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不能开这样的先例。”梁宇铁面无私地说道。“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们这里，一旦开了这个头，事情就难办了。她们的确是可怜，但永远都有比她们可怜的，我们能帮得了几个？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点局面，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毁掉!如果引来更多人聚集在这里，被恐龙袭击了，我们怎么办？”
“但我们的粮食节约一点是能够坚持三个月的，之前你们不是曾经计算过吗？”钱伟说道。“之前说停止收人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始种玉米，但现在，办法已经想出来了，最多再有两三天我们就能开始种第一批玉米了，接纳她们应该没有问题吧？”
“如果只是那个女人，哪怕只是那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孩也没有问题，关键是，还有老人。”刘玉成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的人口结构本来就已经很严峻了，吸收一个女人，带着三个累赘，这样代价也太大了。”
钱伟紧闭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人的确是个问题，安澜大厦里面已经有太多的老人，哪怕现在有一些老人已经开始慢慢地转变，但有一半本质上仍然是团队的负累。
梁宇之前就已经向他们做过这样的建议：即便是在粮食充沛的时候也只能接受四十岁以下的男人和三十岁以下的女人，拖家带口的坚决不能再接纳。
这个提议虽然没有获得过正式的表决通过，但其实，大多数人都认可了他的这个建议。
钱伟之前也赞同他的提议，但他真的不知道，在真正面对这样的事情时，狠心无视他们，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谁去拒绝他们？”他最终问道。
“你和张晓舟就别去了，你们俩心太软。”梁宇说道。“我和老刘去吧。”
他们于是留在二楼等待消息，但很快，哀求声就变得越来越大，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们的耳朵，让他们不得不听着。
“求求你们，你们都有肉吃了……还容不下我们几个人吗？”
“我们会拼命干活！只要给口吃的，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求求你们了，孩子还这么小，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就这么荡然无存，人们讨论的声音也完全消失了，所有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
“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的粮食也只是勉强度日……你们找找别的地方吧……”刘玉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连你们都不开恩，还有什么地方会收留我们？”老人悲愤的声音说道。“我们给你们跪下了！求求你们，开开恩吧！”
“你跪也没有用。要是有办法，我们绝对会收留你们，但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梁宇的声音冷漠地说道。“你们喜欢跪就跪着吧，但我要提醒你们，这附近有恐龙活动，你们最好是赶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安全？人都要饿死了，到安全的地方又有什么用？你们不开恩，我们就跪死在这里……恐龙来了，你们就看着我们在你们门口被活生生的吃掉吧！”
“随便你们。”梁宇说道。“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们想死在这里？那也是你们的自由，和我们无关。”
“苍天啊！你开开眼吧！”老人尖锐的声音，年轻女人和小孩的哭声，让人听了心里怎么都不是一回事。
梁宇和刘玉成走了回来。
“今天晚上要加一班岗哨，防止他们在外面搞破坏。”梁宇说道。
张晓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局面他早就已经预料过，但理智告诉他，梁宇说的话是对的。
楼下痛哭恳求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对面的那几幢楼里，有人在悄悄地看着这边。
接受这一家人当然没有问题，不会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但问题是，他们没有能力接受因此而来的更多的人。
第116节 第115章 不忍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候，那头暴龙都会再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
事实上，哨兵观察的结果是，它很少在正午阳光炽烈的时候出来，清晨和傍晚是它最活跃的时间。当然也许它在黑夜当中也有行动，但那却不是凭借肉眼能够观察到的东西了。
一想到还在楼下哭哭啼啼的那一家人有可能会被暴龙堵在这里，最终成为它的口中食，钱伟和张晓舟就越来越坐不住。
他们都很清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但很多时候，知道应该怎么做和能怎么做，永远都画不上等号。
梁宇拉着刘玉成坐在他们旁边，张晓舟很清楚他的意思，他担心他们两个会一时头脑发热到楼下去打开门把那家人放进来。
别人或许会被哨兵阻止，但他们俩分别是安澜团队的正负队长，哨兵不会阻止他们。
梁宇清楚一定有很多人已经被他们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人们总是很容易被眼前的东西干扰自己的思维，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然后又追悔莫及。有他在，而且他也掌握了一部分话语权，他就绝对不会容许这样致命的错误发生。
