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强人锁男
她一盏茶的功夫飞回自家院落，又带回来几罐白眉老猿酿造的猴儿酒。天璇一闻到这味道，从椅子上面站立起来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只是这次没有贪杯，而是举起来敬了程灵云。
程灵云前世沾酒就倒，如今算是喜事也不敢推辞，喝下满满一碗之后，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喉头像是着了火一般，直冒热气，带着些许醉意帮着三人去忙活菜品了。
等这般宴席玩乐到了半夜，天璇这才带着完全醉倒的小徒弟回到了龙宫，程灵云许久没有好好睡上一场，洗过碗筷之后侧卧在床上，眯着眼睛进入了半醉时候的微醺状态。
瑶光这时候坐到床边，颇为熟练地放下绑好的罗帐。
第六十六章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今日小师妹喝了这么多酒，要不我去煮些醒酒的茶来？”
瑶光把青纱解了下来之后，也是用法术吹灭了大殿内燃着的蜡烛，这屋顶还有一颗夜明珠作为光源，莹莹的白光照的二人影子缠在一起，却是分不出彼此来。
天璇知道瑶光是个酒量浅的，也不为难她，把一大半的猴儿酒都往在程灵云和许翎雀的杯子里灌。许翎雀是肉体凡胎，哪里抵得过这仙酒的力道，当时便醉的不省人事。
“师姐，别这么麻烦，我睡上一觉醒来以后便好了。”
程灵云修成元神之后，只消默默运转玄功便能消解这酒力，此时半梦半醒却是刚刚好，她脸上带着红霞，眼波流转的时候别有一番媚态，是平常醒着的时候看不到的美景，加上声调也软了下来说起来话来声音甜甜腻腻的，有时候还会拉长了尾音，听起来便惹人怜爱。
瑶光酒量浅，只是喝了二两酒，到现在还有些眼晕，见到小师妹的神态娇羞，忍不住玩了一会程灵云的鬓角。又见着她不反抗便躺在床榻里侧，抓着一缕头发编起了发辫。这新生的头发触感胜过一切绫罗绸缎，摸起来柔顺至极，趁着程灵云醉酒，正好好玩上一番。
程灵云和师姐同住同寝也一起过了三年，对于各自的性子摸的都差不多了，瑶光温婉可人又机敏聪慧，待人极为真诚，这样漂亮的神仙姐姐又有谁不喜欢，但凡有些个小毛病也不碍事，她若是能够愿意和自己结成道侣，便算是天大的幸事。
只是道法修到这一步，差一点便能成就散仙，渡过去便能寿元大增，长相厮守总好过一时的欢快。好比高考之前谈恋爱最后分散精力，导致考试的时候功亏一贯一般，她自然不希望彼此因此分心。
她如今修成了散仙，若是师姐渡劫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天人永别……程灵云此时半醉似乎失去了些理智，脑中想着如此这般吊着个人也不是个说法，她翻转身子过来，正对着师姐的黑白分明的眼眸，趁着酒醉涌起的胆气开口细声问道：“师姐，你喜欢我吗？”
“嗯？”
瑶光还以为是什么酒醉后无意义的痴语，想了想才知道师妹问的是什么，她连连点头，口中说着当然，程灵云此时一鼓作气地又问道：“那师姐喜欢我什么？”
“小师妹有天人之姿，就好像是广寒宫里的嫦娥，姑射山上的神人一般，我在赤云宫内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心头直跳，想着天下竟然还有这般漂亮的妹妹……”
“啊！这！”
程灵云讨了个没趣，心里浮现一股凉意，怎么都是看颜值的吗，难道自己身上就没有那些个值得欣赏的品行不成？还是说师姐一直把自己当作妹妹一般宠爱？
想必此时师姐都是醉话，当不得真。程灵云揉了揉师姐的脸颊，上面像是生了病一般热的滚烫，她还有些不太甘心，继而又问道：“不是这种喜欢，师姐待我像是亲妹妹一般，这我是知道的，只是……”
“那又是哪一种喜欢，小师妹你说说看？”
瑶光嘴角浮现浅浅笑意，不知道为何，虽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心头好像吃了蜜糖一般甜，一时间酒劲发作，忍不住用嘴唇去追程灵云的鬓发。
程灵云平躺在软软的床上，去看那夜明珠上散出的明光，脑中想遍三千道藏，佛陀经文，又从庄子，老子，孔子这些个诸子的文章入手跳脱到西方苏格拉底，柏拉图，康德，尼采这样的哲学家，只觉得这个问题如此高深，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吐露。
“我和师姐想的一样，也是先觉得你好生漂亮，心生爱慕，相处久了又觉得不忍分别，师姐若是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师姐若是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
