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沐东村毫无疑问是一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但你们要搞清楚一件事，国土学校同样不是净土，只是一群自私自利者的集合。他们当中肯定有少数像夏末禅这样例外的人，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感到非常痛苦，宁愿抛下一切投奔我们，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邱岳的声音渐渐激昂了起来。
“对于联盟来说，这两个地方都只有一个同样的属性，那就我们的竞争对手！国土学校表现出来的或许文明一些，温和一些，但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本质上和沐东村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糟糕！我们不应该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抱有不切实际的想象，也不应该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抱有恶感，因为他们对于联盟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削弱他们，分化瓦解他们，但又确保均势不被打破。与此同时，竭尽全力积蓄力量，强化自身，最终以压倒性的力量把他们双方都吞并，把远山所有人都集合到联盟的旗下，把远山的所有幸存者和所有资源都统合起来，带领他们去征服这个世界！这是我们的责任，这也是我们的使命！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也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解决远山的问题！”
张晓舟惊讶地看着邱岳，他以前从未表露过这样狂放而又激进的想法，这与他平日的形象完全不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张主席，我理解你的想法，也钦佩你的为人，但你的想法有时真的过于天真了。你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资源，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活下来，希望避免纷争。这个想法不能说不好，但你越这样想，越小心翼翼不肯付出代价，距离你的目标就越远。远山城三方对峙的局面一天不解决，我们一天不负起应有的带领所有人的责任，悲剧就不会结束，你的这种想法也就不可能实现，牺牲者也就越多。”
房间里彻底沉默了，所有人都看着邱岳，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你的理想太崇高了，高到除了你以外，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高到你只能一个人去完成这个理想，那它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目标放低一点儿，具体一点儿，让更多的人明白你想要什么，让他们来帮助你完成？等到这个低一点的目标实现了，再去想办法实现你最初的理想，难道不好吗？”
张晓舟突然感觉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的状态和自己也差不多。
“这……”他张口说道，声音却很怪，就像是许久没有说话的人，发出了一个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音符。
“这些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今天也许不是一个很适合的时机，但我认为应该让你们听听我的想法。”邱岳终于又回到了他惯常的表情，微笑着问道。“生存这个概念太宽泛，也太不具体了。我们应该有一个更明确，更崇高的目标不是吗？”
张晓舟摇了摇头：“这我得好好想想。”
“我们不应该过分介入他们双方的冲突。”邱岳说道。“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许不对，但我认为保持中立，在适当的时候出面调和对联盟来说是最有利的。他们双方因为敌对而隔绝，而我们却可以通过贸易于双方都保持接触和了解，这样的局面最能让我们获取人口和资源，也最有利于我们掌控局势。你们认为呢？”
第380节 第133章 疯狂
邱岳的话让大多数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美国总统临终前拿出一本还带着体温的党证，告诉大家自己其实是地下党一样荒谬。
这让他接下来的话甚至都没什么人注意听。与他提出的目标相比，眼前这点事情又算什么呢？
“大家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再碰头吧。”张晓舟只能这样说道。
但邱岳却在所有人离开后又叫住了张晓舟：“杨-勇还说了一个事情，我觉得值得我们去试试。”
“什么？”
“他说在板桥村的劳工暴动之后，何春华那边因为担心劳工暴动，在地面对他们控制的非常严格，但考虑到悬崖下面的危险，他们反而没有派多少监工下去。只是定死了劳工们每天要上交的各类物资的量，不交够就不能上来。”
张晓舟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邱岳点点头。“那些劳工应该对何春华怀有极大的不满甚至是仇恨，只是因为没有其他退路，回到地面之后又被严格控制，所以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办法逃亡。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不管是煽动他们逃跑，或者是干脆鼓动他们，帮助他们策划暴动，对联盟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但这很危险。”张晓舟说道。“我们又如何取信于这些劳工？”
