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脑被掏空
欲界都这样了,那同理,人皇剑也差不多位格。
它一如既往的漂浮在那个地方,只是剑尖有些无奈的感觉。
李启也不知道是怎么从一口剑上看见“无奈”的表情的,但确实是有这么个感觉。
“看起来你很镇定啊,是知道我们拿你没什么办法?还是说,无奈于他的死呢?”李启走向前,对人皇剑说道。
人皇剑没有沉默,反而对李启回答道:“敢死者之所以贵者,不难于死事,而在于成事,使死而可以成事,则死有何难?使死而不足以成事,则亦岂肯以轻死?”
“郭自泰敢死,却不能成事,白白送死,毫无意义,我只是感叹这一点。”
而李启则叹了口气,说道:“毫无意义吗?不见得啊,你说他没有成事,但事情已经成了吧,他这一死,重点就不是人皇被掳走,而是我们这些蛮夷的恶劣行径了。”
“事情已经从人道的耻辱,变成了人道的悲哀,他这一死,人皇遗骸被人掳走的事情,性质就变了。”
“至于改变事情的性质重要,还是一个二品的战力重要,这就见仁见智了。”
想要得到些什么?代价又是什么?这些都是每个人的道所得出的答案,其他人是不能回答的,二品的智慧足以明辨利弊,但做出的选择仍有差别,就是因为道不同。
在相同的处境下,每个人都做了不同的选择,这不是因为蠢,不是因为他们看不清局势,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从头到尾都是利益至上的话,那么所有的大能者都只会做一种选择,他们绝对不会选错,他们的智慧足以让他们意识到利益的真正所在。
但很显然不是这样。
有些时候,哪怕是大道契机,也可以为之让路,所谓的大道契机只是一个验证的机会,无法取代道途本身。
李启走上前,手已经搭上了人皇剑的剑柄。
然后他猛的抽手,却见手掌已经断裂,一股难以置信的剑气正在往他身上袭去。
李启的手臂干脆整个脱落,斩断了和身躯的联系。
剑气仍然在攀升,一直到将整只手臂绞碎成为微尘,比最微小的粒子都要更小,已经到了接近于“无限可分”的那个界限上了。
在视觉效果上,就是变成了风一吹就散的粉末。
“还真是拿不起来,不过你也动弹不了,那这个东西,我就收走了。”李启把手搭上人皇棺椁,再看了一眼身后的其他二品。
其他二品站的远远的,并没有和李启争抢的意思。
李启和手持人皇剑的郭自泰正面肉搏,已经展现出了他能够收走人皇棺椁的资格,其他人不会和他抢的。
除非他们也想和李启做过一场。
但李启身上既没有道伤,也早已经回气回的差不多了,之前的损失已经差不多补回来了,除了欲界还是残破的之外,他完全就是全盛姿态。
这也是大能者们对战常见的态势。
大部分情况下,他们要么就是快死了,要么就是满血满状态。
很少会遇到残血但还有一战之力的情况,因为理论上来说,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就说明他们有充足的余裕来让自己的状态完全回复。
就比如李启现在这样。
扛着人皇棺椁,李启准备撤了。
后面的事情,他懒得理睬了,至于人道的态度,他也不在乎。
除此之外,他对人道也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了。
搬着棺椁,他准备走路到人皇皇宫门口,然后直接传送回玄景山。
因为人皇皇宫依然有人皇剑的压制,不好传送,在这里时空能力都得先过人皇剑和诸界枢机带来的压制。
与其和他们斗法,不如走两步,出去就没事了。
只是,就在他走到一半,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在外面的尸骸堆里,其他二品所干掉的凡人里,看见了一个五品。
那是……柳参之。
是吗?
确认一下。
追溯因果,推算他的一生。
是,就是柳参之。
他在人巫之战里加入了甲坊署,在那之后,通过他的造物能力,负责制造器械和防具,随后逐渐成长了起来。
之后是娶妻,生子,修行也逐渐踏上征途,从那个浪荡子逐渐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
尽管和父兄差距很大,但他也不急不躁,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每天也在坚持学习和进步。
最终,他活到了人巫之战结束,还晋升到了五品。
这时候再看他,就一点也看不出年轻时候,那个喜欢穿粉色袍子,头上簪花的浪荡模样了,所能看见的,是一个专心致志,谦逊有礼的匠人,只是偶尔还会口花花两句罢了。
不过,今日一战,却看见了他的尸体。
李启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说什么,继续扛着棺椁走了。
道不同,注定是要分歧的,更何况,他和柳参之已经不是“道不同”的程度了,柳参之甚至无法理解李启在追逐什么。
只是……也好。
李启转身离去,在许多目光中走出皇宫。
以二品的观测能力,大概投入战力的二品都能知道,人皇棺椁被他拿走了,正如同李启也能看见其他人的战果一样。
诸界枢机正在大战,战事僵持。
泰山的封禅遗迹正在抢夺之中。
真龙们正在抢夺水道,河图之上乱战纷纷。
听说曾经人道和真龙关系不错的时候,蛟龙走水都是走的人道,而后来人道不允许蛟龙走水,凡事走水生出洪浪者,皆斩,直接断了好多座龙门。
而现在真龙们所抢夺的,就是这些水道,如果让真龙们成了,想来真的可以让人道水运从此不受掌控,真龙们则能多出许多权柄来。
还可以看见巫觋的内战,重黎二氏的巫觋和巫神山的巫觋正在内斗,似乎是在清理门户。
不过都还没打出结果,李启是拿下成果最快的人。
毕竟到现在也才十几秒而已。
走出了皇宫,看了一眼太学。
太学里也有战斗,太学祭酒正在和入侵者们搏斗。
长安一片乱麻。
魔头们也都入侵了过来。
噢,上一次天魔带人入侵,也是人皇将死之际吗?