程灵云支支吾吾地像是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也没了往日处理事物的风轻云淡，她本打算低着头去数自己的脚趾头，一抬眼看到瑶光似笑非笑，眉眼中透露的情丝一时间竟然让她挪不开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有些明了瑶光的心意，知道自己在修行上面算是神速，打架的时候斗起法来亦是算的一把好手，敌人要用什么招式套路都能看清，唯独在这谈情说爱的时候却是糊涂起来，比不过这心思细腻的瑶光。
这一次又是她输了，虽然输了但也算心甘情愿，这事情说不清楚，也算不上谁赚了，谁吃亏，只是如今趁着酒劲却是要找回些场子回来。
她往前靠了靠，正想着去亲一亲师姐的脸颊，刚巧瑶光在追她的发梢，两人脑袋一碰，正好嗑了个清脆，彼此都是捂着额头平躺在这床上，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却都是笑出了声来。
瑶光见此也是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些诗经或是唐诗中的句子，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诗经唐诗都有些太过老套，师姐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一口气说上几十首诗词，保证和前人的大不一样。”
“请程大才女先做上一首给小女子听听。”
“那你听好了。”
程灵云此时左右摇摆着脑袋，眼前已经有了重影，她看着眼前的夜明珠，口中说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沧海月明珠有泪……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莫要诓我，这明明是前人李商隐的诗……”
程灵云此时大脑处于停机的边缘，这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对着空气摆摆手说道：“这次不算，再让我想想，嗯，有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还差不多。”
瑶光心中喜悦，用指尖挠着程灵云的手心，二人又躺在床上讨论了一番诗词歌赋当中关于爱情的哲学问题之后，也都是酒劲发作，无意义地又嘟囔了几句，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怕被和谐，不敢发车(* ￣︿￣)
第六十七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程灵云和瑶光借着酒力把话说开，也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感情好的如胶似漆，一天到晚都缠在一起说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只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这人间的幸事终究是难全，隐忧便是瑶光的散仙雷劫。
程灵云找师姐卜算了个吉日后又去找还算相熟的四师兄，求他过来看护一二。天权是看着瑶光长大的，自然是义不容辞，他加上天璇和程灵云凑齐了日月星三光的位置。三人正好借着一套阵旗布下法阵，天璇法力最高居日位，其次是天权居月位，程灵云则居星位。
法阵一起立即和上界星辰呼应，于蓬莱山上散出白蒙蒙的光焰，三人都是修行有成的仙人，在法坛上接引周天星力下界，夏季正午大日光辉正烈，那些星斗一齐发力，竟然显示出紫薇，天市，太微这样夜间才能见到的星宫来。
雷云乍起，忽而落下几道霹雳，瑶光杂念甚少，又没造过杀业积攒业力，加上自幼修道，根基打的牢固，这散仙的劫数比起程灵云还要轻松一些。
如此“轻描淡写”地应付了几下也就这么过去，虽然受了些伤，但也没有像是程灵云那般整个人被打成焦炭，骨头都快烧化了，眼见瑶光身上逐渐散出清冷的光辉，好似在地上涌起了一轮明月，却是已经修成了元神。
此般异象也是招引外魔在阵法外面虎视眈眈，程灵云运转星力化作一把法剑正要去打，哪想那些个普通魔头闻着她身上魔箓的味道，还以为是什么同族的大佬，像是大齐普通人见到王宫贵族一般，吓地战战兢兢，绕着她转了一圈，全都投向了天权和天璇那里。
