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强人锁男
外面的建筑造型极为华美，内里的布置倒是虚假的，大部分房间内只不过粗糙的用砖瓦铺了个模子，想必这龙王不过是个下界的水神，自然无缘能够到这里来见得道祖。
“这世界倒是没有听闻过孙大圣，民间也没有什么《西游记》这类的小说，我若是不曾学得道法，倒是可以开个书店，当一个文抄公。”
程灵云看着屋内做工粗糙的八卦炉，心中浮想联翩，总觉得其中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便是这幻境的出口，她吃了颗仙桃恢复法力，打算靠双臂的力气把这炉子翻个底朝天。
忽而泥丸宫中的太虚一气神符来回震荡，一股电流走遍全神，她心生警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后面则传来甲叶磨擦的哗哗声响，方天画戟上的月牙形的利刃擦着程灵云的发髻便那么划了过去，她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袭击，赶紧后仰了些便躲了过去。
程灵云自结成金丹后，感知能力超过常人太多，这方天画戟的一招横劈过后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大开大合的劈斩，感觉使用者只靠一股子蛮力，她心中想到：莫非也是那龙王设下的考验不成？
临空使了个身剑合一的法诀，程灵云化作一道白光从长戟的攻击范围内钻了出去。袭击者却是那位身披甲胄的修士，他脚步虚浮，两眼泛红的喝道：大胆贼子，还不把宝珠交还给我。
这修士名叫乔明，是东海月牙岛上离火仙乔山的长子，他那岛上最为擅长炼器的法门，买卖的刀剑甲胄不计其数，堪称是这东海内的“战争之王”。
他先前看这女冠和和尚斗法的时候用的是蓬莱派神宵雷法，又一路往着一个方向直飞，心中暗想：莫不是这蓬莱派熟悉上界景致，能够参透几分玄机？
心中好奇便跟了过来，哪想到那女冠二话不说，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抢走了袖中的离火神珠，这神珠是父亲给他的御火至宝，怎么能被被旁人夺了去？
本该分说一番，胸腹中产生的一股怒气却勃然放大数倍，竟然是恶向胆边生，一心只想用剑戟杀这女冠，故而双眼泛红，做嗔怒状。
“这莫不是中了什么魔咒？被祸乱了心神？”
程灵云想起先前太虚一气神符里的异动，脑中生出许多联想，她现在神形遁入飞剑当中，方天画戟虽然锋利但打不到人也没辙，趁着这莽夫旧力已尽的间隙，电射一般绕到他后脑。
太虚一气神符无形无质，乃是一件仙府中的炼魔至宝，平日里藏在她泥丸宫内护持神魂，此时朝着眼前修士后脑发出一道白色神光，一道灰蒙蒙，人脸模样的“鬼怪”被她收摄到了神符当中，她心中一惊，想到：这莫不是古书中所说的魔头？
程灵云还没有胆子把这玩意当试验品，运作太虚一气神符中的白光将这魔头绞碎。那修士把拔出了体内魔念后也是恢复了神志，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这是在哪？”
“东海龙宫，蜃龙幻境。你被魔头附身，可还记得是何人动的手？这龙王也不厚道，怎么还拿这种邪祟出来？”
乔明摇摇头，表示对失去神志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忽而感到脚步虚浮，险些原地摔倒过去，他用画戟勉强地撑着身子，运作玄功检阅自身，离火神珠还在百宝囊中，只是一身的法力精力都被吸的七七八八，心中有些恼火地说道：
“家父乔山和这龙王交情颇深，我出发前听过他讲过这蜃龙珠里的事情，龙王也断然不会用这般下作手段来考验心性。”
“那到底是何人混入了这幻境里施展魔法？”
程灵云走出兜率宫，望着这九天之上的宫阙，将目光投向冷清的诸多宫殿。
…………
