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成了不留姓名的大佬 第639章

作者:苹果味咖啡

  左右环顾,她有些神情茫然,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唯森然月光洒落在草地和树林。

  小乞丐喘息两声,但很快……变得安静了。

  虫鸣声消失,鸟啼声消失,风声消失,就连月光也被云层遮住。

  四周变得一片死寂般的静谧。

  静谧中,有脚步声,就像是白色画中一点墨,清晰无比。

  小乞能听到对方靠近,却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走来,她跌跌撞撞的后退,想要逃离,却难以在一片漆黑之中辨识方向,后背撞在了树干上,跌倒在地。

  然后,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跟前。

  一只手抬起,拉扯着小乞丐的衣领,把她从地面上扯起,披着黑袍的人将头罩揭下,露出刺青着怒容的五官:“活佛菩萨,呵……”

  怒脸人盯着小乞丐:“看上去就像个乞丐难民。”

  小乞丐惧怕的想要避开,却被对方卡主下巴,仔细的看了看。

  怒脸人的表情逐渐冷峻严肃,最后变成一声嗤笑。

  “还真是被利用的够彻底的,破破烂烂。”

  小乞丐还想要挣扎,力道却微弱的不行。

  “还要挣扎?”怒脸人讥嘲道:“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已经是成了一副空壳……以你的情况,即便是再走出去,也走不出多远。”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根木头,那你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连正常人的功能你都保留不了多少,生命开始枯竭,体征开始退化。”

  “你该知道你自己是个情况,走一步你都是折磨,你的眼睛还能看见多久?你还能听到多少声音?你是不是没吸一口气都在疼?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这天下,没人会放过你的!”

  怒脸人突然松开手,小乞丐被拉扯着摔倒在地,她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刺青的怒容将这幕光景尽收眼底,语气更是感叹着荒谬。

  “看吧,你已经虚弱的快死了,活佛菩萨……”

  “你真以为自己的施舍的恩情有什么意义?那群人会回报你?”

  “不会的,他们舍不得……所以现在是你快要死了!”

  小乞丐抬起眼睛,静静的,无喜无悲的看着怒脸人,像是一句问询。

  怒脸人淡淡道:“不错,我也一样!”他卷起袖子,整个右臂齐肩而断,伤口早已结痂,却被他再度撕开,血色淋漓,白骨森然:“我要你的一只手!”

  小乞丐低下头,什么都不说,她只是摇头,一次又一次的摇头。

  她绕过了怒脸人,试图背起昏睡过去的孟初雪,但动作笨拙着,又一次跌倒在地,而且她也不可能在天王跟前逃出去,即便知道,她也不在乎,固执的往回走。

  怒脸人望着小乞丐油盐不进的模样,断臂还在流着血,他握住手掌一抹红色,随后又放开。

  他本不该有这么好的耐心,但这件事强求不来,倘若活佛菩萨不情愿帮他,杀了她也是没有用的,他压抑住翻滚的情绪,敛去火气,反而开始说起他平日最不喜欢的某些废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活着,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明知徒劳还在跑。”怒脸人尝试说起道理。

  小乞丐不理会,咬着牙,背着孟初雪往外走,走一步就喘着粗气。

  怒脸人继续说:“你之所以留着这条残缺不全的性命,是因为你还有个心愿没完成。”

  小乞丐的脚步下意识停顿,失去平衡,险些栽倒。

  怒脸人抛出下一句话:“你欠一个人的恩情,一份救命的恩情,所以你想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把这份恩情还了,可你找了他足足三年,都再也没能见到他!”

第七百六十三章 恩情

  “其实你原本就该死了,可因为有人帮了你一次,所以你活了下来。”

  “于是你决定在自己死之前,把这个恩情还了……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他,却没有找到。”

  “如今你是快要死了,也活不了多久的时间,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得到?还能还的了这份恩情?”

  怒脸人低声道:“别做梦了。”

  他看了眼手里的血色,嗤笑一声:“这天下之大,你要找一个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没有势力,没有人脉,没有情报,靠着一双腿行走,去搜寻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小乞丐不闻不问,继续往前走。

  怒脸人继续说:“便是假设你运气极好,走了天大的运气,被老天爷眷顾了一次,可你难道每曾想过……便是让你找到了又如何?”

  小乞丐步伐迟缓。

  怒脸人言语攻心:“他未必会记得你是谁,未必会知道你为什么要找过来,更是未必需要你去偿还这什么恩情,便是需要偿还,你难道就还得起?”

  小乞丐呼吸微微急促。

  “如果对方要黄金万两,你给得起吗?”

  “如果对方要武功绝学,你给得起吗?”

  “如果对方要成家立业,你给得起吗?”

  怒脸人句句扎心:“你没有权势,只是个破乞丐,无处可贵的流民,对于不知道你的人来说,你这条命根本就是毫无价值。”

  小乞丐埋下脑袋。

  “但我可以帮你。”怒脸人淡淡道。

  她埋在黑色大衣下的五官微微一变。

  “你给不起的东西,我给得起。”怒脸人放缓了语气:“我是天王境,权利、财富,庸人碌碌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在我眼中不过挥手为之。”他看向小乞丐:“这是一笔交易。只要你替我把这是断臂接上,我就帮你实现心愿,这也算是替你还了让你惦记到死的大恩。”

  天王摸着自己的断臂,他的话倒不算说谎,报个恩情罢了,和自己的一条手臂、丢失的七成修为比起来,一点小小代价,又能算得了什么。

  小乞丐果真停步,她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挣扎。

  良久,她默默的侧过身,然后她抬起手指,划了几个字——你发誓?

