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第318节 第71章 救援（2）
几个人轮流抬着担架走，很快就遇到了闻讯赶过来的大部队。武文达安排人们把一块场地清出来，让随队而来的医生可以好好地替王永军检查。
在丛林中没有条件进行更多的检查，只能简单地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测了一下血压和体温。
李根眼巴巴地看着医生，而他的表情则越来越严肃。
“必须马上送他回去！”他低声地说道。“他的血压太低，几乎已经测不出来了。另外，他还在发烧，有可能是已经感染了，必须尽快治疗！”
“我马上安排！”武文达说道。
他看了一下周边的队员，因为之前严烨和徐杰一路上尽可能地做了路标，他们行进的算是非常顺利。这条路在他们来的时候又进一步在路边用石头、木头和拨开树皮的树木做了标记，只要不在路上遇到突发情况，回去的路应该会很顺利。
他很快就做了决定，由徐杰和李根带六个临时抽调的队员回去。徐杰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两次，路况比较熟悉，而李根明显是已经连续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精神虽然看着还好，但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俩对于丛林的情况比较熟悉，而那些临时抽调的队员体力比较充沛，适当的轮换之下，应该能以最快的速度把王永军送回去医治。另一方面，搜救的对象已经减少到了两个，而且其中一个应该就在附近，把不熟悉丛林情况和没有经过充分培训的队员送走一些，对他来说安全责任反而更小一些，要担心的事情也更少一些。
“张开印可能已经死了……”李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神情低落地说道。“是李彦成说的。”
这一点武文达和严烨都已经想到了，但即便这是真的，他们也必须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或者是找到确切的他死去的证据，不可能因为李彦成的话就放弃搜救。
“武哥你带一半人在这附近找李彦成，我带医生和另外一半人去找张开印？”严烨问道。
“好！”武文达点头表示同意。
队伍再一次分成三组，但每一组最少都有六个人，而且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人们对于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认识和准备，不至于再出现他们之前那样的状况。
严烨带着分给自己的队员们匆匆沿着昨天匆忙标记过的路线往前赶，在那座山上的时候情况还好，但下山到了靠近沼泽的地方，前一天他们留下的印记被破坏得很严重，很难辨认，他们不得不一路继续留下明显的标记一路走，将近两个半小时之后才终于看到了那片荆棘。
“张开印！”虽然知道他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严烨还是忍不住叫道。
空无一人。
挡住唯一入口的火堆早就已经熄灭，被雨水浸湿，他们搭起来的那两个帐篷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破坏。地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甚至还有衣服的碎片。他们小心地沿着地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追寻，在大概两百米外的另一个灌木从里，找到了套在防刺服里被啃食了一半的血迹斑斑的骸骨和内脏的碎片。
这样的景象让一名队员马上就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其他的队员们也不好受，但还能勉强忍住。毕竟，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只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的同伴。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无法辨认，但丛林里不可能有其他人有这样的装备。
“找柴去吧。”严烨低声地说道。
把尸体带回去非常不现实，但埋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可能，唯一的选择就是火化尸体之后，把骨灰带回去。
他们花费了两个小时才搭起一个足够大而且足够干燥的柴火堆，严烨和另外一名承受能力比较好的队员把张开印的遗骨小心地从那件防刺服里取出来，又把散落在周围的那些收集起来，一起放到柴堆上，然后点燃了它。
等待火堆燃烧，熄灭然后收集骨灰又是一件漫长的事情，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被遗弃在营地里还能用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在这个时代，他们还没有奢侈到可以随意的抛弃它们。
严烨用属于张开印自己的饭盒和水壶装满了还在发热的骨灰，随后和其他人一起草草地把剩下的灰烬都掩埋在了一棵树下，匆匆往回走去。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天色又已经开始变暗，他们也许来不及赶回远山了。
最终他们在之前与大部队分开的那个地方找到武文达他们那个组，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严烨他们。
“找到李彦成了？”
武文达轻轻地提起了一个背包。
“在里面。”他低声地说道。“我们在山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应该是昨天晚上不慎从高处摔了下去，然后被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恐龙发现了……”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我们把他的遗骨收集了一下，烧成了骨灰。你们那边呢？”
“一样。”严烨也提起了装着张开印骨灰的那个包，低声地说道。“他死了。”
李彦成既然死了，那关于张开印的事情就成了一个悬案，永远无法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我们怎么办？回去？还是在这里宿营？”他对武文达问道。
“回去！”旁边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连夜赶回去。”武文达点点头。
