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766章

作者:风停雪

乌云未去天光黯然,哪怕白玄一眼珠子里只有个背影,亦然能想象得出那袭鲜红不可方物的媚意,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阵剧痛骤然而来。

源头并非身下,也非仍在被分割的皮肤,而是眼前,而是眼中,两个圆润的物体沿着衣裳皱起的沟壑,平静的滑落在地上。

白玄一凄厉的惨吼不断回荡在秋雨中的小楼,声嘶力竭,却又永远离不开这幢黑色的小书楼。

“圣人有言非礼勿视。”

叶笙箫微微蹙眉,纤细的手指滑动让惨叫声渐渐淡去,平静道:“不学无术可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如今真的吃到亏了,事情也就尘埃落定了,再如何后悔也没用了。”

鲜血如泉汩汩流淌,泉眼便是眼窝。

白玄一早已痛到了无法言语。

叶笙箫看着秋雨,似是安抚道:“放心,你已先天,这伤看着是恐怖,但还不足以致死,痛着习惯了就能接着说话了,不过我坦白的跟你说,来杀你真的不在乎其他,只是单纯想让你死前尝多一些别样的滋味,免得幽泉之下徒然遗憾。”

“对了,还有些事情得告诉你的,赵无涯她是真的很讨厌男人,如你这种早年流连烟花之地,糟蹋无数女子的蠢货,她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也亏得你敢去争她留下的那些,迎来这个结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泽言看着聪明,实际上也是个蠢到极点的货色,居然真的不下黑手踢你出局,这种人生大事理所当然要用尽一切手段的,在麓山活久了就跟着蠢了,如此随波逐流当真是没有意思,难得我以前还高看了他一眼,当时我是这样想的,但之后却不这样怪他了。”

说话的时候,叶笙箫神情渐渐冷下,嘴角却无嘲弄之色,平静的让人害怕。

这也正是这时,一张有一张带着薄薄血丝的皮与肉开始了真正的分离,露出了藏于其下的血肉与白骨。

叶笙箫贪婪的吸了口雨中的空气,继续说道:“只要我认真一点儿,你起码可以活到晚上的那顿饭,可惜的是能说的话也就那么多了,一味的折磨不见得有多少意思,所以还是的说些真正有趣的话。”

白玄一早已垂下了头,无所不在的痛楚早已让他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失去光明后迎来的黑暗却坚定了他的心思,不为所动。

“那也是陈年旧事了,我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的。”

叶笙箫感慨道:“麓山时,道无迹之所以愿意帮你一把,原因是他不曾忘记赵无涯的脾性,如果是王泽言进去那副棺椁里,指不定赵无涯会真正将自己的东西交给他,可你是绝不可能的那一个,原因之前说了。”

“道无迹当年入世修行,与郁郁不得志的赵无涯相遇相知,心中悄然升起一缕情丝,因此而破例帮了她许多,换而言之,之所以有三百余年的大秦,真正的起因是道无迹,也是看似超然于世,却站在了赵无涯背后的天道宗。”

“然而不知为何,道无迹的心意凝而不发,只是默然在侧相助,赵无涯应该是对此有所察觉的,可她早年经历的那些,心里实在是厌恶利欲熏心的男子,偏偏又遇上了性子决然更胜于她的皇甫姜,因缘巧合之下大抵如是。”

“道无迹之后的心路唯有他自己才知晓了,皇甫姜之所以枯坐孤坟十年,真正的原因是否他为了心中所爱亲自拦下呢?”

“当年挽剑池那更替日夜纵横万里的剑光,又是否道无迹实在是爱极了她,如此才有那样的一剑呢?”

她想着这些遥远的故事,遗憾已经被道无迹亲手掩埋的真相,真正明白了为何道无迹愿意借出道屏圣器,希望看到那千年以来的天道碎片化星雨坠下。

白玄一终于抬起了头,颤声道:“你是说……云七就是道无迹……然后他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死,甚至不惜和我父亲一战?”

“不然呢?”

叶笙箫轻叹道:“道无迹终归是个男人,他可以接受被皇甫姜戴上一顶绿帽,但又怎愿意被你这种蠢货再添一顶帽子呢?”

白玄一惨然笑道:“竟然如此可笑……”

“不。”

叶笙箫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这若是可笑,世间又有什么不是儿戏。”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的命

雨仍寒,人未死,话已无。

叶笙箫依旧在看着窗外那场秋雨,眸子里的光彩鲜活明亮,神色却过分平静着,从未回身看过一眼白玄一的惨状。

小楼内时不时还有着凄厉的惨吼徘徊,待她借一场秋雨洗净眉间疲意后,便挥动手指将身后人的是非根行抽筋剥皮之事,然后再是自身前那口窗子飘然而去,落在了来时的雨廊前,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回头看了眼,拉动手中真气凝做的丝线,让那雕刻精致的窗户合上关好。

叶笙箫缓步前行,没花上多久便寻着了位貌美的婢女,微笑说道:“公子兴致来了,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桶热水,记得要滚烫一些的,半刻钟后送入书楼正中那片空地,明白了吗?”

婢女先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记得这位容颜极美的女子,听着了那滚烫二字时,脸色不禁怪异,犹豫了片刻后低声道:“嗯,姑娘……你好好保重。”

叶笙箫笑了笑,没有多说些什么,就此与这位侍女别过,不再理会此间即将要发生了一切事情,潇洒如来时闲逛着这座府邸一景一物。

待那位貌美的婢女按着她的吩咐,将一桶添了花瓣增添香气的热水送入那幢书楼后,白玄一身下的那片木板便会恰好不堪重负,整个人连带着椅子一同掀起场水花。

随后那没了皮的肉与滚烫的水相接触,就好似仍了块肉放入一锅清汤中,渐渐熟红,然后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叶笙箫趁着这短暂的片刻,寻寻觅觅,终究是去了屋檐之上,静然立在流淌着雨水的青色瓦片上,在一场秋雨中听着那再是惨烈不过的嚎叫声传来,等到整座府邸惊慌不已雨廊满是仓促脚步声时,如此才是叹了一声。

负手而立,远眺西北,那对清媚勾人的眸子仿佛映出了苍山风雪,有愁有虑有担忧,却依旧坚定不可动摇。

最后,叶笙箫收回了目光,喃喃自语道:“天凉好个秋,可我以后还怎么吃火锅呢?”

……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王清霁放下了黑色的帘布,回头望向托词心情不好,此刻已经闭上了双眼的顾弃霜,沉默片刻后问道:“来谈一下吧。”

顾弃霜撑开眼皮子,看了她好会儿后,轻轻嗯了声。

听不出什么情绪。

王清霁说道:“一会儿我们可能会一起死。”

顾弃霜终于睁开了眼,许久后,却还是一声嗯。

多了些情绪,隐而不发,难以言说。

王清霁不在意,继续说道:“秋水很喜欢我,九景剑更是神妙,所以她在即将分别的时候预料到了某些可能,因此将自己的佩剑给了我。”

顾弃霜蹙起了眉头,轻声道:“忽然有些羡慕秋水姑娘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蹙眉时的凝重,话里的艳羡也不见得是恭维,大抵是想起了自己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