去，很有前途的。”
严星洲：“谢谢王哥，不是我写得好，是你的歌手厉害。”
王衡：“不用这么客套，咱们下次还会再合作的嘛。”
严星洲：“那是那是，下次合作……那我不打扰您了？”
“嗯，再见。”
说完，王衡就听到对面又是一串：“好的好的，王哥再见，再见！”
王衡挂断电话，收起手机，敲响了面前的门。
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裴宁乐的出租屋楼下。电话打完，也就正好上楼梯到了门前。
可是这门开了以后，王衡却看到了一个眼眶有些泛红的少女。
“你来了啊……”裴宁乐的嗓音很低沉，还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哭腔。
王衡不由一惊：“你怎么了？”
裴宁乐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沙发上：“你看看！”
坐在沙发上，王衡很快就看到了引起少女情绪变化的东西——电脑屏幕上，是网域音乐的播放器，上面满满的都是从昨晚到今天的新评论。
“歌很好听，好久没听到这么棒的嗓音了……”王衡念出了其中一条评论，问道，“这不是好评么？”
裴宁乐却指着这条评论下面的那条：“你看看这个啊！”
【看雁声的推荐过来，大失所望。嗓音没什么出奇的，就是非主流里常见的小女孩声音，词曲更是平庸。让雁声那样夸，怕不是塞了黑钱吧？】
王衡刚看完这一条，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裴宁乐又往下翻，很快，又是一条差评出现了。
【无聊，无聊透了。这首歌的意思就是做音乐不容易是吧？我们是听众，要的是好听的歌，谁管你容不容易？】
再往下翻，毫不客气的差评又出现了。
【太无聊了，为了你这首歌我还专门下了个网域音乐APP，浪费我内存空间。】
而在这条评论的下面，还有一条回复：【我也是，不过没事，反正马上就删掉。雁声也要取关，那家伙肯定是收钱了。】
裴宁乐还要往下翻，王衡突然摁住了她的手。
斟酌了一下，他说道：“你也看到了，好评还是比差评多的，干什么非要盯着那点差评过不去呢？”
裴宁乐：“差评不少，不是一点点！”
王衡：“但还是好评更多。关键是，严星洲的那篇文章夸得比较狠，所以有些人的期待值可能确实会比较高。而你的这首歌没对上人家的胃口，所以人家给差评也很正常。”
“那为什么不能让他……”少女咬了咬下唇，“让他不要夸得那么狠呢？”
王衡却摇头道：“不行，既然要夸自然就该好好夸。况且你要明白，给别人的期待感足够高，人家才会特意来听你的歌。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一千个人来听留下五条差评，还是五千个人来听留下五十条差评？”
裴宁乐低头沉默，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她低声问道：“就不能播放量高一点，然后不要那些差评吗？”
王衡冷笑道：“我劝你最好早点打消这样的想法。只要你还在发歌，还希望让别人听到自己的歌，那你就不可能杜绝差评。只有好评而没有差评，那是没意义的。”
“不可能杜绝差评……”裴宁乐喃喃着，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
王衡坐在她身旁，继续说道：“任何一个歌手都是这样，只要稍微有点播放量，自然会有差评。你和人家专业歌手的区别，只不过是人家有专业的经纪团队，不会自己看评论罢了。”
裴宁乐忽然抬起头，盯着他：“你也是我的经纪团队。”
“对，所以现在就是经纪人的工作了。”
一边说着，王衡握住鼠标，用鼠标右键点了一条差评，左键点击举报。
然后，把所有言辞比较过火的差评，全都点了举报。
“网域音乐没有删评拉黑的设置，所以只能举报给官方了。声称要卸载APP这种言论，官方大概不会坐视不理。”
他话音刚落，裴宁乐就忍不住道：“那，如果官方不管呢？”
王衡：“那你就只能忍着了。要不然，干脆别看评论，也是个办法。”
裴宁乐弱弱地说：“我本来……很喜欢看评论的。”
本来刚才开门的时候，她的眼圈就已经红了。但跟王衡这么交谈一番之后，原本已经在眼眶里晃悠的泪水，却被她硬憋了下去。
对于这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而言，像今天这样连续接触几十条差评，无疑是有生以来头一回。但现在，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王衡刚才的一句话，即“只有好评而没有差评，那是没意义的”。
只要想继续唱下去，就必须面对更多的差评，忍受它们……
王衡耸了耸肩，忽然问道：“对了，你下一首歌的灵感是什么？”
裴宁乐拿起旁边的本子，翻开，递了过来：“还是表达自己的心情，就是这个。”
王衡接过本子一看，就见【曙光】这两个大字。
于是他说：“这不是正好吗？如果只有曙光，这样的一首歌就太单薄了。有黑夜，有乌云，才能凸显出曙光的美好可贵。”
裴宁乐：“负面的心情，也写在歌里吗？”
王衡：“对，记住这种心情，继续写。不能说差评也是另一种财富，但至少，对你来说这是一种新的体验。”
裴宁乐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头陷入了沉思。
而王衡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网域音乐，在最前面的那条差评下面留言：
【你要是不需要耳膜，可以捐给需要的人，谢谢。】
他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着：“她要忍老子可没必要，没给你用祖安语法，已经很客气了……”
……
第一百八十章 陌生的私信
周末，王衡与叶寻的数学辅导还在继续。