他之前就安排徐杰、李根他们在回去的时候进一步在这条路上做更多的标记。虽然天已经要黑了，但这条路已经被来回走了三次，应该会有明显的痕迹，打着火把慢慢地走，相互之前做好照应，应该不至于迷路和走丢。
“回去。”更多人说道。
丛林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直到天完全黑他们才走回悬崖边，张晓舟和钱伟守在升降机前等着他们。
严烨本来走在人群最前面，看到这样的情况便悄悄闪到了人群里。
看着他们期盼的目光，武文达默默地走到他们面前，默默地摇了摇头，把装着骨灰的两个袋子交给了他们。
气氛变得很压抑，片刻之后，张晓舟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英雄，你们也都是英雄！联盟有你们这样的勇士，是联盟的幸运，我以你们为荣！”他说道。“请你们相信，他们不会白白牺牲，我们的脚步也不会因为这次失败而停下！我们会从这次的失败中吸取足够的经验和教训，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尽力去避免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总有一天，我们将会把这座丛林征服，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个世界征服！”
人们默默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话，没有人说话。
他抬起头，对着队员们说道。“你们饿了吧，上面已经准备好了热饭热菜和热水！我们上去吧！”
人们终于轻声地欢呼了起来。
经过一整天的跋涉，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对于严烨和武文达等已经连续在丛林里走了好几天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洗个热水澡之后，饱餐一顿然后睡觉更好的消息了。
也许他们在明天或者是更远的未来将会征服这个世界，但现在，他们只想忘掉这一切。
第319节 第72章 人心
“……历史将会铭记他们的名字……”
草草搭起的主席台上，张晓舟正在尽力投入地去念着邱岳起草的稿子。
他本身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喜欢，但邱岳说服了他，也说服了其他人。
做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死者本身，甚至都不是为了安抚死者的家属，而是为了其他人，为了联盟的未来。
只有在看到死者获得荣耀，看到死者的家人获得荣耀和保障之后，其他人才会相信自己也会获得这样的待遇。这样做与其说是为了死人，倒不如说是为了活人。
“在这个世界，死亡已经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谁能够给予死亡足够的尊重，谁能够保证给予战死者的家属充分的保证，谁就能获得人心。”邱岳这样说道。“一个团队的向心力来源于方方面面，要想摧垮很容易，只要抽掉其中的一块板子就行了。但要把这个桶箍好，就必须把方方面面的短板都补好。”
其实新洲团队之前就有这样的承诺，也在这样执行，但这样的做法扩展到整个联盟，让联盟的成员们知道当他们为联盟付出代价之后，将会获得同等的回报，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建立信任的过程是漫长的，但只要一次次走下去，信心就会一点点建立起来。而这种信心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让联盟真正变成一块铁板。”
张晓舟对这样的话深以为然。
之前有一天他在吃饭的时候偶然碰到了邱岳，于是和他闲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讲起了安澜大厦之前的事情。张晓舟自嘲地说起他们所犯的那些错误，邱岳却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在安澜大厦的时候也承诺过，一定会把因公牺牲的那些人的家属照顾到底，也一定会把受伤的人照顾到底，但为什么人们还是不愿意拼命，不愿意付出呢？”他对张晓舟说道。“人们自私，不肯吃亏，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没办法相信组织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未来，没有办法相信自己此刻付出的代价在未来能够获得回报。”
“这怎么说？”张晓舟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
“很明显，因为安澜的体量不够大。”邱岳说道。“当时你们有多少人？一百多？两百？里面还有多少是老弱病残？你当然相信自己能够带领大家克服困难生存下去，也在往这个方面努力。但这样的先天不足是安澜没有办法解决的。以安澜的体量，不管你们再怎么努力，只要有一次大的意外，损失掉七八个壮年男子，整个团队就会马上陷入生存危机。而我们都清楚，以你们那个时候的生存环境，这是很有可能的。人们当然愿意相信你有能力也有魄力带领他们求存，但问题是，你自己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你又怎么能保证其他人？保证你们列出来的那些承诺一定能够履行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那种刀逼到眼前的危险，人们又怎么可能甘愿去冒险？”
“那新洲呢？新洲为什么可以？”
“我不认为新洲是一个普遍的例子。”邱岳摇了摇头。“新洲团队本身就是从各处招募而来的亡命之徒，这个词有点不恰当，但我一时想不出更确切的说法了。他们本身就已经挣扎在死亡线上，不拼就得死，不拼，自己的家人就要饿死，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当然只能选择相信团队能够存续下去，也只能努力地去让团队存续下去，努力去让你所承诺的那些东西有实现的可能。但人性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改变，只是新洲团队在成立之后还没有真正面临生存危机，很快就迎来了联盟的组建，这把他们的后顾之忧彻底解决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机会去面对重大的挫折和风险，也就没有像安澜那样，以那样的方式爆发出来。”
张晓舟若有所思。
