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老人特意又投影出星空对夏毅介绍，看来他已经掌握了使用方式，这是一颗留影石没错，但夏毅用神石与其结合，这颗留影石可以投影成数万次而不熄。
“是吗？原来我无意找到的东西竟揭示了一个辽阔无边的真正世界吗……”
“没错，感谢你朋友，你找到的这个物品是我们人族最为珍贵的至宝。”
老人非常珍惜夏毅给他的留影水晶，投影结束之后他异常小心的用衣角轻轻擦拭留影水晶，在他眼中，这东西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得多。
“所以，你之前问了我的身份，你又是谁，为何会在什么也没有的荒野倒下？”
夏毅好奇的询问老人，就连寻找太上残魂也被夏毅暂时搁置，他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正有所感动，这位老人身上有着他难以感同身受的情感，他想要去了解，想要去感受。
“我是寻星者，曾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聚落这么称呼我，那个聚落想要收集残存在各地的古遗物突破这层漆黑天幕，于是我周游各个聚落，给他们看星空，请求我们再一次联合起来，只求再一次触及。”
“可惜……从身强力壮的年纪到如今，我也没能说服多少聚落，但我还没有到达所有的聚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带着星空前行，正如那个与众不同的聚落所发下的宏愿，我们有着比活下去更为重要的东西。”
“我族最初的梦”
老人闭目微笑，似乎又回忆起来了在留影水晶之中看到的璀璨星空，即便这一代人不行，那些见过星空的不甘者定会在死前告诉自己的后人们，让它们踏上寻星之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不能绝望，不能忘掉那片星空。
否则他们就真的死了，和这片终焉之地一起陷入永眠。
“你没有名字吗？”
“我忘了，自我踏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名字，我很庆幸能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你，可以的话，我想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转述给你，能请求你接下来替我到达还未曾知晓星空的聚落吗？”
“那大可不必，我给你服下了丹药，你知道什么是丹药吧？”
“不是很清楚，应该是某种珍贵的古遗物吧，你居然给我了？”
“没错，延年益寿修复身体损伤，我只是一个旅人，你才是寻星者，并且我作为旅人也希望能有一个同伴，我决定与你一起旅行，见证你的寻星之路，而对我个人来说，旅行也需要一个终点或者目标。”
夏毅的话让老人陷入沉默，紧随其后的是热泪盈眶的感动，他紧闭双眼落下眼泪，用双手握紧了挂在胸口的留影水晶。
“这样啊……是这样啊！我还可以继续前行吗？”
“我……我还能带着星空继续前进！”
“我还能让更多人知晓星空，感谢上苍，感谢神明。”
老人感动得语无伦次，夏毅的脸上只有柔和的笑意，其实老人根本不需要去感谢上苍，甚至也不需要感谢神明，因为他反而让神明意识到了真正珍贵的东西。
15
地表之上是非常难以行动的，不仅有着致命的残余邪异威胁，还有着席卷整个星辰的黑色沙尘暴，狂风少有停息的时候，地表之上几乎没有生命可以生存。
在和老人的聊天过程中，夏毅大致知道了残存的人族是如何在这里活下来的，人们都建设了地下聚落靠着稀少的资源和尚存的土壤勉强度日，靠着几种不需要阳光也能生长，但极其难吃味同腐肉的蘑菇作为主食坚持到了现今。
能够谈得上美味的食物少之又少，各个聚落建成之初都拥有一些能够发出如阳光般温暖光亮的古遗物，在最初几万年内过得还算不错，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古遗物要么是损坏了，要么是能源耗尽无法补充，没有了古遗物的聚落单靠蘑菇很难活长久。
当如同人造太阳的古遗物失去作用之后，聚落的人们要么冒着身死的风险去其他聚落避难，要么在黑暗之中竭尽全力的存活一段时间等死，只吃蘑菇的人活不了太长时间。
因此被他们称之为天石的灵石才那么宝贵，灵石就等于是整个聚落的生命线，但这个世界已经死了，灵石的储量绝对是有限的，无论他们的坚持有多不易，其事实就是若无任何外部救赎，他们终会有朝一日耗尽一切而亡。
根本就没有希望存在，一点也没有。
“夏毅，我们接下来暂时休息一会，翻过那边的山去下一个聚落吧，趁此机会我好好为你转述我所知的星空和历史。”
花费近一个多月时间跨过荒野之后，老人选择前路的时候不知为何情绪又低落下来，夏毅和老人在一处岩石后点燃萤火，老人用自己粗糙的双手数着手中剩余的食粮，又拍打了好几下腰间的葫芦，葫芦发出的声音和之前相比已经越来越清脆。
“食物和水不够了吗？”
“嗯，哪怕算上我收集的这些灵食，加上我这古遗物葫芦里最后剩下的水，也只够一个人翻越大山到达下一个聚落。”
老人手中捏着十来颗圆溜溜脏兮兮的丸子，那是辟谷丹，应该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凡人食之可保半月不饿，至于葫芦就是连储物戒指都不如的最低级空间器物，基本上都是用来装水的。