  “可以。”怒脸人掩饰住大喜过望的心情,装作态度淡然:“我以天王境界发誓。”

  小乞丐弯下腰,将孟初雪放下,又继续写字——你也要帮忙将这个姐姐送回去。

  “可以。”怒脸人根本不介意这几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乞丐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动作缓慢而小心,她的样貌其实分外精致,只是如同白玉般的精致也等同于如同瓷器般的易碎。

  一阵微风吹拂过,她的身体是残缺的,她只有一条手臂,一只眼睛,在衣服和皮囊的遮掩之下,还有许多看不见的残缺。

  生命已如风中残烛这句话说的没有错,任何一位练虚境的武者都该能看出此时的她早已是虚弱的如同病入膏肓的九十岁老者。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都希望在她死之前,榨干最后一丝的剩余价值。

  ——我要报恩的人,就在客栈里,是这个姐姐认识的一位姓白的公子。

  小乞丐写出这行字时,怒脸人感到一丝意外和巧合,居然还真的让她碰上了?

  好在小乞丐还没有来得及作协什么,不然他肯定是没有机会了。

  不过……姓白?

  怒脸人神色微微变化,连带着脸上的刺青怒容也更加狰狞了些。

  “可以。”他都答应了:“你的要求,我都接受了,现在……你也该实现我的心愿了。”

  小乞丐望着怒脸人,她抬起手,掌心亮起济世度人的慈悲光华。

  佛祖割肉喂鹰,菩萨以己度人,大乘佛教求的人人人成佛,也都讲究一个牺牲的含义。

  活佛菩萨之所以是活佛菩萨,恰恰是因为她能够以自身来替代别人承受痛苦,也就可以变相的替人延寿。

  起初,即便她李代桃僵,也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力量会逐渐衰退,譬如说承受病痛,只要病灶没有转移,她只能代为承受痛苦,减缓发作而已。

  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李代桃僵的能力走到了极致,甚至能让断肢重生,能让某些先天的缺损被恢复,她付出的代价就越来越大。

  她可以让不会说话的人说话,代价是失去舌头和言语能力。

  她可以让看不见的人看见,代价是一只眼睛腐烂坏死。

  她可以让听不见的人听见,代价是听力逐渐变得模糊,只能读唇语。

  她走了很远,帮了很多人,救了很多人,最后便是落得火烛燃尽的下场。

  其实她也并不是那般的活佛菩萨,更不是天生的慈悲为怀,没人喜欢疼痛,更没人愿意代为承受痛苦,否则这尘世如火宅,到处都有人会死,她这样大发慈悲,根本是活不过一个月。

  她救人,不是想救,而是被迫无奈的救。

  自从她的特殊力量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迎来悲剧的命运。

  她被亲人当做商品叫卖,价高者得。

  就这样,从十岁起,她被当做商品售卖了数年时间,这种力量没有消退,反而随着时间而增长。

  后来,她被一个人高价拍得,用来延缓一种特殊的病,但这种病太可怕了,病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浑身都长满了毒疮,亲人觉得她活不久了,便将她赶出门外,让她自生自灭,当年她才十三岁,一个孩子没有生活能力,还生着重病,只能做个乞丐,每天她觉得自己都可能会死,却硬生生的坚持了一个月之久。

  有一天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或许是命不该死,或许是上天垂怜,有个穿白衣的青年路过,他看上去就像是风流的侠客,她明明见过那么多的风流侠客,却不见这群风流多情的人会怜悯一个满身毒疮的瞎眼乞丐,可他停了步子,给她留下一枚骊珠。

  骊珠落在乞讨用的碗里,叮的一声,分外清脆。

  对方给了她一枚骊珠,拿走了碗里仅剩的一文钱。

  这枚骊珠价值连城,她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生意的买卖。

  可她不敢将这东西留在手边,想着将它还给对方,却又担心弄丢,又碰到了附近的乞丐,怕被抢走,便将骊珠含在了嘴里,然后,她满身的疼痛就消失了,骊珠止住了疼痛,仅仅只是一晚上过去,她的毒疮就愈合了很多,皮肤的伤疤也开始恢复。

  她偷偷跟在了对方背后一周时间,想靠近却又不敢。

  小小年纪就历经无数沧桑的她不明白也想不透,为什么他要帮自己一个无依无靠又毫无价值的小乞丐。

  她想要问一问,却又难以接近对方,只是悄悄的不远不近的跟着,可她的跟随是这么的笨拙,早就被对方看在眼底。

  或许对方厌烦了她的跟踪,找到了她,当面将那一文钱还了回来,随后便转身离开,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本该死了,却因为他而活下来了,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的她就此开始了漫长的追寻,追寻那名青年成了她活着的理由,就此成了四处流浪的乞丐和流民,偶尔靠着自己的能力换点吃食,在街头巷尾听着江湖传闻,打听任何可能相关之消息。

  她一直都在寻找着白衣,这一寻觅便是三年之久。

  对武者而言,三年足以游离南唐和大秦,可对朝不保夕的她,只是勉力追赶到南塘边境。

  她仿佛永远追不上那一袭白衣风流,就如同追逐着云朵的孩子,风一吹,它就从西边飘向了东边。

  它就在自己的头上,可不论如何伸手,始终都碰不到也抓不到。

  为了追上白衣,她不愿找个地方安顿,于是不得不开始使用力量,她的能力用的次数太多,终究会暴露,会被囚禁她自由的亲族知晓,会被千年世家知晓,会被宗门大派察觉,会被有心人一次又一次的找上。

  和白泷分别之时还算完整的她,历经了三年时光,终于是走到了绿水镇,可她也已经破破烂烂,凄凄惨惨戚戚,而那群永远吃不饱的秃鹫们还想要从她身上撕下最后一块新鲜的血肉。

  恰如此时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