从联盟控制的距离板桥最近的区域放一条绳梯下去并不困难，但这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派出很多人。
“有一个人很合适。”邱岳说道。“而且我相信他很愿意冒险去做这件事情。”
“严烨？”
“他本身就是从沐东村逃出来的，有亲身经历，有对比，现身说法更容易获得那些劳工的信任。”邱岳点点头。“运气好的话，如果遇上他以前认识的人，这个过程就会很简单，而且非常具有说服力。更何况，他的能力早就得到了证明，穿越这几百米的丛林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危险，但对于他来说应该并不困难。”
张晓舟仍在迟疑。
“之前他立的那些功劳都有些勉强，但这件事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对他的减刑再有异议了。”
“好吧。”张晓舟终于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谈谈，如果没有问题，明天一早就让他过去？”邱岳说道。
“这么急？”张晓舟有些惊讶，他其实一直在考虑如何修复与严烨的关系，但作为联盟主席和一个年长者，面对严烨那样的态度真的很难下手。
“国土学校那边动手也就是在这一两天了，如果抓紧时间，我们也许能够利用这次机会。”
面对邱岳炯炯的目光，张晓舟沉吟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安全为第一位。”他对邱岳说道。“告诉他，不要急于求成，有任何情况都以保全自己为主。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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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一下，要想从这里出去，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严烨看着邱岳，没有说话。
所有的服刑者和被送来学习班的轻微犯罪者目前都归宣教部管，这让邱岳从张晓舟那里出来之后，很方便地直接就到了严烨住的地方。
作为前两次冒险中可以说是唯一表现出色的成员，宣教部在张晓舟的暗示下尽可能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条件，单人独户住在三楼。
靠近楼顶的房间太热，而底层的房间又太吵太潮湿，这个楼层最舒服。
但严烨却显然并不领情，或者说，他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
他不喜欢邱岳。事实上，所有被宣教部管的人，没有一个喜欢他的。
他们每天都被强令到丛林里去从事艰苦而有没有报酬的工作，这也就算了，但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之后还要被逼着学习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章制度和杂七杂八鼓吹联盟好，其他地方宛如地狱的东西，这就让人很痛苦了。
作为前两次冒险中唯一的英雄，严烨当然不用每天去做那些粗重的工作，而是进行一些针对丛林的训练，准备参与下一步的行动。但这样的学习他却也必须参加。
大家都是来自现代社会的人，这样的手段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践踏自己的尊严。但没有办法，不老实完成，就没有饭吃。饥饿让所有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学习，然后围成一个圆圈谈心得体会，谈自己的懊悔和认罪，谈对联盟的认可和支持。
在严烨看来，这就是赤裸裸地在拍联盟，拍张晓舟的马屁，极其恶心。
但邱岳却是他平日里能够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联盟官员，他有什么建议和意见也只能通过邱岳转达，这让他只能捏着鼻子和邱岳相处。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严烨绝不相信邱岳会这么好心替自己着想，作为张晓舟的忠实走狗，他应该是想方设法害自己才对。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的立功的机会，但严烨不太相信张晓舟会把这样的机会就这样毫无代价地交给自己。
“为什么是我？这件事情既然这么简单，而且又这么重要，怎么会轮得到我这个犯人？”于是他问道。
“你说得没错。”邱岳笑着摇了摇头。“但我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说服其他人同意派你去。”
“为什么？”严烨问道。他并不觉得自己和邱岳的交情有这么好。
“因为我看好你。”邱岳说道。
门关着，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看好我？”严烨有些迟疑，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聪明，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又是新洲团队的元老之一，还担任过张晓舟的助理，大有前途。最关键的是，你够狠辣！”邱岳说道。“在现在这个世界要想成功，这一点很重要。像张晓舟那样的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只有在关键时候能狠得下心的人才能有所成就。”
“你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严烨冷笑了起来。