“走平原不就得了？”
“太危险了，地势稍为平缓一点的地方，那些怪物都会成群结队，只能翻越大山，即便是身手再好的猎人也不可能横穿那片平原，如今已不是几万年前了，哪怕有修炼手段，也因为天石的极度匮乏没有了修炼之人。”
老人不同意穿过平原，因为在他看来那样做的话他和夏毅都会死，因此让一个人可以安全的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历史，因为没有知晓的必要，很多时候人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老人也是因为游历各个聚落，加上懂得文字，才能知晓古时候的事，知道一些关于修炼的往事。
“你不怕死吗？”
夏毅稍微有些意外，这个老人丝毫没有活下去的执念，是真的一点也没有！
“不怕，我更害怕无人再带着星空前行，我知晓我们从何而来，我知晓我们要到哪去，必须让更多人尽可能的也知道，这才是我坚持到现在的意义，已经不能在为了单纯的活下去而浪费资源了。”
“残存之物终有消逝之时，我们必须趁此之前再触天空，否则我们将永远的消亡在这片终焉之地上，我不愿我们最终就此落幕。”
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这也不怪他，历史早已经被岁月埋葬，书籍被用来燃烧抵御寒冷，玉简无灵便也无法读取，随着灵石的储量越来越少，修士注定先于凡人消亡，只靠凡人口口相传的历史终究会遗失。
因此，到了这一代，人们已不知道就在星空的另一端，有着和自己一样的人族生活在青山绿水与暖阳之下，他们认为自己或许就是最后的人族，有人苟延残喘，有人放弃一切，有人不忘星空。
“若我所做能让我们再触星空，倒在路上能成为垫脚石也是我的荣幸，所以……收下这些东西，代我前行吧。”
老人真切的希望夏毅可以继承他的路，他并非是不想前行，而是真的无力了，他老了，无论是脚力还是别的什么都比不上夏毅，因此把资源全部让给夏毅才是最正确的。
“不必，我好歹也是一位旅人，能在这终末的荒野之上独自一人周游，我岂能没点手段，那些怪物交给我便是，我们就走平原。”
“可怪物太多了，我不敢冒险，我不怕死，我只怕无法把星空带给更多聚落，请你理解我。”
老人依旧是不愿意冒险，这种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在乎使命感的精神让夏毅无言以对，单靠劝估计是不行了，眼下恐怕只能展示一部分力量。
“那些怪物并不构成任何威胁，我曾迷失在一片古遗迹之中，你胸前的梦石和我给你服下的丹药都是在古遗迹之中寻获，而我自然也拥有古修真者的力量。”
“你……拥有修为吗？”
老人的眼神有些动容，在如今还能拥有修为，这是多么罕见的一件事，几乎就是上天赐予的奇迹，夏毅点了点头，控制力道用拳头砸向为他们遮挡风沙的巨石，巨石顿时出现了许多裂缝，但并没有碎掉。
这点力道并不算大，但在老人眼中已经是天生神力，拥有如此力量的话跨越平原虽然依旧困难，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你所见。”
夏毅展示完自己的力量，老人心中总是有了底，能够前行便再好不过，没有比这更让老人感到安心的事实，毕竟他自己也希望在为数不多的时光之中尽可能的传递关于星空的一切。
他无比渴望着在有生之年看到真真正正的星空，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哪怕只能看到一秒，不，哪怕只是一眼。
16
被漆黑天幕所笼罩的世界没有光。
仅靠腰间小小的挂灯，能够看清的视野极其有限，两人已经来到了平原，正缓步向前行进。
老人按照夏毅的吩咐老老实实的隔开一段距离前行，老人很是担心夏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喊夏毅的名字，夏毅每次都会立即回复，这让老人安心不少，同时也佩服夏毅的实力。
但老人不知道的是夏毅几乎就没有真正动过手，那些弱小到可怜的邪异夏毅直接用元神便可碾压抹消，即便数量再多也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一周之后，两人有惊无险的穿过平原，只是每次扎营的时候老人都会想方设法转述他所知晓的历史和知识，按照他的说法，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他会尽力走得更远，但也必须为自己再也无法走动之时做考虑。
夏毅对于这点倒也默认了，老人具备着随时都可以为了理想赴死的准备，即便只是一个凡人，他的觉悟也是许许多多的修真者所不具备的。
有修真者力求长生。
有修真者只看利益。
有修真者求扬名立万。
有修真者只求开创不世霸业。
而老人的理想唯独一个，在这个已经进入了终焉的世界再一次的看到星空，在这个人们早已忘记过往，早已经舍弃梦想，只求苟活的世界传递光。
又是一周过去，老人和夏毅到达了残存的人们所生存的聚落。
聚落在地下深处，蜿蜒的洞窟小道充此着黑暗，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走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两人才走出蜿蜒小道，地底的聚落非常残破，聚落顶端悬挂着一个散发出微弱光芒的金鼎，那因当就是人们赖以为生的古遗物。
