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蛇怪
领头人正色道:“此事还请行个方便,只要今日诸位能当没看见,我们王家不会亏待了诸位,我袖中有五两碎银,还请诸位笑纳。”
方彩霞一听,顿时心脏一紧,蹲在地上,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赵骏。
却没想到赵骏并未看她,而是扭过头看向黄三郎等人,近乎嘲弄般地笑道:“三郎,他说他要用五两碎银来收买我。”
“哈哈哈哈哈哈。”
黄三郎等人也大笑了起来。
知院掌管国家大权,去年秋税上来后,国库的钱何止四千万贯?
全由知院把持,按照每年花销分配了下去。
即便不提国库,光吕夷简、王曾等人送的礼物,最差的也能价值数百上千贯,贵的甚至近万贯。
就这几两碎银?
打发叫花子呢。
见到众人嘲笑,领头人脸色冷了下来说道:“我劝诸位别不识好歹,免得遭了罪,甚至出不了这亳州就不妙了。”
“呵呵,威胁我?”
赵骏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如果我硬要管呢?”
“衙门里的石县令,与我家家主是好友,诸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领头人冷声道。
“县令啊。”
赵骏佯装沉吟,随后说道:“按理来说,我等正义之士,不能见死不救。但若真是县令来,那我也不是不能给个薄面。可万一你要是诓骗于我呢?所以你若能请得了县令过来,那就再叙,否则今天这事我管定了,还要捉你们去见官。”
“县尊岂是你想见就见?”
领头人见赵骏似乎有些惧意,便冷声说道:“你若怕我们诓骗于你,那就随我们去县里,自然能辩出真假。”
他这话说完,旁边蹲着的一个人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六哥,且不能去县里,若是真让他带人去闹县衙,衙门开堂审案,事情闹大,县里人都知道家主做的事,怕是有碍名声。”
领头人一想也是,便立即改口道:“县里还是不去了,这事还是要先禀报给我家家主。”
“行。”
赵骏笑道:“你去报信吧,其余人我扣下了,我劝你快去快回,否则我不介意抓了他们去报官。”
领头人站起身,略微犹豫,最后拔腿就跑。
别的王家奴仆就被赵骏给抓了起来。
方彩霞害怕地哽咽道:“官人,不能让他回去报信啊,等王大官人带人过来,小女子岂不是死路一条?”
赵骏安抚道:“不用怕,我既然敢救你,就能为你做主,不瞒你说,我也有官身。”
“大官人也有官身?”
彩霞有些茫然地问道:“官人的官,大吗?”
“大抵来说,应该是比他那个什么石县令,大那么一点点。”
赵骏想了想。
宋朝知县身上的寄禄官一般是正七品,自己是正一品,那确实是大了那么一点点。
方彩霞显然不知道对方说的一点点有多大,还以为是县令的上司通判知州一类,便欣喜不已。
片刻功夫,江大郎又带了几队禁军过来,约莫四十多人,五十多号禁卫军,气势冲冲地进入村子,闯进周家,把周家人抓起来。
而那边王家的领头人是王大地主的一个管家,他被赵骏放了之后,连忙马不停蹄地驾驶着马车往酂县的方向赶去。
他们来时就带了车马,准备运尸体回去,没想到派上了用场。虽然只是驾车的驽马,却也比步行要快,全力鞭打下,三十多里路程,马车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酂县。
这个时候是下午五点多钟,管家急匆匆回到王大地主的府邸,向他禀报了这事。
王大地主得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勃然大怒,便立即去了县衙找到石县令,希望他带着衙役,加上自己的家丁,一起去找对方的麻烦。
石县令其实跟王大地主交情也就那样,毕竟县令是流官,宋朝官员流动性太强,一个县令、知州之类,往往在地方任职不会超过两年,真没必要经营太深的人际关系。
但有个问题就在于这王大地主的亲弟弟是天圣三年的进士,虽然只是第四等的同进士出身,可毕竟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目前也在外地担任知州,而且此人和目前的亳州知州郭承祐关系颇好,郭承祐偶尔会来王家做客。
再加上王大地主挺会做人,时常献些银钱,或者送些名贵礼物。因此看在这个人情关系以及礼物的份上,石县令往日里对王家的为非作歹,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官司上尽量会袒护一二。
可现在王大地主却让他带着衙役去捉人,显得好像官府是他家开的一样,直接使唤了起来,这让石县令十分不悦。
不过考虑到王大地主最近丧子,可能盛怒下丧失理智,县令便也只能理解。
恰好运河沟渠中午又堵上了,已经有人报到了县里,石县令觉得,便算看在郭知州的面上,正好两次事情一起解决,于是答应了王大地主的请求,亲自带人过去一趟。
当下事不宜迟,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县令和王大地主就带着百来号人,气势冲冲地向着赵骏所在的村子杀去。
第178章 诬陷黄花闺女通奸
傍晚酉时末,春天太阳直射在赤道上,昼夜长短一致,大概早上六点太阳升起,晚上六点落下。
酉时末就是六点钟快七点钟的样子,西方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只剩下天际剩余一抹余晖,照耀出绚烂的火烧云彩,让原本就暗淡的世界,勉强带了那么丝丝光明。
东方上空谈不上乌云密布,云朵是那种灰色的,下着毛毛细雨。世界既不黑也不白,完全是一片灰雾。让整个丁柳村,都笼罩在了这种烟雨里。