小和尚在诸位修士当中功行最深，他在南天门前禅定行功，好似朽木泥胎一般没了生气，于死寂当中用佛光照见周边诸多色象，终于在蜃气起伏之间找出一丝痕迹。
他朗声念诵偈语：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正要破开这层迷障，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那对同门的男女，这二人本是青梅竹马的情侣，此时斗在一块好似生死仇人，身上都有些剑气刮出的伤痕。
寂觉和尚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见死不救，一道佛光分开二人，那摔倒在身前的蒙面女子惊恐地叫到：“大师，救我。”
“阿弥陀佛！”
小和尚刚要救人，那女子的眉心当中便弹出道灰光，正是无形无相的魔头，嚎叫着扑了过来就要噬人血肉。
第四十六章 人心如魔
“阿弥佗佛。”
寂觉和尚把自身的佛光收敛到体表薄薄一层，那无形无相的天魔被他用佛光定在眉心一点处，却是差一点便要钻入体内，吸食自身的精气。
被魔头附身的一对男女异口同声地说道：“寂觉和尚，何必再做挣扎，早早去死，往生极乐世界，去那西天净土见你的佛祖，岂不是更好。”
施展魔咒者言辞轻佻，似乎对这寂觉和尚的法力不以为意，忽而心生感应，望向天边的两道剑光，拍手称赞道：“妙极，妙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竟然有人解开了我这天魔大咒。”
此话一出，寂觉和尚便认出他便是天魔薛暄。三世之前，诸魔围攻明心岛菩提寺，其中便有他的一份，这是灭人法统的血海深仇，他心中不由地生出无名怒火。
一念既起，天魔大咒便已经发作，佛光再也抵抗不住，诸多魔头都扑上来吸食他的精气。薛暄占据着二位修士肉身，看着这和尚痛苦地跪伏在地，拍手哈哈大笑。
寂觉和尚毕竟三世修行佛法，意志坚定，即便被万魔噬身还是挣扎着端坐起来，他强运佛法抵抗魔咒，对着薛暄说道：“你天魔的名头，我素有所闻，三世之前在菩提树下，诸魔用刀剑坏我皮囊，共划我一百二十刀，你在其中用魔钩刺我五下……”
他双手合十，朗诵佛偈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个连阿罗汉果位都未参透的小辈，也想学那些个秃驴来渡我？”
薛暄看着这和尚强撑着一口气还在说着大话，口中笑他过于无知。他得了魔经之前便是四处掠夺的海寇，在海船上靠着杀人取乐。吊死在桅杆上船工，渔民也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成了海外天魔一脉的祖师，也是脱离了杀人这种低级趣味，反而爱看这些人顺着他的心头行事。
他自己靠着天魔七大咒搅乱人心，想让人哭就让人哭，想让人笑就笑，不知道有多快乐，便是永世沉沦在这下界不能飞升也是无妨。
只是这些年来结的仇家太多，一个个不是有哪位仙人飞升前留下的法宝，便是有哪位罗汉圆寂前留下的舍利，他东躲西藏，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他魔门经书中也有许多的炼制法器的门路，只是那些个飞升的老祖大多都是“拔一毛而利天下而不为”的自私自利之徒，可苦了后面修行有成的小辈，要和别人打来打去抢法宝，得来也未必适用自家的功法。
薛暄和老龙王打了几次交道，知道这东海龙王手里有一颗蜃龙珠，最是能显化幻象，他要是把这法宝拿到手里，当时便能配合天魔大咒生出许多玄妙的变化，甚至能靠着接引上界魔神的法子开辟一个小洞天。
此事薛暄也是谋划许久，这才在百里外登坛施法遮瞒天机，靠着一丝魔念分身寄生在修士的身上入得龙宫。如今在这蜃龙珠中控制这些个晚辈的肉身相互搏杀，即便让这老龙王丢了法宝，解释事情便要花费许多功夫，他趁机逃出这东海，天下之大，都可去得。
只是那一道天魔大咒不知为何没有起到作用，却是他此行盗宝的唯一变数。薛暄通过占据修士的肉身望向头顶落下的两道剑光，早就跪倒在地，装作也被天魔噬心模样。