这法阵之流的外用诸术是天权的长项，他把太阴神光运成一股细线，就这么绕着这些魔头一转，不少触及到的外魔受到这至阴的寒意影响，神魂僵死，一并被冻成了冰块。
天璇吸纳太阳之力打出不少白炽的神焰，也是把进入法阵内的魔头烧的嗷嗷直叫。瑶光在三人的法阵护持下引火归元，调伏龙虎，很快就运转玄功将那层自身元炁化作的灵光收敛到了体内。
如此一来，赤云子的徒弟们全都仙道有成，门内的开阳，玉衡二位师兄与程灵云不算相熟，成就仙道的时候也没有知会一声，好似做贼一般偷偷摸摸。
他们蓬莱仙山上的修士说是同门，彼此并不相熟，平日里也就赤云子讲法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如今他老人家外出教化众生，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如同天枢，天玑，或是开阳，玉衡这般都抱成些小团体各立山头，现在还能保持师兄弟之间的体面，等到师尊飞升之后，怕是也要分家散伙。
天璇和天枢是同时拜师的，只是年纪稍小一些才坐了第二的位置，她法力高强，又成了地仙业位，未来怎么也是要去争一争这蓬莱掌门的位置。
她借着瑶光成就仙业的契机将这几位同门邀请到龙宫里，打算共商大事。天权哪里不明白师姐的心思，只是他一心想着烧药炼丹，实在是无意于此，更不想卷入在这些事端上徒费心思，向着瑶光说了一些恭喜的话也是先回了自己岛上。
天璇让侍女摆开宴席，呈上来的都是海里的奇珍，酒盏当中是凝练的真水。二师姐向来喜欢蹭吃蹭喝，程灵云养的走兽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了，摆出这番阵势八成是有事相求。
“咱们蓬莱仙府这么大家业，周边的海国年年朝贡，东海内潜修在各个岛上的仙人都卖师尊几分薄面，真是声威赫赫，好似烈火烹油……”
天璇为自己慢慢倒满了一整杯酒，看着里面泛着琥珀光泽的琼浆玉液，接着说道：“师傅早就证得天仙业位，此行去教化众生，等到功德圆满回来以后便要飞升天阙，失了他老人家的庇护，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觊觎这块宝地。”
“那师姐的意思是？”
“我自认算是师尊门下道行最高，资历最老的弟子，有能力，也愿意接过这千斤的担子来，只需你们二人到时候出声支持我一番……”
程灵云见天璇让众人退下，又启动法阵掩盖，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没想到师姐却是想要去争这掌门的位置。
天璇在其中是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为了门派着想，还是另有私心，程灵云不得而知，只不过承蒙她传法的恩情，拒绝的话是说不出来。
东海广大，除了赤云子之外还有不少潜修不出的高人，天璇前面分析情况的这段话确实在理。程灵云想了想也是点头，继而说道：“若是师尊支持，我没异议，一家独大总好过三足鼎立，若是互相争斗起来伤了和气便是不美了。”
天璇听得这承诺也是喜上心头，用期许的望向师妹瑶光。瑶光记得师姐照拂的恩情，也接着程灵云的话说道：“既然是师姐开口相求，瑶光答应便是。”
程灵云是半途进来的插班生，也就在赤云子座下听过两年道法，加上拜师的时候把因果说的分明，说不定赤云子飞升的时候便把她赶到什么荒岛上去，未来不一定在这山上久居。
她掌门的位置是从未想过，赤云子若是问起在诸多弟子中选谁做下一届“话事人”，于情于理，她定然会投上天璇一票。
既然得了承诺，宴席之上是宾主尽欢，程灵云和瑶光用完饭后也是御剑飞回了自家的别院，二人做了些朝元炼气的功夫之后，便算是巩固了仙体，从此寿元大增，得享受长生之福。
程灵云虽然心头喜悦，也不急着贪图这一时间的快慰，打算过些时日，便前往南方的大岛去寻那位穿越者老前辈，瑶光本想和她一并上路，却又被程灵云劝了下来。
此行前路未知，是关乎黑帝颛顼的一桩大事，二人感情到了这一步，程灵云也没什么可隐瞒，把那位大佬身上除去穿越以外的事情，都向着瑶光说清楚。
瑶光到底是温柔体贴不会在这时候和她使小性子，知道以小师妹的飞遁速度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便能赶回来，心头有万千不舍，也还是放手让她上路。
第六十八章 南极绝境
程灵云证就散仙之后以元神御剑，以她的速度一息便能飞驰数里。即便如此，歇歇停停地飞上了几天几夜还是没到目的地，眉心中的那一道玄色神光依然指向南方某处。
这世界到底有多广大？放在地球上，以这般速度飞行一天怕是便能绕上赤道一圈了，如今脚下除了水就是水，只是颜色变深了许多，天气也由暖转寒。