村子里看热闹的人都远远地趴在墙头观望着,周家隔壁的几户人家,罕见地来了很多客人,一个个搭着梯子,好奇地探出了头。
对于方彩霞,他们大多数人都报以同情心,所以没有人去看她的死。
不去亲眼见到她的悲惨遭遇,就是村里人对她唯一的仁慈。
但当有人忽然出现要路见不平一声吼,为了方彩霞与官府和大地主作对的时候,宋人爱看热闹的心思在这个时候就展露了出来,一个个围在了周家附近,想看看事态后续发展。
赵骏领着禁卫军杀入了村子,控制住了周家,周家以前是村里富户,房子比普通人家稍微大些,有个大院落,然后是两进出,有左右厢房和偏房,前屋是个四合的院落,有点像江南那种老式祠堂。
此刻周家的男女主人已经被控制起来,赵骏就坐在前院的屋檐下等着,这件事情已经很明了,王家和周家的人都供认不讳,现在他们都在等着那位王大地主成为他们的救星过来救他们的命。
便在戌时初,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村口便出现了大队人马,有人呼喝着“快快快”,有人嚷嚷道“给那些外乡人一点颜色瞧瞧”,还有人喊着“前面就到了,走快些”。
他们有些拿着火把和哨棒,有些横握着铲草的尖叉,还有的穿着衙门捕快的服饰,腰里配着刀刃。一个个踩着匆忙的脚步,横冲直撞,迅速闯进了村寨里。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但见到那些人没冲他们来,又很快把头探了出去,不少人兴奋地低语道:“要打了要打了。”
“就是这里了!”
“冲进去!”
“砰!”
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周家那扇大门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门没锁,直接竟被踹开,众人呼喝着杀进来。
就在这刹那间,屋内的禁军们便抽出了刀刃,有的还举着长枪,排列出军阵,拦在了赵骏身前,侧面左右回廊还有十多人举着弩。
那锋利的弩箭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寒芒。
原本气势汹汹的王家奴仆和县衙捕快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随后停在原地,前方的气势在这个时候一滞,后面不明所以的还在往里冲,一下子让场面混乱起来。
“挤什么,别挤。”
“直娘贼,你们倒是往里面去啊,愣在这里做甚。”
“有能耐你去啊,没看到他们拿什么兵器?”
狗腿子们反倒自己先乱做一团。
开玩笑。
民间私人可以合法持有的是弓、箭、刀、楯、短矛。
这里面可不包括矟、槊和军用弩。
也就是长矛和长枪。
对方这明晃晃的长矛长枪列阵,加上弓弩齐备,那只能说明对方只有一个身份——正规军!
跟正规军打仗,哪怕是军队战力素来被诟病大宋,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招惹。
即便是反贼也不行。
至少有宋一代,起义军如过江之鲫,最终都败在了正规军手下。
所以此刻冲进来的人,全都开始退缩了。
冲到里面的人想退出去,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继续往里面冲,一时间狭小的大门拥挤了几十人,前后彻底混乱。
正常情况下若此时军队开打,先弩箭乱射,再刀枪齐鸣,大抵是能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不过赵骏没有直接开杀,手一挥,前面的列阵士兵就步步向前紧逼。
而此时后面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纷纷向后撤离,前面的人狼狈地退回到了村子里的正街上,外头乌压压一百多人,此刻却是不断退后,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很快士兵们就在周家外围形成了一个半圆形方阵,将大门保护住。赵骏越众而出,双手背负在身后,冷眼看着众人道:“你们领头的呢?”
王大地主和石县令见这阵仗,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来,县令上前一步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路见不平的禁军罢了。”
赵骏说道。
石县令皱起眉头,禁军倒是不怕,一群贼配军而已。
问题是眼前的年轻人气度不凡,又是禁军头领,说不准是哪家的衙内。
大宋的士大夫们其实不怕禁军以及将门勋贵集团,但那也是指高级士大夫,朝廷们的相公可以不把将门勋贵放在眼里,他一个七品县令却不行。
毕竟他作为一县县令,被王大地主使唤的缘故就在于对方有个做知州的亲弟弟,且与他的顶头上司亳州知州郭承祐关系匪浅。
而汴梁的勋贵们却是能和朝堂相公们打交道的,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此事他又不占理,真就不敢把事闹大。
所以稍微犹豫,石县令试探问道:“不知是哪家衙内?”
这是要试探一下底细。
赵骏想了想,回答道:“我是新任颍州都指挥使刘彬,高祖曾任右骁卫上将军,正要去颍州上任,路过此地遇见此事,便要管上一管。”
刘家的小衙内?
石县令很快认出了对方身份,姓刘,担任过右骁卫上将军的也就只有开国将军刘延让了。
这个身份显然让石县令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