程灵云这时候带着救下来的乔明也是终于赶到，她远远便见到这三人跪伏在地十分痛苦，此时走了两步想用太虚一气神符为他们解开魔咒。
“他们都中了魔咒！被天魔控制！道友小心，千万别信这对男女说的话。”
“那和尚才是中了魔咒，道友快来救我。”
“先救救师兄，我怕是已经不成了。”
他们三个人说不一样的话，程灵云即便剑术再高，也看不透人心，站在原地踌躇了起来。乔明拿着方天画戟，来回乱转，听着三人哀嚎不止，眼见那女子口吐鲜血，也是感到无能为力，觉得一身的武艺好似白练。
眼见三人都要咽气，乔明先她一步去救那对青年男女，他心中称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命怎么算也要比一个重要。
程灵云叹了口气，心头生出一丝不忍的念头来，祭起太虚一气神符，走过去正要为那二位拔出泥丸宫内的魔头，忽而从眼前二人身上射出一道赤色虹光直扑眉心。
她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却是被那丝魔念寄生，不知不觉从眼前生出一片黑暗无光的混沌，此地便是程灵云的识海。
薛暄知道这女道士有一件护持神魂的至宝，自己伤不到她，可他擅长玩弄人心，也有方法去破这层防御，那老龙王被龙宫外的动静诓骗走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却是要抓紧时间才行。
这魔头心头打着算盘，便显化出一尊千手千眼的魔罗波旬的法相，把眼前女冠自我意识形成的身体放在一只手上，要用无量神通使她新生恐惧。
程灵云看见这混沌中生出一位极为可怕的魔神，无边广大，光是头颅上的双瞳便如同天上荧惑，放出诡异的红光。那魔神开口呵斥她到：“汝冒犯魔域，当受千劫，念在你修行不易，吾法外开恩，还不速速臣服吾他化自在天天子。”
程灵云被那吼声震动的神思荡漾，的确从心中生出些对未知的恐惧来，她正要开口说话，又听到耳边有人呼喊，却是寂觉和尚暂时压制住了魔头，用佛门密法传来些许声音道：“魔法变幻，皆在一念之间，此地是你泥丸宫内，亦是变化随心……”
这声音断断续续，却透露些关键信息。程灵云不禁想到佛门在降心魔上的确专业。那问题又来了，既然是比拼变化，怎么才能“吓”到这见多识广的魔头？
刹那间，程灵云于心中浮现许多影像，有那竹庐当中击缶而歌的古仙人李八百，有那星河间剑法无匹的邋遢道人，还有自己的师尊赤云子，最后却是定格在天阙中争夺帝位的两位至尊。
薛暄见到那女冠的身形忽而一变，化作一位乘驾六龙的高大神人，长矛往前一指，便是无边的神力分开混沌。
第四十七章 东海第一
这一矛刺出却是无物可挡，无边的混沌像是海浪一般向后褪去，电闪雷鸣间，涌起了风地水火，那千手千眼的魔尊波旬被这神力打中，高大的身形轰然倒塌，像是程灵云幻境中那被打爆的日月一般化成宇宙中的尘埃。
玄色法纹从神人的武器表面一一浮现，其中代表的法，力，智，理，与大道合一。这招式虽然简单，但其中却隐藏种种玄机，堪称是程灵云曾经见过的最强一击。
薛暄同样也没有见过这般神威，光是那张牙舞爪的六条神龙便让他心生恐惧，更别提那位玄衣的神人了，莫不是四御当中的哪位天帝？
他这念头一起，心中暗道不好，却是天魔见到主人生出胆怯的情绪，嚎叫着过来噬主。自从他证得魔神以来，生出许多玄妙神通，和他化自在天的众天人一般无二，这一丝魔念中蕴含的好处在魔头感知里实在是撩人。
程灵云趁着这些魔头内讧的机会，终于从天魔迷心的困境当中挣脱出来，继而掌握了些许神念的控制权。她赶紧祭起太虚一气神符，一道朦胧的白光自泥丸宫内照彻四肢百骸，真气从金丹当中运作周天，也是靠着这件至宝将体内的这些个魔念碾碎成了精纯的元气。
本来凭借她的道行，光凭些许法宝也不能胜过这薛暄，可偏偏这天魔玩弄人心惯了，不用刀兵和她厮杀，要来控制神志，可谓是“善泳者溺”了。，
“这群傻逼魔头！把老子坑惨了。”
薛暄在百里之外的本体痛呼一声，从法坛当中跌落下来。他用魔经里的上乘秘术以魔制魔，威力虽大，却也好像在走钢丝，如今被反噬也是要花些时日修养。