九州大陆的山川地貌还算正常，一般的名山也不过海拔几千米，不像是古书当中动不动就来个上千丈的神山，她一路走来，发现许多无人居住的大岛，上面植被茂密，都是未曾开发的土地，论大小也决不逊色于南海琼州。
“这些土地上都是空寂无人，连一点文明的迹象都没有，地形地貌已经和地球上大不相同，看来那些个土豆，辣椒，玉米之类的作物都是没有指望了。”
程灵云见此也不禁去想：她转生到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古籍中所说的天圆地方，日月运行，季节更替，都由上界神灵决定，还是说她脚下踩着的是一颗球状的星球？
她凭借从蓬莱仙山一路往下飞驰的所见所闻，推测应该是第二种世界观的可能性更大，只是没办法证实，若是哪位仙人有这闲工夫绕这星球一圈，倒是可以写一本书，告诉人民脚下的星球是圆的，顺便介绍一番沿途的地理环境。
程灵云继续向着南方飞去，忽而见到海面上有座活火山，里面岩浆翻涌，冒出滚滚的热烟直冲云霄，头顶上白色的云气被化出一个大孔来，此地已经颇为寒冷了，估计快接近南极，她感觉呼吸的空气当中都带着些冰碴子。
果不其然，往前又飞了一会便见到一片广阔的冰川，此地已经是极寒区域，地理环境比地球上的南极还要凶险。
“这便是颛顼说的大岛，南极洲还差不多。”
她放眼望去，此处天空中散着雾蒙蒙的一片白光，已经看不到日月星辰，低空中飘散的各种细小的雪花散射太阳光线，和脚下的雪地一起形成个难辨方向的寒冰世界。
若是修行太阴，冰魄，元磁这类功法路数的修士八成会欢欣鼓舞，认为是块宝地，对旁人来说可就是凶险异常，稍不留意便会丢了性命。
程灵云初次见识到这仙侠世界中的绝境，自认为证得了散仙，些许寒冷也难不倒自己，驾着飞剑便往前冲去。哪想得脚下突然传出一股吸摄的大力，把高速飞行中的白虹剑硬是拖了下去。
她还以外是什么敌人，举目四顾却发现自己坠落的这片冰川当中没有任何生命，唯独只有呜呜风声。探查了一番这才发现是有一座藏在冰山中的天然磁石放出力场，将她的飞剑收了过去。
呼吸了一口冷空气，寒意透过肺部直入骨髓，让人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眼前的冰山外是大雪茫茫，已经无法分辨来路，凌冽的罡风呼啸，毫无规律地像是野猪一般四向奔逃，也是不能用那御风的法术。
程灵云这才觉得有些小觑了这南极冰川绝境，坐在原地思考了起来。她这飞剑是用西方精金铸造而成的，卡在周边的磁峰上却是不能再御剑飞行，首先便是要找一个赶路的法子。
其次，这回去的方向也得认清才是。程灵云思定之后，从百宝囊中拿出一道灵符用铁钉牢牢钉埋在冰川当中，继而运转玄功是祭起了如意仙环。
这法宝经过她粗粗祭炼已经能够发挥几分功效，用磁力对抗磁力，立时载着她从地面上浮了起来，她继而从腹中心神丹元之处调动南方丙丁火，在身边形成一个小小护罩包裹身子，算是能抵抗一番这冰寒之气。
诸多准备都做好以后，她这才敢继续往前进发，只是靠着仙环往前，用磁悬浮的方式进行“溜冰”，到底是比不过飞剑的速度，加上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万年冰川，还有不少散发着元磁真力的巨石在干扰行进。
她越走越是心惊胆战，自身的离火罩像是泡泡一般被吹得扭曲起来，每走过一段距离都要耗费不少法力，好在百宝囊中的丹药和灵果管够，她觉得法力快要告罄便用术法挖出一个坑来把自己埋进去休息一会。
南极此时正是极昼，程灵云也不知道往前具体行驶了几个昼夜，终于感受到眉心的玄光指引到了一处冰川底下。
“终于要到终点了吗，也不知道那位大神藏了什么东西？在这种地方又到底想做什么。”
施展了一个类似遁地的法诀往下钻去，程灵云顺着指引在一个冰雪掩埋的窟洞里找到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样式和那颛顼装烟卷的盒子差不多。
她正奇怪这便是所谓的遗物不成？玄色神光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化作一把钥匙打开这盒子，周围的空间快速向内开始扭曲，很快便连带着程灵云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到了一座宏伟的宫阙当中，周围园林灌木修剪出各式各样招手的造型，仿佛在欢迎来者，她往远处望去，屋舍中心正是一尊极为高大的机关甲人。
“幻境？还是被拉入了什么洞天世界？”
稍微小一些的木甲人脸上贴满了符咒，正在庭院当中正在浇花，见到程灵云的到访也不惊讶，它指了指宫阙中摆放在中央的同类，又挥手示意程灵云跟着它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