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色火种
“我倒是不知道你也喜欢读书，姜山。”黎叔也有点意外。
“其实也就相当于现在说的黄牛，我总觉得不是很光彩，所以很少和别人说。那会，四大名著啊，国外名著啊，城里的老百姓对读这些书的追求还挺多的。”
这时候，黎叔也点点头：“我有一点印象。”
按照年龄来算，刚改革开放那会，黎叔还是个孩子。
“我爸那时候去城里，其实还有一个想法……是想找他的初恋。你们知道，当年他的初恋本来以为没有希望可以再离开难悯村了，所以和我爸好了。可是没想到后来……她和我爸自然就断了。但是我爸一直忘不掉对方，想去找人家，但人家再也看不上我爸这个乡下人了。我爸因为这个原因，过了很多年才勉强找了我妈结婚。这件事情，我爸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戴维记得，姜山的父亲年龄的确是挺大的，生姜山的时候都五十多了好像。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渊源。
“我妈妈和你爸爸的情况恰好相反。”黎叔叹了口气：“我爸爸本来觉得反正以后一辈子都是农村人了，所以就找了我妈。他当时是在邻村经人介绍和我妈办了婚事后一年就有了我。但这时候……”
许多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年轻人，老一辈很少和他们提这个时代的往事。
“我妈其实可以选择打掉我的。但她最后生下了我，然后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黎叔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毕竟，和大城市比，要在难悯村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很难想象。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是个多么贫困的村子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不恨我爸爸，他有他的选择。我妈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一生要强，所以她到死都还恨着我爸，我想……至少就由我来原谅我爸吧。我几乎没见过他几次，也没去打听他后来在城里的情况。”
常敏显然对此也很震惊，他小心翼翼地问：“黎叔，这是真的吗？”
“真的。但似乎这也证明不了我是真实存在于难悯村的，你们多数人应该都不知道。”
“不，不会……不会……”
戴维记忆里面，父母和身边的人都很少提及黎叔的父母，老一辈人对此的确是有点讳莫如深。
如果黎叔的母亲真的特别要强，那么肯定不愿意其他人提及此事。估计后来老一辈人也将此事瞒下来了。
虽然说只是黎叔一面之词，但戴维相信这是真的，何况如果是假的，等出去后找个老人问一问就会知道了。
这时候，戴维忽然想起了赵大爷。
赵大爷似乎特别照顾黎叔，他来戴家的时候，偶尔也会和爸妈提起“正山这孩子，是个苦命孩子啊”这样的话来。
以赵大爷的年龄，他肯定知道事情的全部前因后果。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说黎叔是个苦命孩子了。被父亲抛弃，被单亲妈妈养大的孩子，黎叔该多苦啊。
看着黎叔落寞的表情，戴维很难相信这是演技。如果这是表演出来的，那绝对能拿一个奥斯卡小金人了。
如果排除常敏，夏梦，黎叔……
那么……
李俊，栗燕萍，苏文青，是谁？
最有嫌疑的，始终还是苏文青吧。
他那一天报数的时候，声音有异常。
“黎叔，”姜山此时露出歉然的表情：“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有这段往事。”
“村里人都不和你们说，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或许黎叔意识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甚至说出了这么一个埋藏心底的秘密。
“黎叔。”这时候，苏文青忽然对黎叔说道：“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
大家的视线立即齐刷刷投射到苏文青身上。
“反正今天这个日子，也没什么是不能说了的。”苏文青仔细看着黎叔，说：“我曾经偷偷听我爸妈聊到你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听你说出来。”
接着，苏文青将椅子朝着黎叔的位置拉近了一点，说：：“其实我爸一直特别愧疚，觉得对不起你。小时候，我爸不懂事，说你是……”
说到这，他一时语塞，说不下去了。
“没爹的孩子？”
“是……”
看和苏文青的眼神，戴维一时间又糊涂了。
很显然，苏文青的话和黎叔的回忆能完全对得上。
当然，回忆对得上说明不了什么，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来迷惑他们。但是，看苏文青的眼神，戴维也觉得他不像是在演戏。
“那时候我爸经常欺负你……但你后来不计前嫌帮过我们家很多次。因为姐姐的缘故，导致村子里面的人都排斥我们家的时候，是你经常逢年过节还会和我们走动，给我们送粮食。”
“一点粮食算什么，我知道，村子里的人会克扣分配给你们的粮食，我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看着黎叔和苏文青之间真诚的对话，戴维愈发迷惑了。
看谁……都不像啊！
“你们家活该！”这时候，栗燕萍冷冷说：“也就是黎叔心肠好！你姐姐对立生做的事情谁不知道？你们也就是当初欺负立生性格老实而已，现在还委屈上了？我告诉你，你姐姐……就是破鞋！”
“栗燕萍！”苏文青顿时露出怒容，站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栗燕萍指着苏文青，说：“我说你姐姐——是破鞋！”
“栗燕萍！”
怒不可遏的苏文青忽然蹲下身，抓起一把地面上的刀，冲向栗燕萍！
第四十二章 戴临怀疑的对象
栗燕萍显然根本没料到苏文青居然敢提着刀子对准自己，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戴维一个箭步站起来，去阻拦苏文青！
