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耳铃铛
“为什么，相遇的这么晚呢？”
少女发出疑问，又如同叹息，她松开手臂在震颤的船体上与罗亚相拥而视，翡翠色的瞳孔与少年迷惑的眼神相对，她望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夫，脸上露出不舍与温柔的笑，罗亚望着这样的少女，条件反射的感觉有些不对。
“夏洛特？”
“……亲爱的，活下去。”
“砰！”
扳机扣响声中宝石碎裂，绝对的防护如子弹般射入罗亚的身体，下一刻，七彩的光芒中少年坠入大海。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佩特拉
黑暗的峡谷内，罗亚仰望远方，黑色的山脉连绵如往昔。
高耸的山川挡住太阳，微亮的天空只能从山脉的缝隙泄露出点点光亮，佩特拉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环境中如同发亮，身上的白袍圣洁而带着股独特的妖娆，她闭目坐于王座之上似乎陷入了沉睡，直到罗亚自远方走来才睁开了那神秘的竖瞳之眼。
“真是让我意外，你似乎并不焦急呢。”
金发的女人注视着走来的少年，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你应该是喜欢那个女孩的吧，再这样下去她可是必死无疑啊。”
“我知道，可是胡乱地发泄怒火对现状毫无意义，那只是放纵愤怒的自我满足，我宣泄了，夏洛特还是会死，我要的不是她死，我要的是她活下来。”
“我不想失去她，所以我必须冷静。”
黑发的少年在佩特拉的注视下声音略带颤抖的说出这段话，让金发的女人一愣，她注视着这个咬着牙的少年，发现他死死握紧的拳头开始流下流血。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么回答我的问题吧，罗亚·阿卡特。”
“命运中的至美之物是什么？”
佩特拉微微坐正身体，面容显得稍微严肃了一些，而在她的注视下，黑发的少年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至美之物的答案很难，每个人的审美不同无法确定，但是如果是命运中的话，那我认为是——选择。”
“选择？”
佩特拉有些意外的瞪大了眼睛，罗亚见此点了点头。
“伊莎贝拉说过，命运是一场博弈，它定型于终止的那一刻，而在那之前它是个变动值，所以面对过去的文明尽皆灭亡的命运，她以身为砝码，压在了人类的一边，面对命运，她选择了反抗。”
“我曾经认为命运的至美之物就是反抗，但是后来仔细思考，这其实是有漏洞的。”
黑发的少年望向那遮挡太阳的群山，目光似乎透过那里望向远方，他回忆着棕发女人的所作所为，鼻端似乎又闻到了那醉人的白果酒香。
“如果我提前告诉她这趟护送之旅将是她最后的旅程，提前告诉她天平最后的结果，伊莎贝拉就会像戈登一样对那些怪物卑躬屈膝，奉为神使吗？”
“不，她不会。”
罗亚摇了摇头，淡淡的做出了否定，他感叹着，带着敬意与钦佩。
“因为伊莎贝拉是王者，不是索菲亚的王者，而是人类的王者，哪怕她知道必死无疑，为了人类整个族群的未来她也必定会顺应命运扬帆起航，将那灾厄之卵永沉大海。”
“战场上为了掩护同伴视死如归的英烈，瘟疫前明知危险仍然治病救人的医生，奉献者，他们是选择顺从自身命运之人，但是他们以生命绽放的光芒却绝不比任何人弱，甚至更加耀眼，更加值得尊敬。”
“选择，与做出这些伟大选择的人，他们才是命运中的至美之物，无论顺从还是反抗，他们都不是命运的奴隶，而是命运的主宰。”
罗亚的解释在峡谷间回荡，声音坚定而有力，佩特拉呆呆的望着下方的少年，与他金色的瞳孔对视，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他的话。
“……不是顺从反抗，而是选择成就至美之物吗？”
金发的女人向后靠在王座之上，她遥望着那峡谷之上的方寸天空，思绪似乎穿越千万年的岁月重新回到那神话中的时代，良久之后她轻笑着轻轻勾起嘴角。
“小家伙，谢谢你，让我从顺从的命运之中找到了意义。”
“……看来你对我的答案还算满意。”
“嗯，你还真是找到了一个讨我喜欢的答案啊，这下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这也许也是某种命运吧。”
佩特拉脸上露出些微的苦笑，她抬起头远眺着，目光落在了海面上那金色与黑色的交锋中，脸色逐渐地严肃了起来。
“小家伙，我愿意帮助你，但是我也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那个怪物的实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的身上有强大的守护咒术，只救你一个人轻而易举，但是想要打败敌人救下那个女孩却是难如登天。”
“你的咒力，已经不够了。”
佩特拉的话让黑发的少年陷入了沉默，他的担心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
无论是古兰达尔还是佩特拉，他们都是在神魔尚在的远古时期就已经成为传说的伟大存在，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强大，本身都已经是逝去之身，与现世的联系只有罗亚。
上一次历史片段与维德的战斗几乎就是那时候罗亚的极限了，然而当时的维德也只是源级2，还是刚刚突破身受重伤，可现在的【六灾厄】呢？
黑暗先生，那是实力深不可测的怪物，源级2的伊莎贝拉带领黄金船团都难以与其抗衡，它的强大恐怕达到甚至超过了源级1，而与上一次相反的，此时的罗亚已经筋疲力尽。
“你要想好，救她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远超出你的想象，最坏的结果……”
佩特拉的话没有说完，她注视着少年的眼神严肃而沉重，罗亚见此也已经完全明白了。
死亡。
