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蝙蝠饭团
“……”
在天空中居高临下，很容易就能发现羌湖周围基本都已经被水淹没了，原本应该是地面的地方，到处都是黄橙橙的一片。
羌湖的地势不高，三天暴雨下来，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了水淹的现象，距离发生洪灾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那边，发生了泥石流吗……”
极目望去，敖易发现自己原本常去玩的那个山头矮了一些，下方的村庄似乎也有几座房屋被泥石流波及了。
“哼，活该……”
明明自己应该因为成功复仇而感到愉快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敖易却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他看到许许多多人在那里冒着大雨抢险救灾，想要把被埋掉的屋子里的人挖出来。
敖易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云端，看着渺小的人类齐心协力，将屋子里的人挖了出来。
那是一家三口，但幸存者只有一人。
父亲和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垮塌的房梁，一直到力竭身亡都没有改变一下姿势，为的只是能够让襁褓里的孩子活下去。
那个看起来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浑然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未来，只是滴溜溜地转着乌黑的眼睛，片刻之后，兴许是饿了，他便张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但是那个能够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为他哺乳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敖易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更厉害了，便架起云头，飞向了羌湖中央，‘基点’便在那处。
很快计划就要成功了，在那之前，自己一丁点的动摇都不需要！
只是在飞过羌湖边的时候，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边号哭着，一边叫喊着自己的双亲，但也不知道他的双亲怎么了，全然没有一点回应。
看着跋涉在齐膝深的水中，一边走一边嚎啕的小男孩，敖易觉得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在得知自己父母的死讯之时，他好像也一个人在河中哭泣过，也一样没有任何人回应自己……
“我……”做的真是对的吗？
他在内心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
这个时候，一种悸动传来——他设置在自己藏身处的禁制被破解了！
“那些家伙找来了？不对，这种感觉……是从内部破开的！难道是父王！”
就和他会被父亲身上的气息和神职吸引一样，全然没有了理智的天河龙王也会被他的血脉与气息吸引。
不多时，一头巨大的、犹如蜥蜴尸体般从噩梦里爬出来的腐烂怪物便从天而降！
那是因为失去了神职，再也无法继续化身为人的龙丧尸本身的模样。
在来到这里之后，它便失去了对敖易的兴趣，反倒是落到了那个小男孩面前：和绝大多数的亡灵一样，龙丧尸也会被新鲜和旺盛的生命力所吸引。
那个小男孩被吓得向后跌坐在了泥水中，呆愣愣的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已经彻底被吓蒙了。
“等等！父王！住手！快住手！”
敖易按下云头就想要阻止天河龙王的丧尸，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龙丧尸张开充满了腐臭味的大嘴朝着小男孩咬去的瞬间，一个身影挡在了当中。
龙丧尸全然没有因此停下的打算，狠狠咬上了对方横在胸前做阻挡姿势的右手。
但那右手却如同是九天玄天所炼成的一般，足以断钢斩铁的龙牙在那条胳膊上甚至连个牙印都留不下！
“抱歉，我没打算把未来赌在这条胳膊上，所以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徐慎行寒声说道。
下一刻他握住对方最长的那根犬齿，轻轻一扭就把对方的脑袋摁在了泥水中，任凭对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茉莉，把这个小家伙带走，修正一下记忆之后放到孤儿院里去吧。”
“哦~”
于是女孩打了个响指，她的身影就和那个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男孩子一起消失了。
在那之后，徐慎行也不去管龙丧尸，只是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敖易。
“我记得，三天前你说要改变这个世界对吧？”徐慎行继续寒声问道：“所以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就是你想要改变世界的结果吗？”
“……”
敖易默然不语。
“我也讨厌人类。”徐慎行接着说道：“人类背信弃义、目光短浅、不分好歹、愚昧无知、贪婪无度、其中的一部分更是自私自利到让人作呕。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否认人类存在的价值……我也会依然信守和他人的承诺，保护人类。”
“如果你所说的改变，是要灭绝人类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也将会把你视为敌人，然后……”
下一刻，足以让世界都为之战栗的杀意爆发开来：“宰了你。”
哪怕还没有动手，光是对方的杀意就让敖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只要意志上稍一放松，就会立刻被捏碎成一团碎肉！
“我不会认输的！”他咬着牙，硬是顶着徐慎行的杀意咆哮道：“我没办法拯救我的父母，但至少我不会让他们的死毫无价值！人类死有余辜！”