“可笑吗？一点儿也不。”邱岳微笑了起来。
“你其实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因为你有些太冲动了，但钱伟和张晓舟一样是个理想主义者，高辉这个人有时精明有时迷糊，又没什么主见，其他人加入的时间太短，资历不够。更关键的是，他们都不像你这样有着牵绊。”
“你到底想干什么？！”严烨的眼神一下子凶狠了起来。虽然是囚犯，但他身份特殊，身上还有刀，在这种地方杀掉邱岳这样的人一点儿也不困难。
“别太过紧张。”邱岳急忙张开双手笑了起来。“我对你没有恶意！有牵绊并不是坏事，我也有，老婆和儿子就是我最大的牵绊。某种情况下，有牵绊的人更能获得别人的信任，你觉得呢？”
“别绕圈子了！”严烨的手从刀柄上稍稍放开，但眼神依旧凶狠。“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我的目的其实和你一样，只想让自己的亲人过好。”邱岳说道。
“是吗？”严烨讥讽地说道。
“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邱岳摇了摇头。“但张晓舟才三十几？三十一？比资历，比年龄，比声望，我什么都比不上。我可不会奢望到取代他。”
严烨撇了撇嘴。
“但你可以。”邱岳却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严烨的身体又一次绷紧了。
“这是你一直在考虑的事情，难道不是吗？”邱岳微笑着问道。
“你疯了吧！”
“为什么不呢？”邱岳摊开双手，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今年才十八岁？放眼整个联盟，年轻一辈有谁能和你竞争？张晓舟的个性让他不可能一直坐在联盟主席的位置上，他如果下来，也许比他年轻几岁的钱伟能接任一届，然后呢？”
严烨的呼吸不知不觉地放缓了。
“那应该是八年甚至是十二年以后了吧？”邱岳说道。“现在你最大的劣势是太年轻，但八年以后，十二年以后，他们都老了，而你却正当年，还有谁能和你竞争？”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严烨说道，但他却没有发现，自己对于邱岳的敌意已经消失了很多。
因为邱岳所说的，正是他考虑过，而且正在准备实施的东西。
“当然有意义。”邱岳说道。“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要从现在开始谋划，从现在开始有目的地改变自己的一些做法，拉拢更多的人。这样一来，等那个时候到来，你有资历，有声望，有人脉，有功绩，众望所归，有什么不好？”
“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严烨不相信邱岳是个活雷锋，他这么说这么做，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已经四十二岁了。”邱岳却再一次说道。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活得像以前那么久？”邱岳摇了摇头。“缺医少药，缺乏营养，生活条件恶劣，高温多氧，连吃的都是以前没有人会吃的工业盐。你觉得我能活到多少岁？”
这样的问题严烨怎么回答？
“能活到六十岁我觉得都是运气好了，运气不好，五六年之后死掉我觉得都是正常的。”邱岳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但我儿子才十岁。我活的时候当然可以照顾他，但我死了呢？”
“你想让我来照顾他？”严烨终于明白了过来。
“别人也许不能理解，但你应该可以理解吧？”邱岳说道。
“如果是这样，谁都可以做到。”
“不。”邱岳摇了摇头。“我儿子很聪明，而且比同龄人都懂事得多，只要你肯关照他，他一定会很有前途。”
严烨终于彻底明白了邱岳的意思。
张晓舟之后是钱伟，钱伟之后是自己，然后……是邱岳的儿子？
“你疯了！”他再一次说道。
十几年以后的事情，现在就开始绸缪了？这也太疯狂了吧？
“等你有儿子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邱岳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觉得我太疯狂，但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联盟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而你我的后代将会成为联盟的主人，难道不值得努力一下？”
“你就这么相信我？”严烨说道。
“当然不。”邱岳说道。“但与你合作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我们两家可以合为一家。”
严烨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邱岳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说来说去，你打得原来是这个主意！你休想！”
“有什么不好？”邱岳却丝毫也不挣扎，而是平静地看着他。“你妹妹很不错，而我儿子也很优秀，他们的年龄还很合适。在这个世界，选择本来就不多，强强联合有什么不好？你有勇气，有力量和行动力，而我有智慧和经验，我们两家可以完美的互补。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儿子塑造成你所希望的妹婿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好？你妹妹总要嫁人的，为什么不为她选择一个最好的？”
“我不会拿妹妹来做肮脏的交易！”严烨说道，但他还是放开了邱岳。
“我也一样。”邱岳整了整衣服，平静地说道。“但这不是交易，而是富有远见的规划，甚至可以说是最伟大的规划。我们明明是在替他们筹划这个世界最好的未来，为什么要把它想得这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