李启若有所思,随后返回了玄景山。
人皇之死,对他来说就到这里了。
不过,倒是可以看看人道内部发生了什么。
第1037章 哇!
人皇殒落,人道遭到入侵,这场战斗持续了大概有人巫之战十分之一的长度。
的确是一场浩劫。
天灾饥荒,死者相望,盗贼群起,四夷侵畔。
富足的人道生灵们,估计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在一些巫觋的控制下,人道全境,忽有异虫丛生田间,非爪非牙,潜钻潜啮,从禾根禾节以入禾心,触之必毙,由一方一境以遍一邑,所有田地,乃至于人道所建设的各种各样的工程设施,靡有孑留,尽数食尽。
这是负螽,介虫之孽,是巫觋培养出来的蛊虫。
于其时,或夫妇临田大哭,携手溺河;或哭罢归,闭门自缢;或闻邻家自尽,相与效尤,痛心惨目,难以尽陈。
但巫觋并不是针对这些凡人,实际上,释放负螽只不过是为了释放地力,解放人道对天地自然的控制。
人道昔日操纵天时,控制地力,任由自己所愿,将所有的东西都纳入计划之中,如今这些巫觋所做的不过是将被限制的天时地力全部放归常态而已。
但如此一来,人道所进行的建设自然全都被破坏了,原本的物产从极度丰裕变成了食不果腹,乃至于饥荒频发,众人泪不能干,凄凄惨惨,愁怀万缕。
有妇怀数月婴孩,走到街上,忽袖出一剪,将欲自刺,后以泪眼熟视抱中儿,遂大哭,掷剪地上,仍向前走。
又有魔头趁机侵入,蛊惑饥民脱离人道,令其杀戮为事,其荼毒之惨,衣冠涂炭,所造固不待言。
各种灾难也在诞生,真龙们为了疏通走水的水脉,掀起了一场场水灾,大能者们的战斗动辄覆盖许多个城市。
巫觋们甚至算下手轻的,毕竟巫觋目的性很强,死人只是副产物,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屠杀。
妖族们更不讲究,他们是在刻意屠戮,甚至有的妖族大圣宣言这是在毁灭人道的“妖物养殖场”,以至于一次次屠戮之中,白骨被于原野,肝胆涂于草泽,疾疫传散,横尸满路,无人埋瘗,臭气熏千里,烂汁满沟洫。
人道军队调动频繁,物资充作军需,各种厮杀不断。
战场之上,荒原漠漠,野草萋萋,荆棘交缠,一望黄沙无际,本来都是城市,但全都已经被战斗余波化作废土。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灾异出现。
废土之上,骷髅暴露,堪怜昔日英雄,骨骼抛残,可惜当年壮士。
阴风徐徐,惟闻鬼哭神号,寒雾阵阵,但见狐奔兔走,猿啼夜月,肠断人愁,雁唳秋云,游魂消消。
路边时常能见到有人吹起火种,焚化纸钱,望空哭拜一回,起来仔细寻觅,在战场之上团团走遍,但见白骨交加,并没一个全尸。
第一波冲突之中,忠良已先死,储官耗尽,剩下的人无不恐惧,人人有退缩之心,个个有不为官之意,骸骨乱如麻,哭声传天地。
天下有生离之哀,家户怀怨旷之叹,白骨成山,虚祭布野人道那高贵的人性,在这里得到了一次沉重的考验。
物资充足,人人充裕的时候,那自然人人都是人,大家相安无事,每个人都是如此的高贵优雅,都是如此的刻苦努力。
那么,当物资断绝的时候呢?当魔念袭扰的时候呢?当战乱不断的时候呢?
所谓的人性,在各种现实中的考验之下,在各种魔念的袭扰之中,各种道统肆无忌惮的传播下,经得起几次考验呢?
或许对于高品修行者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凡人呢?那些不入品的,或者八品九品的普通人,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不过,答案出乎预料。
饶是如此,凡人们腐化的比例也不到三成。
尽管三成已经能够造成巨大的影响,但总归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