“新洲的人真的就比其他团队的人勇敢？不怕牺牲？其实我并不这样看。只是因为每个团队当时都面临着和安澜一样的困境，体量太小，没有办法承受任何失败的后果，一旦失败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因此人们不敢冒险，不敢去拼，最终才让新洲这个很特殊的地方脱颖而出。但到了联盟这个层面上，这么大的体量已经有了一定的容错和承担损失的能力，已经足够让人们相信联盟有能力实现自己的那些承诺，在这种前提下，那些承诺对于人们来说才有了意义。”
一面从医院的仓库里翻出来的国旗飘扬在医院大门外的那个旗杆上，随风轻轻地抖动着。联盟还没有创立自己的标识，自己的旗帜，人们也觉得没有必要，用原来的就挺好。
虽然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世界，但这面旗帜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它最初的那些意义了。人们有意或是无意地赋予了它更多的东西，而它飘扬在这里，也承载了更多的东西。
“联盟将会尽我们所能给予张开印的儿子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条件，让他健康成长，我们也衷心地希望，他能够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名伟大的英雄！”
主席台上，联盟的负责人们开始向张开印的父母妻子表达哀悼，郑重做出承诺，李雨欢和王蓁蓁却站在台下的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张晓舟曾经问过王蓁蓁的意见，但她坚决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以李彦成未亡人的身份到那个台上去接受人们的评判，去接受那些善意或者是恶意的猜度。
她曾经爱过李彦成，她也相信李彦成一直爱着她，但她无法以这样的身份，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压力生存下去。
李雨欢悄悄地看着她的侧脸，当骨灰放入墓地时，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并且再也没有办法止住。周围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她们，有人曾经在那个伤人案的庭审上见过王蓁蓁，于是恍然大悟地轻轻“哦”了一声。
李雨欢把自己的面巾递给她，让她用来擦拭眼泪，然后轻轻地把她从人群里拉了出去。
“忘掉他，重新开始生活吧。”她把王蓁蓁搂在怀里，轻声地对她说道。“如果他爱你，也一定会这样希望的。”
王永军和张孝泉一样，获得了单独住一个病房的待遇，他们所付出的东西完全值得联盟这样做。
新洲团队的人们都轮换着来看他，但医生并不允许他们过于靠近。“他需要休息。”他们总是这样说道。
但段宏却悄悄地对张晓舟说道：“他的情况很糟。大量失血，身体极度衰弱，右手因为长时间用止血带扎住，三根手指已经有了轻微坏死的迹象。另一方面，我们在他体内发现了好几种未知寄生虫的卵，但还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也不知道我们手边的药能不能起到效果。”
“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张晓舟神情激动地说道。“拜托！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这我当然知道，你不说我也会尽做大的努力……但我们医院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以前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连参考书上都找不到这样的情况……更何况，现在我们有的条件你也清楚……”段宏说道。“我没法给你什么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这样的结果让张晓舟心情十分低落，但另外一方面，更多烦心的事情又找上了他。
“大家都希望能够减轻严烨的刑罚。”齐峰单独找到他，对他说道。
“大家？”
“王永军，武文达，徐杰，还有其他人。”齐峰答道。
张晓舟马上就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新洲团队的成员们。
“就算要减刑也不可能是现在。”张晓舟摇了摇头。“他的审判才过了多久？而且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给他减刑是肯定的事情，但要在他立功之后。”
齐峰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徐杰到处宣扬他的事情，对他简直赞不绝口，按照他的说法，没有严烨的出色表现，这次他们很有可能一个都回不来。王永军和李根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有这样的意思。他们现在对新洲的影响很大，很多人都觉得，这已经足够让严烨减刑了，至少可以先减掉一两年。”
“减掉一两年？”张晓舟因为知道王永军病情而低落的心情越发不好了。“他总共判了几年？如果刚刚服刑一个月就马上减掉这么多，那我们当初何必要让他接受审判？直接宣布他无罪释放不是更好？”
“这我知道，但其他人不这么想。”齐峰说道。“他们当中有至少一半人本来就不赞同对严烨采取这样的处置手段……”
“那你怎么想？齐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齐峰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地摇了摇头：“我当然支持你的想法，但我们不可能硬把他们的想法扭转过来。”
“那就慢慢来！”张晓舟说道。“如果刚刚判刑一个月就开始减刑，那以后我们面对其他犯罪者的时候该怎么处理？我们还有没有底气判他们有罪？如果我们对和自己亲近的人就网开一面，那毁掉了联盟的信誉和人们对我们的信任之后，最终毁掉的将是我们自己的未来！齐哥，你应该明白，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局面，绝不能自以为是，搞出什么特殊阶层来。康华医院和沐东村就是我们最好的镜子，我们不可能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还继续往下走！”
齐峰再一次微微地叹了口气。
“我们一起去找他们说，我们不是不给严烨减刑，但不能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张晓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