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衡山 第47章

作者:一片苏叶

  “庙内有人,咱们便在外面露宿。”

  夜宿时将车马列成两行,成椭圆形,这样方便营卫。

  贺大任安排扎营,卢世来组织信任之人值守,巫堂主与赤狼帮众带着狗在周围巡查,趟子手们清点镖货,杂役和随行的大厨老冯一起整顿晚食。

  助拳的武林好手们,自然在镖货旁安歇。

  龙长旭领着芦贵赵荣一道,朝庙内看看。

  如果是认识的,就打一声招呼。

  如果见生人,就要把露宿点往外挪,还要多安排人值守。

  他们人还没到破庙那腐朽缠着蛛网的烂户牖口,就听到一串迎面而来的脚步声。

  里间走镖之人显是个懂门道的,晓得外面要来踵门,一早就候着了。

  赵荣抬眼一瞧。

  领头男人五十岁左右,面容慈祥,鬓发齐整,眉眼和善,只因出门在外显得风尘仆仆,他腰间别着一柄剑,手执烟袋杆子。

  见到赵荣等人,顿时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瞧着镖旗亮眼,敢问可是衡阳城的高朋?”

  “不敢当。”

  龙长旭不卖关子,直接递门坎:“衡阳长瑞镖局。”

  闻听长瑞之名,那男人登时抱拳,“原来是近日大败镇远镖局与三合门的长瑞镖局,我从临江来听得一路,简直如雷贯耳,阁下可是龙总镖头当面。”

  “正是。”龙长旭微微一笑。

  男人赶紧自报家门,“福州福威镖局,在下林镇南。”

  “久仰!”龙长旭也热络起来,“原来是林总镖头。”

  “林家辟邪剑法可是威震武林,咱们做镖局行当的哪个不晓?”

  林镇南惭愧一笑,“尽是祖辈荣光,到我手上已经没什么艺业,只靠朋友给面混一碗饭吃,实在惭愧。”

  龙长旭连连摆手与林镇南说起客套话,两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却很快成了‘老朋友’。

  一番攀谈后,林镇南介绍了旁边的郑镖头、史镖头、王镖头。

  龙长旭也依礼介绍芦贵和赵荣两位镖师。

  林镇南先和芦贵打了一声招呼。

  等把目光转向赵荣身上时,他的喉头轻轻哽咽了一下,双手抱拳,非常有礼地问候。

  又笑着赞誉一声:

  “英雄出少年啊。”

  赵荣冲他笑了笑。

  初见林总镖头,对他的印象蛮不错的。

  龙长旭深知点到为止的道理,盏茶功夫便出了破庙。探听虚实后,他也安心了。

  ……

  破庙内。

  史镖头看出了林镇南的异样,“总镖头似乎对那少年另眼相看。”

  “不错。”

  林镇南眼睛一转,将手中的烟枪杆朝剑鞘上磕了磕。

  “江湖传闻,不实者十之八九。我打临江府听到一些消息,起初没当一回事。”

  “不成想”

  “这潇湘大地真有这样的少年。”

  一旁的郑镖头反应过来了,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总镖头是说.”

  “这就是一招击败奔雷手的少年镖师!”

  ……

第46章 鸡汤

  福威镖局几位镖头朝庙门外瞧去,各胪惊容。

  去年福威镖局从泉州押镖至长沙府,回返途中于桃江一客店巧遇闻泰,他正和一位同辈青壮武斗,当时赶巧回城得空便凑了个热闹。

  林总镖头瞧见闻泰在桃江威势,曾感叹:“我家平之若有这份武艺就好。”

  几位同行镖头还吹捧少镖头几句,尽显宽慰。

  今年又下九江临江,押得是信镖。一路轻装简从,顺便打听南北消息,得知了近段时间衡阳城的事。

  返程碰到熟客的镖货,就不及探听消息真假。

  起初大家只把“奔雷手一招落败于少年镖师”的传闻当笑话来听,外面传得越邪乎越是招笑儿。

  谁能想到,今个貌似真叫他们碰上了。

  “总镖头,何以见得这少年真能那么厉害?”王镖头笑了笑,“我家孩儿比他还大两岁,也打小舞刀弄棒,但差奔雷手相当一截。”

  林镇南又磕了磕烟杆子。

  “不简单啊”