这就是罗亚有极大可能支付的代价。
但是那又如何呢？
黑发的少年眼前闪过棕红发色少女那含泪的微笑，那七彩白弹丸打进罗亚身体的不止是生的希望，扳机扣响的那一刻，名为夏洛特的少女就在罗亚的心中生了根，娇贵的大小姐愿意为他赴死，罗亚作为一个男人又岂会贪生。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黑发的少年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让佩特拉眨了眨眼，金发的女人对此显得既意外又不意外，她望着倔强的少年，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是吗……我明白了。”
金发的女王站起身，大地随之抖动，阴暗的峡谷中响起炸雷般的响声，夕阳的红光突兀的照在了罗亚的脸上。
为什么，会有光？
疑问在脑海中浮现，惊讶的少年望向远方，随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移动着的连绵山脉，或者说，是山脉般的什么东西在移动，地动山摇中那曾经如同天巨的连绵厚重之物突然冲天而起，也让罗亚彻底的明白了那是什么。
蛇。
那是庞大到难以想象，让人只是仰望便会产生室息感的尘世巨蟒，它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远方的夕阳也被它一分为二，天际的群鸟惊慌四窜，却只能够到它的腰身。
望着那宏伟甚至已经达到神圣的生物，罗亚冥冥之中已经明白了佩特拉的身份，也明白了她是什么样的王者。
圣兽之王。
那是在远古的神话时代，跟随希雅征战四方的原初的种族之一，也是在希雅逝去之后迅速消亡的种族，它们曾经作为希雅的使者盛极一时却又在世界稳定之后平静的消失。
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传说中身躯望不到尽头，希雅亲手创造的最初的地母神——世界蛇。
“作为自我介绍来说似乎有点晚了吧，那是我的本体，吓到了吗？”
“……虽然我想否认，但是大概没有人能够看到这种神造生物还能保持平静吧。”
“呵呵，作为夸奖来说还算不错，对了，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关系，朋友吧？”
“朋友吗……也好吧。”
母性泛滥的地母神脸上泛起微笑，轻轻牵起少年的手。
“那么，走吧。”
话语声中，罗亚的意识回归海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好想告诉你
阴暗的海底中，罗亚身缠七彩的光芒缓缓苏醒，而海面之上，此时却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在整个人类团体的最前方，在数-十条战舰的领头处，金色的洪流下此时正站立着两个身影，一个是棕发的女人，一个是发色稍浅一些的少女。
伊莎贝拉望着站在她身边的夏洛特面露惊讶，刚刚虽然微弱，但是她确实感知到了七彩水晶完全展开的能量波动，女王大人扫了一眼少女的身后，没看到罗亚身影的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样啊。
“真是个傻孩子，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了。”
伊莎贝拉苦笑着摊开手掌，在那紧握的掌中出现的是一枚闪耀的戒指。
那是她的订婚戒。
保护人类，保护文明确实是伟大的目标，高洁的理想，但是人类只靠玛想与目标是很难在困境中坚守住的，当灾难到来之时，让人类爆发出超乎想象力量的往往是更加渺小的，更加强烈的感情。
例如亲情，爱情。
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的爱人，这是夏洛特的所思所想，同样也是伊莎贝拉前进的动力，勇气的根源。
黑暗怪物的怒吼声中，两位心怀爱恋的女性相视一笑再无畏惧，她们一同向着前方伸出手，金色的波涛中巨像身躯震颤，开始与黑暗先生做最后的搏斗。
而同一时刻黑暗的海底，罗亚也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黑发的少年伸手触碰隔绝海水的七彩屏障，脑海中回忆着那棕红发色的倩影。
从第一次在阿卡特家相见的互相算计，到之后书房内的雇佣合作，奥斯丁的蝶影，黄金战舰上的硝烟，最后统统化为那一声扳机扣动的轻响。
跌入海中的那一刻，罗亚最后看到的少女不是逞强的微笑，而是强忍住哭泣的表情，那掉落的眼泪是对离别的痛苦，也是对死亡的恐惧。
夏洛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对刚刚救下她的回报？是出于事情因她而起的责任？还是说那些埋藏于胸腔之内，灼热到甚至有些痛苦的感情？
人与人是无法互相理解的，个体想法的的偏差永远存在，所以罗亚没法断言这一行为的成分，但是这些重要吗？
不，都不重要。
让她活下来，亲口告诉他，这才是重要的。
“不过作为倾听的对象，我恐怕未必能够到场了啊。”
身体中咒力剥离的感觉持续不断，罗亚能够感受得到，身后黑暗的地底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在构建，但是就如佩特拉所说，他的咒力远远不够，只能透支生命力取代。
红色的咒力再次如燃烧般包裹起罗亚，古兰达尔的不死化开始拼尽全力为罗亚拖延时间，然而即使如此少年的身体仍然出现众多的负面状态。
身体逐渐乏力，头脑也开始不清晰，黑发的少年望向四周阴暗的海底，突然觉得自己恐怕要永远留在这了，面对死亡他并无恐惧，但是一股难以忍受的不甘却随之而来。
好想见她，哪怕只是做最后的道别也好，到底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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