“我下去给他们点吃的，让他们先离开。”钱伟终于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然后呢？”梁宇却问道。
在反对张晓舟弄出来的全体成员大会制度上两人是坚定的盟友，但在这个问题上，梁宇一点儿也不让步。
“你觉得他们拿了你的食物就会离开？”他冷冰冰地说道。“不会的，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已经感动了这幢房子里的人，越发死赖着不走。”
“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被恐龙吃掉？”钱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梁宇却答道。“之前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人们在外面的街上被速龙吃掉，眼睁睁地看着人们在食品批发市场外面被暴龙吃掉，既然之前你都能够接受，为什么这次不行？”
“这不一样！”钱伟用力地摇着头，他知道自己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但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烧着，让他感觉闷得就像是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们是弱者？因为她们求到里你面前，而你举得自己有能力帮助她们？”梁宇问道。“醒醒吧，钱伟。别人或许不明白，你难道不明白？我们的进度已经无限期向后推，虽然你做出了那个东西，但它只能保护一队人在效率比较低的情况下外出工作。除非我们能够把暴龙和那些该死的恐龙都杀掉，否则三个月之后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种出玉米来。”
“而且只要有土就万事大吉了吗？光照问题呢？肥料问题呢？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有过在大楼里种植玉米的经验，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如果收成不如预期呢？我们未来还有可能要面临很多很多的问题，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现在我们的存粮看起来是够吃的，但谁知道三个月之后是什么情况？你我都知道，接受她们永远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无法拒绝她们，那你有没有办法拒绝其他人？”
梁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心狠，钱伟，张晓舟很早以前就已经预言过将要发生的事情，饥荒才刚刚开始，她们的样子还不算惨。如果现在你就没有办法狠下心来，那不久之后，面对更加凄惨的境况，你准备怎么办？拿你所熟悉的这些同伴生存的机会，去换取这些陌生人多活几天吗？”
“这个过程里一定会有人死的，我们只能努力做到，让死的不是我们熟悉的人。”他对钱伟这样说道。
“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钱伟说道。“人们会恨我们！就像他们恨康华医院，恨国土资源学校那样！我们之前苦心营造的形象不是白做了吗？拒绝了他们，我们和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没有这些东西在周围活动，我们当然必须要尽可能联合其他团队。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不知道我们要和别的团队有什么不同，最起码，我们比他们有更大的机会活下来。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们争论的声音很大，张晓舟的房间并没有关门，人们应该都听到了他们的争执，张晓舟希望能够听到人们的心声，但入耳的却依然只有那家人越来越悲凉，越来越绝望的哭声。
“我们以前的社会提倡同情弱者，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活下来。体力、智慧、知识、经验、甚至是运气，只要要有一项比别人强，你才有资格活下去。”梁宇说道。“醒醒吧！钱伟。即使要吸纳蜥人，我们也只能吸纳对团队可能有贡献的人，而不是这样的负累。”
他的这番话显然并不仅仅是对钱伟说，这样残酷的语言配合下面那家人的哭声，对于人们的警醒却比之前张晓舟所发出的任何警告都要深刻而又有效。
钱伟烦躁地站了起来，但他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听这哭声了。
“我到楼顶去！”他最后自欺欺人地说道。
人们看着他消失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口，但梁宇还是没有离开。
“我不会做不理智的事情。”张晓舟说道。
“我知道。”梁宇点点头。“只是你这个地方距离楼梯口最近，我在这里等着看钱伟会不会跑下来。”
“还有两部楼梯。”张晓舟说道。
“但他如果下了楼，在你这里一定能够听到。”
张晓舟没有什么话好讲，他的心里也很难受，很不舒服，但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理智行为的人。至少在他明知一件事情后果的时候，他绝不会去做。
刘玉成在旁边有些尴尬，但梁宇拉他来就是要监视张晓舟和钱伟的，他现在也没有理由离开。
“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些种子让她们走呢？”李雨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女人心软，她也许是真的听不下那哭声了。“有了希望，她们应该就会有勇气去面对未来了吧？”