玄门当中果然高人众多，那女道士年纪轻轻竟然能有这番见识，不知道哪一派的高人转世，还是天上的哪位星宿动了凡心被贬下界？那玄衣神人也不知道是四御中的哪一位……
且不说这薛暄心中如何猜测，如今盗宝却是失败的彻彻底底。他不仅身份暴露，还面临被围剿的危险，瘫坐在法坛前想到：
“那些个小辈在这东海都有师门，加上老不死们总他妈的喜欢呼朋唤友，摆出天罗地网来围杀，就算老子炼成天魔也早晚要被找到，你妈的，这东海是呆不下去了，收拾东西，去昆仑山投了那些老魔去……”
他这也是丧了胆气，脑中还想着被那开辟天地的一击，嘴里骂骂咧咧用魔火把周边的东西一烧，就这么驾着幽绿的剑光往外飞去。
………………
老龙王见到宫外的天魔迷障统统消失，那些拿着刀剑勾叉在门口叫骂请战的魔头也消失无踪，这才知道方才被人施展秘法蒙混了天机，云中一块宝镜想遁走西南，被龙王用控水的神通擒拿下来。
“无相天魔……薛暄！”
他想通其中的关节之后，咬牙切齿地念出仇人的名字，龙爪用力把这镜子捏出几道裂缝。赶紧动身带着虾兵蟹将回到龙宫，控制自己的法宝蜃龙珠吞吐烟气，将困在其中的众人都放了出来。
除了程灵云还保留着不少法力之外，那些个中了天魔大咒的修士全都被吸的腿脚发软，倒在地上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老龙王又奉上些固本培元的丹药，想要挽回些人情回来。
毕竟这事情发生在龙宫内，他作为东海水神，面子上怎么也挂不住，若是那天魔得手，怕是要被这些人的师长找上门来闹个天翻地覆。
龙王环顾众人，此事是他失察之过，赶紧拱手作揖谢罪。入得蜃龙珠的修士都是晚辈，哪里敢当得他的大礼，纷纷开始痛斥是薛暄的过错，回去便要告诉师长共同诛杀此魔。
这也算是把目标都转移到了薛暄头上，老龙王安抚下了众人，打算为这场闹剧收个尾，开口问道：
“如此一来，这比试未能完成，按照规则是第一位走出幻境的是较艺第一，如今被那天魔横插一脚……唉，诸位可曾看破蜃龙幻境的奥妙？”
寂觉和尚知道那蜃龙幻境的出口就在南天门中，只是众人进去后无一人肯回头，唯有他一人看破此间奥妙，只是此时也不说破。
明心岛菩提寺的寂觉和尚是知道而不说，月牙岛离火宫的乔明和瀛台列岛上的何霜儿，林冠良之流是不知道不能说，程灵云也不敢诓骗这龙王，都是摇头说是不曾看破。
这场较艺无胜无负的确难以收尾，老龙王知道少说也要送些东西出去来做个顺水人情才是，他又问道：“天魔大咒摄人心魂，只要起了七情六欲便立时应咒，又是哪一位灭掉薛暄的魔念？”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全都望向了程灵云，感激她救命之恩，也不和她争了，都是拱手乱哄哄地说道“降魔有术，智勇双全，当为第一……”之类的好话。
程灵云被猛不丁地一通乱夸，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拱手作揖站在众人前面，口中说道：“正是在下。”
老龙王捏着胡须，看这女冠年纪轻轻，根基打的也是极为牢固，不愧是蓬莱派的高徒，心中有些不爽自己珍藏的宝贝竟然便宜了赤云子那酒鬼，脸上却笑呵呵地说了些溢美之词：
“蓬莱派的道法果然高绝，不愧是上界天帝传下的道统……”
当下便宣布此次较艺便是程灵云胜了，剩下的几位也可以拿些法器自用，只是品质上就不如龙宫宝库里的法宝了。
老话说的好，愁海龙王没宝哩，这龙王即便不能给她定海神针这样宝贝，宝库里的货色也是不差的。
程灵云站在琉璃地板上，各色宝光照的脸上一会紫，一会青，好似中了什么剧毒一般，她边走边看，也是挑花了眼，心里想到：
“进攻手段我有白虹剑，防守我有太虚一气神符，辅助有禹王圭，到底要挑一件什么才好。”
她往里走了两步，终于是在刀枪剑戟中是看到一件白玉桃花簪，拿着打量了一番，是越看越欢喜，对着旁边的龙王说道：“便是它了。”
第四十八章 再回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