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无法无天 第231章

作者:玩蛇怪

  孙沔摇摇头道:“都是没有的事情,下官自认虽不是什么好官,却也是勤勉,都是无赖小人诬陷,又何必要认罪的呢?”

  “死到临头还那么嘴硬?”

  赵骏皱眉道:“不要以为你毁掉了两县和州衙的案卷公文,就能够逍遥法外。要想找到证据不难,你做得不干净,你手底下的人更不干净。大不了本知院重启案卷,再次审问一遍就是。”

  孙沔神情顿时一变,随后咬咬牙道:“知院请便就是,孙某人行得正,坐得直,纵使再多的污蔑,也改不了孙某为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骏大笑道:“好一个一身正气,好一个两袖清风。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着他就起身道:“行,我会重启案件,给你一个心服口服。”

  见他要走,孙沔急忙说道:“知院,莫非你真就要这般一板一眼,浑然不顾那为官之道吗?”

  为官之道?

  赵骏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的为官之道,就是为民做主。希望过几日,你还有现在这样的嘴硬,带下去。”

  “是。”

  江大郎和黄三郎将孙沔扭送走,孙沔深深地看了赵骏一眼,又被关回了牢房。

  赵骏面沉如水,离开府衙监牢之后,就令李柬之过来。

  他命令李柬之,连夜下发通告公文,言称之前杭州知州孙沔所判之案,案卷全都丢失,所有与之相关案件,都要重新审问。

  那些知情人、案件相关人员,都可以提出上诉。

  李柬之得到命令,连忙回去安排吏员抄写公文,在第二天清晨之前,在满城各处的布告栏上张贴。

  很快翌日,整个杭州城都沸腾起来。

  因为直到现在杭州百姓才知道孙沔被抓,赵骏来了杭州,一时间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大量跟孙沔案有关人员,纷纷跑到了刑狱司衙署,衙门外排起了长龙。

  到上午巳时,保安门内大街,刑狱司衙门外的茶摊上,不少杭州本地的市民百姓,跟往常一样坐在街上喝茶聊天。

  看到衙署外排起长长的队伍,有人纳闷道:“怎么了这是,今天宪台衙门这么热闹吗?”

  “你还不知道吧,孙太守被抓了,刑狱司正在重审他判过的案子呢。”

  “什么?孙太守被抓了?没想到早上上个工,到午时稍微休息一会儿的功夫,杭州就发生这么大的事?”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这都是昨晚的事情。”

  “太好了,这孙太守端的不是个人,早就该抓了。是李宪台下的令吧,我早就说了,新上任的李宪台秉公严明,是难得的……”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打断道:“不是李宪台,是知院。”

  “知院?莫非是?”

  “不错,正是赵知院。”

  “这可太好了,赵知院来咱们杭州了。”

  “是啊,早就听说赵知院乃是难得一见的青天,他来杭州,咱们杭州的那些赃污官吏,全都要被抓了。”

  “那是自然,我早就说了,赵知院秉公严明,是难得的……”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情绪激动,对于赵骏的夸赞溢于言表。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宋代的消息并不滞后。

  至少大运河沿岸不滞后。

  作为宋朝仅次于汴梁开封府的第二大商业城市,杭州在商业上的地位非常高。

  因为杭州的商业往来不仅沟通汴梁以及整个江浙、淮南和山东,还有福建路、广东路这两个沿海地区。

  在宋代,福建路的泉州,广东路的番禺、潮阳等地,都是外贸极为发达的地区。

  中亚来的阿拉伯商人把货物运到这些地方,被本地商人买下,再由他们走海运送到杭州,最后从杭州发往全国。

  所以不仅是后世现代江浙沪包邮,即便是在古代,江浙沪地区同样也是大宋在参与国际贸易当中的重要枢纽,可以说是宋朝外贸与内陆贸易的起点。

  在这种情况下,汴梁与杭州之间的沟通交流就非常频繁。往来两地的商人会把二者之间的消息进行传输,以此来达到互通有无的目的。

  像孟承起之所以知道活字印刷术,就在于孟家与杭州有商业往来,杭州这边毕昇搞出发明之后,自然也传到了汴梁那边去。

  因此赵骏去年在汴梁的所作所为,甚至他今年出发南下,在亳州暴露身份的事情,也早就已经传到了杭州。

  杭州百姓无不盼着他的到来,希望能够给本地黑暗的官场,来一点小小的知院震撼。

  现在他终于来了,自然让满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拍手叫好。

  于是就在这种全城欣喜当中,无数受到官府压迫、欺辱、构陷的百姓们,纷纷跑到刑狱司衙署去报官。

  不止是钱塘和仁和二县,包括钱塘江对岸的越州萧山县百姓,都有人过来。

  毕竟孙沔不仅在杭州称王称霸,连隔壁萧山都有所插手,如那萧山丝绸商人郑旻,就被他以偷税漏税为由,判了流放福建,没收全部家产。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夜之间,刑狱司衙门外全是来请求翻案的百姓。而且不仅仅是跟孙沔案有关的事情,还有其它案子。

  宋朝地方官府非常黑暗,腐败猖獗,孙沔只是其中一个典型,还有更多的官员、吏员依旧上下其手。

  现在赵骏过来,百姓们自然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所以只要觉得受了冤屈,即便跟孙沔的案子无关,也要到刑狱司告一状再说。

  这无疑会加大刑狱司的压力以及工作量,为此第三天李柬之就愁眉苦脸地找到了赵骏。

  赵骏做出了指示,先处理孙沔的案子,其它案子先记录下来,以后再慢慢处理。至于人手不足的问题,先借用转运使衙门的人手。

  因为州府和钱唐、仁和二县的衙门官吏是百姓主要状告的对象,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审自己的案子,自然只能借调。