而这金鼎只是道器罢了，好在这金鼎设计之初的目的就应该是为了让人们存活下去，消耗灵气的速度很慢，甚至可以循环利用自己本身发出的光与热，一颗下品灵石甚至可以坚持数年，品阶虽只是道器，但打造的手段绝不亚于神兵，可以说是把一丝灵气的价值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夏毅和老人到达这处聚落之后，有人上前来询问他们到达的目的，不过绝大多数人都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老人胸前的美丽水晶，绽放微光的美丽水晶绝对含有灵气，而事实上这留影水晶之中所蕴含的是远在灵气之上的神力。
这处聚落之中会挑选最年长的人作为管理者，每个人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人们所居住之处就是烂布条搭建而成的帐篷，也有如坟墓一般的土丘，许多脏兮兮的个人的物品随意的摆放着，有许多物品甚至都是祖辈传下来的。
人们的眼中毫无任何光亮，每一个人都病怏怏的很没有精神，空气之中充斥着一股腐肉的味道，因当是那种味道极其难吃，但至少可以当做食粮的蘑菇所发出的怪味。
唯独些许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们看着老人和夏毅的目光之中还带着好奇。
一位年长者带着老人和夏毅走向更深处，来到了一条地下溪流，老人用葫芦装满水之后，那位年长者就催促着夏毅和老人离开，他们这处聚落不欢迎外人，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资助夏毅和老人的东西。
即便只是给予水，在他们自己看来都已是仁至义尽。
这里甚至都没有绝望，因为人们从不知晓何为希望，人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只是遵循着不想死去和繁衍后代的本能，就如同是丧失了獠牙和利爪的野兽一般，那空洞的双眼之中满是远比绝望还要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聚落之中的年长者将老人和夏毅送至离开的地方，他一路上都用眼神示意那些想要靠近的孩子们远离，直至回到聚落中心的时候，老人忽然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我有一事想说，可以吗？”
站在聚落的中心，附近呈现阶梯一般的石层之上，是烂布条所搭建的住处以及土丘，只有少数人颇为好奇的看着老人和夏毅。
“你还想怎样？让你取水已经够了。”
带领夏毅和老人的年长者露出了戒备的神色，老人脸上露出沧桑的笑意，这种态度他并不意外，他之前走过的聚落多多少少都是这样对待他的。
“我想给大家看一个东西，能麻烦你让大家集合在一起吗？”
“看什么？”
那位年长者依旧戒备着夏毅和老人，老人指了指头顶，眼神慢慢变得无比认真起来。
“我们真正的归宿。”
“我们还能有什么归宿？只是尽全力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难道是那种空口无凭就想鼓动我们去送死的理想者吗？曾经也有人想要重返地面，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父母便受人鼓动去了地面，至今为归。”
年长者说着说着表现出了敌意，他们很害怕打破现有的规则，夏毅此时很想问他们为什么而活着，但老人只是示以微笑。
“你不好奇你父母所寻的是什么吗？”
“我不关心！你最好别乱来，否则……”
年长者吹了一声口哨，聚落之中的人全都站起来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夏毅和老人。
“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一路周游各个聚落，只是想要给大家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无论打算做什么都是你们的自由，你这般坚持，哪怕是坚持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老人反问年长者，年长者皱着眉头思考了一小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也对老人的话感到了一丝好奇，他对着聚落之中的人们招手，人们就如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的向着聚落中心走来。
不得不说，许多人都甚至是放弃了思考，任凭自己被其他人的命令所管束，对于连绝望都不曾感受过的人们而言，听从他人的号令便也是一种轻松活下去的方式。
夏毅从这些人身上甚至看不到灵智，他们没有任何情感，就像是傻子，没有属于自己的思考，虽的确是活着，但与尸体一般无二。
17
聚落的中心是一处不算太开阔的平地，但也至少可以让所有人都站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