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玩蛇怪
“是的。”
赵骏点点头道:“如今朝政糜烂,国事衰落,各地起义不断,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只是目前外敌环伺,西夏辽国虎视眈眈,尚没有到时机。因而我只是做一些前期铺垫,将来再做变法。”
李迪追问道:“那能否知院告知老夫,具体要变法哪些事情?老夫自是愿意支持知院的,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若是早些知道,也早做准备。”
赵骏略微沉思,最终还是没有告知对方。
因为整顿吏治在庆历新政失败了,这个大方向改革还是会触动很多人利益,包括吕夷简王曾他们,要不是靠着政制院笼络,说不好还是会继续反对。
所以他无法确定李迪在知道情况后会不会继续支持他,哪怕现在李迪已经表现出善意,对他态度十分恭敬和表示支持。
但目前新政还是隐蔽阶段。
包括欧阳修写《吏论》都不许发表,就是为了藏起来,将来搞波大的。
要是被外人提前知道,容易节外生枝。
何况正所谓交浅言深。
至少在李迪进政制院之前,他只需要做自己吩咐的事情就行,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因此想到这里,赵骏便岔开话题道:“这些李相以后自然知道的,话说回来李相,我一直很好奇。”
“哦?”
李迪见他不肯说,便识趣没有继续问,而是说道:“知院好奇什么?”
赵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李相当初的一件不好的事情,主要也是我跟吕相的交情也就那样,他当初甚至还设计过我,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当初你们之间……若是李相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提起这件事,李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其实赵骏问他和吕夷简之间的事情还是有点冒昧,不过赵骏也说了,因为吕夷简当初设计过他,所以好奇问问倒也正常。
李迪便说道:“知院是不是在想,老夫为什么要用诬告的方式与吕夷简那老匹夫相斗?”
“是啊。”
赵骏一脸纳闷道:“官家一查证,岂不是自己遭殃?”
李迪便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件事情,老夫真的是诬告吗?其实也是老匹夫厉害,把罪证给消掉了,否则被罢相的,怎么可能会是老夫呢?”
“原来如此。”
赵骏便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当初吕夷简确实结交了荆王。
只是那老货惯会下套。
历史上他坑王曾那一手,就是故意做的局。
《宋史》记载,有一个叫王继明的小吏曾给吕夷简送了3000贯钱,吕夷简便安排他做秦州知州。
王曾把这个案子举报给宋仁宗后,宋仁宗大惊,连忙质问吕夷简,没想到,吕夷简很淡定地说:“这是诬陷!”
宋仁宗于是下令让御史彻查。
查案的结果让王曾大跌眼镜,第一,那个叫王继明的秦州知州并没有行贿。
第二,吕夷简的确经手过3000贯钱,但那是吕夷简自己的,只是经过他人之手打算捐给家乡修建学馆而已。
最后王曾被罢相了。
李迪的情况如出一辙,吕夷简也给李迪下了套,让李迪以为他结交了荆王。
御史一查,结果发现子虚乌有,于是李迪被罢相。
老家伙阴险得很啊。
第139章 解试第七
汴梁秋闱在八月,放榜在十月。
经历了大概十多天的晚秋到初冬的温度回暖之后,到了十月上旬,气温便开始骤降。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过辽国的上京道大草原,抚过西夏的银川兴庆府,一路穿州过省,进入了大宋凤翔路,最终抵达河北,停在了汴梁。
今日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却没有阻止得了学子们的热情。
大宋每两年有十多万甚至二十万人考解试,录取率基本在1%-3%之间,也就是两年时间出几千名举人,之后再在这些举人里,录取一百多名进士。
汴梁人多,参考的人成千上万,录取率也相对要高一点,一次性可能有那么三四百人上榜,因此来看榜的人非常多。
百姓们倒是习以为常,除了最新一期的报纸有在说这件事以外,大部分百姓都没怎么关注。
主要是宋代的解试也就是明清时期的乡试虽然都是考举人,可宋代的举人跟明清时期的秀才差不多。只有免除自身徭役、赋税的权力,也不能做官,只有落榜超过四次的举人才有可能得个特奏名的机会。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代的举人其实就是明清时期的穷秀才,只有中了进士才像明清时期中举那样让人欣喜。没中进士之前,举人跟普通百姓之间没什么区别。
但即便如此,对于诸多学子们来说,也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中举是科举的第一步,只有中举之后,才能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士出发。所以中举是门槛,没有跨过这个门槛,那他们连做官的机会都没有。
礼部院落外,秋风萧瑟,原本应该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此时却乌压压涌来一支庞大的队伍,附近的茶肆、酒楼、客栈几乎都住满了学子。
宋彩也坐在茶肆当中,与他一起的还有十多个伙伴,占了两张桌子。
其中一人长相虽与宋人差别不大,可身高却颇为矮小,只有五尺多一点点,也就是一米六左右,跟旁边基本都是一米七以上的宋人有很大区别。
此刻礼院外已是人山人海。
“别挤别挤,明日报纸上都有你们的名单,急什么。”
“那你怎么还往里挤?”