“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能力开始种玉米，你觉得她们有这个能力？”梁宇摇摇头。“不可能的。他们会第一时间就把那些种子都吃了，然后继续赖着我们。你这个建议给的不是她们依靠自己活下去的希望，而是依赖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我们可以给别人种子，但不是这样毫无希望的人。”
“非要看着他们这样吗？”李雨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尤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象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样子，否则的话，她知道自己一定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事情。“张晓舟，你是队长，想想办法啊！就让大家一直听着她们的哭声，等着看她们被恐龙吃掉吗？”
张晓舟抬起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却只能摇摇头，没有什么办法。
第117节 第116章 生离
“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看他们会什么？”吴建伟的声音说道。
张晓舟这时候才看到，自己的房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很多人。
这幢楼就只有这么大，人们没有办法选择，他们要么只能到楼上去避开哭声，要么，干脆就到这里来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种时候你这样问，难道会有人说自己什么都不会？”梁宇说道。“如果他们说个冷门的你没有办法去验证的东西，你怎么办？是放他们进来还是不放？你怎么去证实他们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们只是随口说说想办法先混进来你怎么办？把她们又赶出去？你又怎么去向那些接踵而来的人解释，我们接纳他们是因为他们懂得某种技能？”
一连串的问题让吴建伟无言以对。
人们都觉得梁宇太冷漠，但他们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但再让她们这么哭下去……难道等他们真的把暴龙或者是白天那种恐龙引过来，我们还真的就这么看着他们被吃掉？”刘雪梅低声地问道。
“他们被吃掉，就不会再有人走这条路，没什么不好。”梁宇说道。但这样的话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过火了。“我们打开门，就会有更多走投无路的人往这边来，那时候，被吃掉的人会更多……”
他轻轻地摇着头。人人都有恻隐之心，他也不是贴是做成的，但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需要有人保持着冷静而又清醒的头脑。
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充当恶人需要勇气，也需要决心。
看来看去，他觉得只有自己能够胜任这个角色。
“如果没有那两个老人呢？”王牧林突然问道。“我记得当初说过，可以吸收单身女人的吧？”
站在门口的那些单身男人们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周围还有不少女人在，这样的话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梁宇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张晓舟。
“让他们自己选择吧。”王牧林说道，然后向楼下走去。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张晓舟问道。他和梁宇都很快就明白了王牧林的意思。
“也许吧，但由他们自己来做出选择，总比由我们来做好。”
人们安静了下来，下到楼梯口。
王牧林慢慢地向着门口的网格卷帘门走去。
那一家人已经哭了快半个小时，喉咙都已经开始沙哑了。
看到王牧林过来，他们的眼睛里重新露出了希望的光。
“求求你……”老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王牧林问道。“爹妈和女儿，还是公婆和媳妇？”
他们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们应该知道现在这个世道是什么样子。”王牧林低声地说着。“人们的意见本来就坚决不能接受你们，但还是有人觉得，孩子太可怜了……但我们不可能只接纳孩子，所以，现在该你们自己选择了。”
抱着小女孩的那个女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用力地抓着栏杆，痛苦地摇起了头。“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我们没有办法接纳老人，只能接纳年轻人和小孩。”王牧林说道。“我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们根本就不会开这个口子。你们自己选择吧。如果你们不愿意分开，那就请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怪我们，这已经是我们能够做出最大的让步，要怪，就怪把我们弄到这个世界的命运吧。”
门外的几个人再一次痛哭了起来。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王牧林的姿态虽然低，态度却很坚决，明显没有任何余地了。
他们抱头痛哭了一会儿，那个老人突然抬起了头：“我和你妈这就走，你跟他们进去吧！”
“我不要！”女人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不要和你们分开！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