  并且为了激励审案的吏员们,这段时间加班加点,每人都从江浙路的库存经费当中取一部分当加班费。

  反正处理了孙沔等一票贪官污吏,抄起家来,估计是十倍百倍回来,倒也无需吝啬。

  于是在这种激励措施之下,吏员们效率变得极高。

  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就把孙沔判的几桩冤假错案给查了出来。

  突破口在边询。

  差役们在他的住处搜出大量赃物。

  加上有人指证,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之下,边询干的那些坏事已经是铁证如山。

  赵骏派黄三郎去审问,通过大记忆恢复术加上只要边询把事情交代干净,并且供出幕后主使,戴罪立功,可免一死的承诺,边询很快一五一十,如竹筒倒豆般全部说了出来。

  在边询的指证下,刑狱司那边又迅速找到了其他指证孙沔的证物。包括赃物、书信、证言等等,其中孙沔那些心腹手下,也都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这种情况下,孙沔就算全部矢口否认,也都无济于事了。

  只是赵骏看着孙沔心腹手下们的交代证词,皱起眉头。五月九日,在把孙沔下狱的第十二天后,他再次来到了牢房。

  正是晚上戌时,牢房内孙沔被单独关押,并且二十四小时有六名守卫看管,牢房外面还有侍卫巡逻,可以说对他的看押极为周道,完全不给对方任何逃脱的机会。

  唯独牢房内一缕柔柔的月光,透过那个小窗探了进来,照在铺满稻草和棉褥子的床上,如银辉散落大地。

  孙沔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抬起头仰望着夜空。

  那窗子很高,比他的人还高,所以他没办法看到窗外的景色,只能勉强看到那一轮月亮而已。

  赵骏走进来后,沉声说道:“太守闲情雅致,还能看看月亮。”

  孙沔听到他的话,回过头来,淡淡说道:“不过是下官苦中作乐,无聊之时的消遣罢了。”

  “苦中作乐?”

  赵骏笑了起来:“怎么,你在这牢中,难道还比你残害的那些百姓更苦?他们被你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些干脆就已经被你害死,活下来的,一辈子也都处于惶恐、煎熬、痛苦、折磨之中。跟他们比起来,我不觉得太守有多苦。”

  “呵呵,是吗?”

  孙沔笑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怎么,你生来就比他们高贵?”

  赵骏气恼不已,从旁边江大郎手中把那些公文接过来,扔进牢房里,砸在孙沔的身上,怒斥道:“看看你做的这些好事,你还有何脸面自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孙沔被砸了一下也没觉得生气,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上,轻声说道:“知院是第一次做官吧,也是,第一次做官终究是太年轻了些。可惜了,你这么年轻当了官,却是做到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你要来教教我,你上次还未说完的为官之道吗?”

  赵骏反倒慢慢收敛了怒意,饶有兴趣地说道:“不如我们就来听听,孙太守对这为官之道,有何高见。”

  “谈不上高见。”

  孙沔大大方方地道:“我年轻时候,也如知院现在这般,一腔热血。但这官场跟做人,有时却是自相违背。等你高高在上了,境地自然不同,眼睛里面,也就没有了下面百姓。”

  “人都是会变的,官员更会变。不错,我是个贪官。可那又怎么样?做到了我这个位置,不管世道如何,天灾人祸,照样歌舞升平,穷奢极侈。”

  “何况官场官场,那就是一滩浑水。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不黑,你怎么往上爬?那些人怎么敢让你往上爬?”

  “所以这官场上,本来就没有像知院你这样死心眼的人。即便是一开始心怀正义,在官场浮沉久了,大部分人最终也变成了我这样,难道当大家都是这般的时候,就都是我的错吗?”

  “下官不这么看,知院在审我之前,想必也是看过我曾经的政绩,治理地方,无一不是上佳吧。然政绩出色又如何,该不升官,还是不升官。”

  “因而下官后来也学聪明了,会打点上级,会巧言令色。慢慢地,下官也就步步高升,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是害过很多人,为了钱财弄得人家破人亡。那又如何呢?我利用从他们手里得来的钱财,贿赂上官,一路升官,治理了很多地方,救活了很多百姓,牺牲几个人,造福更多的人,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而且知院是清正廉明,是嫉恶如仇。可现在整个大宋官员,谁都是这样。知院也许能够做到让这浑浊的世道天朗水清,做到让黑暗的官场澄清玉宇,可几十年之后呢?还不是依旧这样。”

  “当官当官,本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也许初心是好,可谁又能离得开人情世故?进入了官场,手里有了权力,周围的家人亲戚,朋友手足,自然而然都会围在你的身边。”

  “久而久之,官场依旧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现在也就是知院刚刚做官没多久,等将来做得久了,自然也就能明白下官们的难处。”

  “所以在下官看来,知院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这样的官场存在。花花轿子人人抬,知院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官们不用活得那么累,也会感激知院的大恩大德。”

  “将来知院再想做什么造福百姓的大事,天下官员自然会感谢知院的恩情,无不鼎立支持,为国为民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说到最后,孙沔竟是已经慷慨陈词,宛如正义凛然,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人嗔目结舌。

  如今孙沔自己承认自己是个贪官,不再像上次那么嘴硬。

  因为他也明白,赵骏这次既然过来,那自然是已经找到了他犯罪的铁证。

  在铁证面前,其实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反而落了下乘,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兜售他那套为官之道。

  即便他觉得不可能,但万一成功了呢?或许也有那一线生机。

  “好一派贪官污吏的歪理邪说。”

  赵骏忍不住夸赞道:“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在将来,或许能成为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