虽然已经可以达到及格线以上的分数，但这平均线以下的成绩自然不能染叶寻满意。数学辅导的必要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除了数学以外，语文和英语她是完全不需要补习，文综更多的是要靠自己背熟并理解，基本上也不需要辅导。所以每个周末，叶寻仍旧找王衡来补课，也只有他这一位辅导老师。
而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叶寻忽然提起了一个出乎王衡意料的话题。
“小乐姐姐的那首歌，最近是不是……”少女捏着手中的笔，语气里显然有些犹豫，“有些不太好的评论啊？”
王衡：“你还知道这个？”
裴宁乐：“那当然，我可是她的粉丝呢！”
王衡想了想，答道：“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因为相比于最近几天增长的播放量，那些差评其实算不了什么。好评明显多于差评，而且很多差评下面都有人反驳。”
当然，其中很多反驳差评的回复，都是王衡自己开马甲上阵的，这事就没必要告诉叶寻或裴宁乐了。
叶寻却并没有就此放弃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但我昨天跟小乐姐姐聊天，她都说，她已经不太敢看歌曲的评论区了呢！”
王衡有些诧异：“你们还会私下里打电话？”
裴宁乐：“那当然啊，我都说了我是她的粉丝，现在还是经常聊天的朋友呢！”
王衡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犯经验教条主义的错误了——在上个周目，他记得裴宁乐与叶寻虽然不至于水火不容，但关系也绝不融洽，至少，两人打电话谈心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但如今，连韩奕萱都可以和裴宁乐同进同退，这复杂的朋友圈里再加一个叶寻，自然也就很正常了。而自己要是还抱着上周目的经验不放，那以后肯定会出问题。
就在王衡暗暗思忖的时候，一张写得满满的作文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叶寻递过来这张纸，低着头说：“我写了一篇文章，想让你看看。如果你也觉得可以的话，我想，或许可以让严星洲帮忙发一下。”
王衡没有立刻答应，先读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叶寻的字迹相当清隽漂亮，而文笔风格也是井井有条，在逻辑清晰的基础上还隐隐渲染出了少女的关心与忧虑。
这份关心与忧虑，自然是为了裴宁乐。
【小乐姐姐并没有签约公司，经纪人就是她自己的哥哥。跟那些商业化的歌手不一样，小乐姐姐是真的会去看每一条评论的，所以这些天来的差评怎么可能对她没有影响呢？有些人，甚至在评论里夹带脏字，而网域音乐的封禁处理总会晚一步。】
【就像前两天晚上，她看到了好几条差评，心情糟糕得吃不下饭，而晚上还要在酒吧驻唱——她是以此为生的——夜里头晕眼花地回到家，都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饥饿。当然，差评并没有好评多，而那些格外糟糕的差评更是少数。可是只要有一条，就足够召起心中的乌云。】
【我们在生活中，如果遇到有人当面骂自己，往往会气愤很长时间，甚至过两个月想起来还是觉得难受。在生活中我们很少用特别难听的字眼去辱骂别人，那么为什么在网上就可以肆无忌惮呢？】
在王衡看来，这些评论未免有些幼稚。不过文中谈到裴宁乐的处境时，倒是相当的情真意切，而且基本上都是事实——除了身为经纪人的自己和裴宁乐的关系有待商榷这一点以外。如果把这篇文章发出去，或许又能带一波正面的节奏吧？
仔细想想，裴宁乐既然都已经用上真名了，酒吧驻唱这类的信息显然没必要捂着。
读完文章，王衡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少女。
而这时，叶寻又说：“我还可以把真实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加上去，如果他们不信的话……”
王衡立刻摇头道：“千万不要加上真实姓名。提醒你，永远别高估网络的底线。大多数人是正常的，不代表你就遇不到那种特别没底线的人。不要把自己的弱点送到其他人面前。”
叶寻：“真实信息算是弱点吗？”
王衡点了点头：“那当然，太容易被人肉、被骚扰了。”
少女想象了一下，也有些后怕：“也是啊，好像真的有点危险……”
王衡：“总之你这篇文章可以，我会原封不动地发给严星洲，让他发表。当然除了你的原文，他也可以适当添加一些东西，而且就说你是雁声和裴宁乐的双重粉丝吧，这样效果会更好。”
“雁声？”对于这个名词，叶寻显然相当陌生，“是严星洲的那个公号的名字吗？”
王衡点了点头：“没错。”
“那我现在给她说一声！”叶寻笑了起来，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裴宁乐的电话。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叶寻：“小乐姐姐，你的第二篇文章我们也安排好啦！”
裴宁乐：“……你说什么？”
叶寻：“是我写的哦，在那个公号发了以后，肯定会让大家更支持你的！”
裴宁乐：“等等等等，王衡知道这事吗？”
叶寻看了一眼对面的男生，微笑道：“我当然会先拿给王衡学长看，让他审稿呀。小乐姐姐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写你的呢？”
裴宁乐：“快给我看啊！”
……
在看过了那篇文章之后，虽然感觉有些羞耻，但裴宁乐还是同意了。只是看别人形容她自己怎么脆弱又怎么坚持理想，这种感觉还是有些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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