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当年那个坐在桌子前，还蓄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色华服的年轻人看着面前的老农，不由得东张西望一番就好像世界突然变得格外陌生。他强忍着心中的几乎快要溢出的不屑和诧异，勉强维持着贵族的气度。问道：
“不，不是……等等，这，这……这是为什么？”
“老爷，”那个老农搓着手，“现在是秋季了。”
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觉得面前的贵族老爷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秋天了，是农忙的时候了。
“然后呢？”没想到罗曼完全没有明白他想要表达的点，反而前俯着身子问道：“你想要说的是什么？”
这让老农不由的有点尴尬，他又搓了搓手，有些犹豫的说道：“老爷……秋天是……收稻子的季节了。”
罗曼这才恍然大悟。
作为阿波卡利斯家族的继承人，尽管没有上战场的勇气，但是他并不是那些毫无常识纨绔子弟。只是秋收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如同对于面前的老农那样决定一年收成，大过天的事情。只是说，作为一个影响后勤的重要因素，这样一个知识存在他的脑海里。所以，秋收对于这些农民的重要性，他也是明白一些的。
他直立起身子，轻咳了两声恢复了贵族的仪表，“就这个？”
如果只是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原谅他面前的人对他的冒犯。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轻蔑，尽管因为面前的人确实有功绩所以罗曼并不打算处罚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将给予面前的老农个人的赏赐消减一点。
面前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听到他的问题反而更加局促了起来，粗糙的脸上更是逐渐升起一抹醒目的涨红。
“老爷 。”他摆着手，嘟哝着说道：“没有了。没有了，老爷。”
罗曼见状，难得对这种平民的秘密来了点兴致。他坐了下来，用一直手支撑着自己的头，随手抛出一枚金币。
闪亮的金币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落在那个老农身前，落地和地上铺着的华贵地砖碰撞发出一身清脆的响声，然后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倒在了地上。
老农的眼睛顿时直愣愣的盯住了那枚金币，眼中是掩饰不住了贪婪的神色。
见多了这些平民的丑态的罗曼对于这一幕并不意外，于是把玩着手中的金币。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出声的孩子，心情又好了起来，于又把手中那枚金币抛出，落在和先前那枚相近的地方。问道：
“说吧，为什么？”
“老爷，”老农以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恭敬的态度立即答道，语气中却也带上了少许的羞涩“我家里的婆娘就快要要生了，我要赶着回去当爸爸了。”
罗曼敲打着桌子的手突然一顿。
他突然抬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老农。他的脸上带着那种常年在太阳底下暴晒所特有的白斑，皮肤粗糙，额头上有皱纹。
他身上的衣服粗糙破烂，，上面开着东一个西一个的口子，那是他在护送路上受的伤，里面还有隐隐透出血色的破布，他头上还有伤口，现在已经包扎过了；他的腿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歪斜着，整个左腿小腿用步包着，上面同样染着血。
“再说一遍，你是为了什么？”
“我家婆娘要生了，我要赶回去当爸爸了，老爷。”
罗曼突然感觉自己先前被冒犯的愤怒有些索然无味。
……
“然后你就变成了这样？”宫铭说道：“我并没有听出有什么因果关系。”
“他们启程之后不久，那边就要报告过来了。”没有理会宫铭的话，罗曼只是平静的说道：
“他们的村庄被崩坏兽袭击了，那个人口中的婆娘连同他未出世的孩子都死在了崩坏兽的腹中。袭击他们村子的，就是当初在护送路上袭击他们的那群崩坏兽。”
“……”宫铭不说话了。
“那个贪婪，懦弱的男人接到消息之后，像是疯了一样追着崩坏兽离开的方向跑了出去。我猜测他应该是找到了那群崩坏兽，因为他后来被崩坏感染成了死士。他被后来赶到的天命的军队打死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我赏赐给他的金币。他原本是打算用那些金币买个磨坊，当个小磨坊主带着他的老婆过上‘好日子’的。”
“我并不否认他是一个贪婪的人。”罗曼继续说道：“他的人品毋庸置疑值是不值得信任的。当他作为死士被打死的时候身上的金币比我给他的多了21个，这个数量和他队伍里其他人数的总数相当，毫无疑问是他贪没的。他贪婪，懦弱，没有担当，武力底下，人品恶劣，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好吧”宫铭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罗曼却轻笑着摇了摇头，抬起脚步带着宫铭继续往前走去，顺着一条漫长的阶梯逐渐往上走去，走到一个位于二楼的天台。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说什么道理，或者是想要表示什么。”罗曼靠在墙上抬头望天，双手向搭在墙壁上。风吹过，吹起他的头发，背景是深邃蔚蓝的天穹和流淌的白云。有种淡淡的风流味道。
“以你的身份和阅历，相必也不必我来叨叨什么”他看着宫铭轻笑“这些只能算是作为盟友和朋友的倾诉和分享。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感触那就是最好了。”
“你怕不是当老师和父辈当习惯了。”宫铭走道墙边扶着墙，瞥了一眼旁边摆着pass的罗曼。
“确实有一点就是了。”他转身，和宫铭一起看着下方嬉闹的孩子们。“每次看着这些孩子们，就感觉沉甸甸的责任担负在身上呢。”
“怎么没看到你家其他的人？你的夫人呢？有客人来，没有女主人接待按照你们的礼仪应该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吧？”
“阿波卡利斯家族是没有女主人的。”罗曼轻轻的道，“我的夫人在生我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难产离世了，之后我也一直没有成婚过就是了。”
“……”宫铭沉默了一下，小声的道歉。
“抱歉。”
“无妨，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年的颓废过，但是现在也看开了。即使是你，也做不到复活死人的对吧？”
罗曼的声音淡然，但是话语的最后也仍然用上了问句，语气深处，有隐藏极深期待。
“我只是医生，不是神明。”宫铭的衣袍在风中微微摇动，“况且我觉得，即使是神明，也应该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才对。”
“即使是神明也做不到吗？”罗曼感慨道：“逆转生死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不可能的啊……其实我倒是宁愿你安慰一下我呢，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找到一个神来帮助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虚假的希望比罂粟更容易让人沉迷，尤其是感情这种事情。我并不觉得你能就这样单身多久。你还年轻，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说不定哪一天你就对你的夫人不再想念了，说不定那天你会发现哪个姑娘其实也不错。那时你会重新娶妻、纳妾，这才是人生该有的状态。”
“或许吧……”罗曼勉强笑道。
“别作出一副痴情的样子了，其实只是你我观念不同而已。”宫铭嗤笑一身说道：“我其实一直很不明白你们西方人的感情逻辑。即使是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仍然会在自己的侍女身上发泄自己的欲望，然而只要不重新娶妻便可以标榜自己的忠贞。你们对那些被自己占有的侍女似乎没有一丝责任感。在我的观念里，你这样的行为已经算的上是滥情了。”
说罢，宫铭也不管旁边的罗曼一脸尴尬，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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