他的手死死抓着苏文青的左手手臂，那刀尖距离栗燕萍的额头只差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停住！
“苏文青！”
戴维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疯了？”
此时，戴维也觉得后怕，差一点，他就没拦住苏文青。
栗燕萍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发出尖利的惨叫，然后立即躲到姜山身后，高喊道：“苏文青！就是你吧！我看你才是最有问题的！”
苏文青怒视着栗燕萍，刚要再说什么，姜山已经是冲上来，狠狠抓住苏文青的手臂，然后把刀子夺下来，狠狠丢在地上！
“苏文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苏文青拍了拍胸脯说：“我帮你们弄脏手宰了她，一切不就都结束了？你们都不需要做什么抉择，我杀了她就行了！你们看，我现在拿刀，也只能用左手！”
戴维看着苏文青的左手，后者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痛哭起来。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苏文青看着眼前的姜山，说：“姜山哥！我小时候，特别崇拜你，你和邻村的人打篮球，从来没有落于下风过！我的手如果没有受伤，我也想和你一起打篮球的！”
戴维清楚记得，当年苏文青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那时候，因为苏文歆的逃婚，让沈家的人上门去苏家闹事。而在这过程中，苏文青的手臂受了伤。因为村子被大雾封住，他后来也没机会去县城的医院治疗，最终……他再也没办法打篮球了。
姜山听到这，立即说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能……”
苏文青指着栗燕萍，喊道：“你以为我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她那么说吗？不是！村子里面爱嚼舌根的八婆里面，就属栗燕萍这个女人最恶毒！她见到过我姐姐吗？了解我姐姐吗？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在背后散播谣言！”
栗燕萍似乎是被吓到了，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苏文青，不敢再多说话了。
“就因为姐姐的事情，后来村子里面其他人也排挤我。我被沈立生的爸爸打伤手，他们家也没给我们任何补偿！要不是因为村子被雾封了，我们家早就去法院告沈家了！”
戴维听到这，心头一惊。
“打伤你手的人是志安叔？”
“是他！但没人相信！都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还有人说我是装的，说因为和昀是我姐夫，他的诊断根本做不得准！”
苏文青似乎想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愤怒发泄出来，说到这里，又怒吼道：“以前在外面我拿你没办法，但现在，我杀了你栗燕萍，我就是救了难悯村的英雄！”
“够了！苏文青！”
姜山死死抓住苏文青的肩膀，深吸一口气，说：“你说过，你崇拜我，对吗？那你就听我一句！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你杀了人，就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接着，姜山回过头，大声道：“栗燕萍！你向苏文青道歉！现在，马上！”
“什……什么？我向他道歉？他差一点杀了我好不好？你们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如果是雾里面的未知物，杀人那可用不着刀子。”戴维看着栗燕萍，也是开始对其厌恶起来：“你自己口无遮拦，难道不该道歉吗？”
“休想！”栗燕萍冷冷一笑，说：“不可能！”
“栗燕萍！”苏文青显然也进一步被激怒了：“我告诉你，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够了！”
这时候，黎叔站了出来。
“你们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还在闹？难道还不明白，我们遭遇的状况吗？”
黎叔一说话，大家都不吭声了。
几乎所有人的父母都和他们说过：在村里面，谁敢主动去招惹黎叔，绝对会打断他们的腿。话听多了，每个人都对黎叔会有一种强烈的敬畏。
黎叔随后说道：“希望你们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了。可以吧？”
“这说的哪里话，黎叔的面子，谁敢不给？”姜山把声音提高了许多。
李俊则在此时也站到黎叔身边，说道：“谁要是敢不给黎叔面子，我李俊第一个就不答应！”
栗燕萍这下脸色才有几分难看起来。
“好……我，我知道了。”
栗燕萍这几句话说完，戴维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苏文青双目噙着的泪水，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同情。
而且，他没想到他的手真是被志安叔打断的。志安叔再怎么样反感苏文歆，也不该迁怒到她弟弟身上吧？
等等……
戴维忽然又想到了一点。
如果说苏文青是一个“本来并不存在”的人，那么这就说得通了。
根据戴维对志安叔的了解，他虽然脾气暴，但是也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对无辜的苏文歆弟弟下手，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真的是志安叔打断了你的手？”戴维警惕地观察眼前的戴维，“你确定吗？”
戴维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说：“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志安叔……他这个人做事还是有原则的。就算他要打，也该是打和昀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