“早点知道早点心里安生点嘛。”
“王兄,以你之才,必定是榜上有名了。”
“哪里哪里,不如卓兄!”
“哟,张兄,今日你也来看榜吗?”
“是啊,都来瞧瞧。”
诸多学子们都挤在榜下观望形势,除了学子们外,还有一些商贩聚集,大肆售卖着状元食物、茶叶、香囊之类的东西。
偶尔也能见到几抹红色倩影,或从两侧酒楼上探出头观望,或在远处站立,好奇地打量着士子们。
榜下捉婿便出现于宋代,但很少出现在解试,都是在进士试的时候去捉,所以站在这里的女子要么是陪着家人来看榜,要么是好奇来围观一下他们。
旁边茶肆内,宋彩等人没有急着去挤,能中举的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看到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自然也只能黯然离开,很快人会散去。
“宋兄,前年看你出榜的时候,心急如焚,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瞧,怎么今年出榜了,反倒是不急了。”
“前年宋兄考的是《春秋》,今年考的是《孝经》,若无意外必定上榜,要我,我也不急。”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了起来,考《孝经》在读书人圈子里,确实谈不上有多光荣。
宋彩含笑道:“你们也不用打趣我,我的能耐我知道,大抵是考不上进士了,但好歹考个举人,让爹娘心里有个藉慰。”
“还是宋兄洒脱。”
另外一名士子还是颇为紧张,不时探头去看。
宋彩笑道:“张兄,连人家粟兄都不急,你又急什么?”
他说的粟兄就是大保健三郎,汉名叫粟健。
唐宋时期外国人也是可以考科举的,甚至有很多高丽人、日本人、大理人在宋朝为官。
比如宋太宗淳化三年,高丽国的宾贡进士就达40人之多。较为出名的外国科举入仕的官员有阿倍仲麻吕、金行成、康戬等。
大保健三郎一家就是长期生活在汴梁的日本商人,由于仰慕汉人文化,同时为了融入当地汉人群体,便也取了汉名,主要有晁、苏、粟等几个姓氏。
晁姓来源于阿倍仲麻吕,苏姓来源于隋炀帝时期的日本遣隋使小野妹子,粟姓来源于玄宗时期的遣唐使粟田真人。
粟田真人是大保健三郎故乡出云国出身,因此出云国来宋朝的日本人,往往就取名为粟某。
听到宋彩的话,较为矮小的粟健忙不迭说道:“诸位都是大才,必定是榜上有名,我自知考不上,因而这才以平常心处之。”
“粟兄还是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必定能登科上榜。”
宋彩笑着说了一句。
周围人比较纳闷,粟健在他们这个群体里一直是边缘人物。
一来是当时日本人比较自卑,来到唐宋之后,都低调行事,甚至还有度种的事情发生。
二来他是外国人,读书人都自视甚高,有点瞧不起倭人。
所以在粟健自己自卑少言寡语,以及周围人都瞧不起他的情况下,在他们群体里地位比较低。
但最近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个小群体的中心人物宋彩总是和粟健搭话,关系也日益甚好,难道粟健真有什么大才得宋彩看重?
几个人正说话间,礼院外忽然就传出一声:“放榜了,放榜了!”
顷刻间前面人潮更加汹涌。
礼部出来几个穿着绿色袍服的官员,将名单贴在了门口的告示牌上。
等名单贴上去,告示牌瞬间就被人围满,纷纷挤了过来。
不过牌子周围有礼部吏员维持秩序,不准他们靠近,只能在一丈外观看,并且左右两侧加上礼部四门,总共有十六个告示牌,倒不至于出现人踩人的现象。
仅仅是片刻之后,礼院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原本许多士子或兴致高昂、或忐忑不安、或面色平静,榜单下来,顷刻间就变了颜色。
有人嚎啕大哭,哀声说道:“又没中”。有人兴高采烈:“中了,我中了。”。还有人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场上一片混乱。
旁边来看热闹的人早就见怪不怪,有人说道:“看来今年又是不知道多少士子没有考中。”
“汴梁考生数千近万人,可每次只录取那么几百人,自是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是啊,就连柳三变这般大才,也是考了数十年才一朝中进士,而且还只是第三等的进士及第,更别说旁人。”
“这还只是解试啊。”
有人叹道。
能中的毕竟只是少数,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放榜就意味着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