当徐慎行表情变得更加认真，似乎是要动手的时候，敖礼却也驾着云头飞了过来。
“等一下！”
他朝着敖易大喊道：“天河龙王夫妻的死因另有隐情！敖易你别冲动！”
“什……”
敖易一愣，然后双腿一软就被徐慎行的杀意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天河龙王夫妇在龙脉的地穴里留下了另外一封遗书！他们死前呼唤白鵺是想要将那封遗书给你看！”
没错，当时茉莉在龙脉地穴之中发现的，就是天河龙王夫妻在那里留下的另外一封遗书。
“不要……开玩笑了！”
敖易全身青筋直冒，硬生生地顶着徐慎行的杀意撑起了身子：“我的父母，在进入地穴之前，就被刘基杀害了啊！”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次开口的是徐慎行，他沉声说道：“刘基并没有杀死你的父母，他只是发现了龙脉的隐患，这样下去可能会令人类遭受难以承受的灾祸，加上人类无法进入龙脉的缘故，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请你的父母进入其中进行修正的。只是在那之后，龙脉受到刺激便消失不见了。摧毁通天河估计也是因为天河失去了坐镇龙神，变得十分不稳定，容易引发大洪灾的关系。”
“胡说！即便如此，我的父母也能在龙脉转移后离开才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敖易犟着脖子说道。
“龙脉是无法从内部开启的。当时刘基曾经想要重新寻获龙脉后放你父母出来，但那个时候他却已经病入膏肓，只来得及留下了几处可能有龙脉的标记。”看到徐慎行似乎已经有些懒得解释了，敖礼便回答道：“后来不知为何闻香教的一支找到了刘基留下的标记，想要通过龙脉来为祸天下，为了阻止他们的行为，拯救天下苍生，你的父母硬是没有趁机离开龙脉，而是在龙脉中将那伙人的术法全数吃下，最后在那伙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炼成了邪尸。”
“那我为何会收到父母的遗书？只是修正龙脉的话，不需要写那种东西才对吧！”
敖易依然不信。
因为一旦他信了敖礼的说法，那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一个可笑的笑话。
“因为在那之前没有人进入过龙脉，即便是你的父母也不知道此去究竟有何等凶险……而且他们给你的遗书上，肯定没写自己是被刘基杀死的吧？”
“……”
敖易就好像是一下子没了精气神似的，瘫倒在地。
敖礼说的没错，那封遗书上只说了善待人类，自己肩负重任云云，并没说他们会死于人类修士之手。
自己的父母被刘基诛杀，也是之后自己从其他龙族那里听说的，这才明白了那封书信居然是遗书……
徐慎行见状也收起了自己的杀意。
“开什么玩笑……”
敖易茫然地望着大雨滂沱的阴沉天空。
自己的父母为了保护人类，不惜以身犯险进入龙脉，最后也是为了人类自愿承受了邪教仪式的伤害。
他们是如此深爱着人类这个渺小的种族，但自己却又因为他们的死而迁怒了人类，和他们的理念背道而驰，以至于做出了许许多多不可挽回的事。
片刻之后，他从泥水里爬了起来。
然后缓缓走到了徐慎行面前。
“能请你把我父亲的尸体交给我自己处置吗？”
“……”
徐慎行望着敖易，对方也没有丝毫躲闪地和他对视着。
片刻之后，徐慎行才松开了手。
获得了自由的龙丧尸才腾空而起，似乎想要逃离这里，但却被敖易抬手一指，令其僵在了半空当中。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龙丧尸外部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敖易凝视了自己父亲的遗体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的父王已死，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不能留在世上，玷污了父王的清誉。”
下一刻，龙丧尸就化作了飞灰，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敖易才再度扭过头来，看着徐慎行。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的灵鬼是找东西的好手，之前你应该一直都躲着，所以才没能发现你的踪迹，一旦你露头，那就肯定会被找到。”
徐慎行随口回答道。
当然这里面有不少吹牛的成分，但并不妨碍敖易相信这些话。
“我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很多人，希望可以弥补。”
敖易淡然一笑，然后吐出了自己的龙珠：“将它打碎并混入云层的话，我的所有神力和灵气都会混在雨水里，作为补偿给那些受害的人类一些好处的。”
“可是，龙珠一碎，你别说是修为，就连灵智都……”敖礼愕然道。
徐慎行却没那么多顾忌，接过龙珠，直接轻轻一抛，然后接上一拳，令其直接飞出了大气层，并在地球轨道上破碎，形成了许许多多的流星，被地球引力牵引，再度落回了大地——当然这就是之后的事了。
“啊啊，果然……”敖易的身体正在逐渐缩小，但是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畅快：“我也是喜欢人类的啊……”
☆
“唉，球球不见了。”苏薇看着家里空落落的玻璃缸，一脸失落：“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呢？”
正当她感到沮丧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少女来到玄关看了看猫眼，发现外面的来人居然是陈土娃，不由一惊，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才打开了门。
“那啥，”陈土娃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有人托我给你送这个来。”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塑料盒子。
盒子里，一只看起来跟四脚蛇一样的动物正昂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少女。
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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