  “他不似普通镖师,不说武功气度如何如何,单是龙总镖头的态度就耐人寻味,言谈之中几乎是平辈论交。”

  “长瑞生意虽没咱家红火,但人家扎根衡阳,背靠南岳衡山,底子可比咱们硬。”

  “试想一下,若这少年没点本事,龙总镖头怎会这般看重于他。”

  “有道理。”几位镖头都被说服了。

  “正所谓交浅不言深,”林镇南平和一笑,“今个打声招呼有个脸面之缘算意外之喜,我见他彬彬有礼,以后再瞧有无机会结交。”

  林镇南又朝庙外看了看,暗地将自家孩儿拿来与其比较一番。

  随即无奈摇头,接着又露出慈祥宠溺的笑容。

  “潇湘大地英才济济,这次回去当要多多考校平之的武艺。”

  ……

  赵荣与龙长旭一道返回时,还提到一些与福威镖局的事,比如辟邪剑法。

  林总镖头虽有一身武艺,但与其先祖相比可是天地悬殊。林家生意做得大,却不是靠剑法吃饭的。

  芦贵不仅附和龙长旭的话,甚至怀疑林远图的强度是炒作出来的,毕竟他没见识过。

  赵荣呵呵一笑。

  不强?

  切换无鸡形态你就懂强度了。

  晚风习习,赤狼帮带来的两条大黄趴在土坡上打盹,睡得很踏实。两家镖局在破庙附近度过了一个极其平静的夜晚。

  庙外的长瑞镖局率先出发,福威镖局的人隔着百丈跟在后面,大家都是朝乐安去的。

  两家人前后照应顺了一段路,反倒安全。

  走一阵歇一阵,午间吃过饭又走大半个时辰,快要抵达乐安了。

  一路上的蟊贼越来越少,人流变多,几里一村集,稻田随处可见,柑桔树、桑树下的箪壶边有农人拄锄歇息,给赵荣展开了一副男耕女织的古朴画面。

  “一年一个样,去年走这趟镖路的时候,记着此地村集还没这许多户,田地也没这么平整。”芦贵微微感叹。

  “都是从茹寒嚼苦中走出来的。”

  赵荣说:“江西人一到丰收的时候,会把家里所有的坛坛罐罐全部存上稻谷,冬闲时男人又出去做小生意,女人留在家里养猪织布。他们会板着指头盘算怎么过日子,对自己的劳动果实看得很重,转而对自己的名誉、名声都非常看重。”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们斤斤计较。”芦贵一脸恍然,又突然疑惑,“你一直打渔,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虽然打渔,但我好读春秋。”赵荣神气地挥了一下马鞭,驾马来到路旁的塄坎。

  诗仙在江西庐山上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等他站到庐山朝山脚田野一看,又是“黄云万里动风色。”

  赵荣走这一段路时心情舒畅,等到了乐安城他又立刻警醒。

  众人皆知乐安是个太平地,长瑞镖局这帮人从靠近城池时就松散不少,有的撑懒腰,有的绽放笑脸,还有人说要喝上一小杯。

  越是如此,赵荣越觉得那帮人会下手。

  常识有时会误导人。

  乐安一片祥和,那是在长瑞镖局来之前,此时众人放松警惕,绝对是最佳动手时机。

  城内不少人瞧见他们一大帮人进城,知道押镖的忌讳,仅仅望个热闹,除了沿街卖食的小贩,没人找他们搭话。

  找客栈也极有讲究。新开的店摸不准不住,刚易主的老店不住,娼店更不住。

  龙长旭熟门熟路,就近在城东找了一家连排的大店,匾额上挂着“悦来客栈”。

  只住店,不吃饭。

  几人合住一间房,再派人轮守镖货,半大下午就把一切事项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

  “说是今晚加餐,恐怕要天黑才能吃口热的,”芦贵撇了撇嘴,“大伙都很乐意,这些天赶路嘴巴淡得很。”

  “不是说要杀鸡。”

  “嗯,鸡是现杀的,”芦贵点头,“巫堂主提议不错,老冯煮的鸡汤鲜得很,到时候我让他给你留个鸡腿,多带点肉。”

  “今天就别吃干粮了。”

  赵荣瞧芦贵也将紧绷的神经松掉一时,当即紧皱眉头。

  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他突然心神不宁:“芦老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鸡汤我就不喝了。”

  芦贵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敢大意,沉声道:“我去后厨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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