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饥鱼
白沚点头,接过铜钱,道:“不错。”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什么话都没再说。
妇人手中拿着两副贴药,看着远去的白色背影,心头有些奇怪。
“呼~”
一阵清风吹来,打落了门头上挂着的几片柳叶。
妇人回过头,无意间看到飘落的柳叶准备回身关门,只是脑子里过了一刻才注意到柳叶飘落,她身子瞬间僵住了,今个是六月六,柳仙会,传说这一天是柳仙他老人家的寿辰,他老人家会亲自降临人间,与民同乐,赐福百姓。
刚……刚才,那人就是一身白衣,而且这样一想她发觉那道白色身影和自家供奉的神像身形真的很相似!
妇人身子哆嗦了一下,又惊又惧又喜,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柳仙老人家,还是碰巧了。
可这太碰巧了,但要说是柳仙来了也貌似没什么神异?
不怪她反应慢,正常人谁会把一下子就把一个眼前人和自家拜敬的神仙联系起来?
妇人想了想,还是回了屋里,再次给神像恭敬的上了三根香。
是夜,天色已黑,雷霆闪过天幕,这雨下得大了起来。
雨声中,妇人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砰砰砰!”
“赵二媳妇!赵二媳妇!快开门呐,你家官人伤了!”
猛然小院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妇人心头一紧,这是邻居老徐家的声音。
她伞都顾不得打了,慌忙打开门一看,四五个人抬着自家昏迷过去的夫君。
妇人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他忙扑到丈夫身边,哭喊道:“官人,官人,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老徐见状,有些不忍的开口道:“赵二媳媳妇儿,你家官人他在码头上背货被一箱子重物砸到了,直接腿折了,而且……头也被砸出血了。
行里给请过大夫看了,说……说赵二这腿已经废了,只怕脑子也可能会坏……
这是行里的补偿,五两银子也够你们几年的开支了。”
妇人听到这,直接吓的跌倒在了地上,丈夫就是天,一家之主倒下了,对于女人而言就是一切没了,正常妇人被吓得昏死过去都很正常,至于那些什么临危不乱的女子,大都是不一般的官家小姐,世家大族的女子,背有依靠。
她正六神无主之时,看到了自家官人腿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心头一震,猛然翻身爬了起来,用袖子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
几人都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生怕是被吓出神了。
妇人浑身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喃喃道:“对!对!我有药!我有药!柳仙送给我的药,柳仙送给我的药!”
众人都看到她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屋里,过了两三息就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副皮膏贴药。
妇人忙把膏药贴在了官人的后脑勺伤口处,然后扯开白色布条缠住的腿伤,要把另一副膏药也贴上去。
老徐见状劝道:“哎呦,赵二媳妇儿,你这是干什么?这伤口不能解开啊,刚刚包扎好的,万一沾染了灰土,可就有性命危险啊!”
妇人仿佛没听到一样,还是解开了伤口,看到了那片血肉模糊的腿伤,忙手抖着把膏药贴了上去。
过了片刻,那膏药上仿佛有白光一闪而过,赵二苍白的脸色竟然缓缓红润了起来。
妇人喜极而泣的跪谢道:“真的有用!真的有用!柳仙您老人家保佑我家官人能够好过来啊!柳仙保佑……”
“老徐,她这是在做什么?”一个背夫好奇问道。
老徐看着面色明显红润许多的赵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结巴道:“是,是柳仙。听说是南边的一个神仙,南边的人都信这个貌似很灵验。”
一个圆肚背夫没注意赵二的情况,反正赵二这个样子已经等于要死了,没钱没药,根本活不久的。他叹道:“信这些有什么用?要是真有那么灵验,我儿子考童生试前拜了那么多神,怎么不见考过?
这些东西啊,都是忽悠人的。”
“咳咳咳……”
话音刚落,地上昏迷的赵二猛然刻出了声,竟然还虚弱的开口说话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妇人喜极而泣的道:“官人,你醒了,你醒了。”
几个背夫满脸惊讶的看了看赵二,然后都神色不明的扭头看向了那个说话的背夫。
第143章 晋京风云暗雨下
赵二家门前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被妇人的欢喜声打破。
“官人,你真的醒了!头可还疼?腿上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二蹂了蹂脑袋,又伸了伸腿,轻抽了一声气,“腿,腿上还疼着……我记得我好像被一箱子货砸晕了过去。”
老徐一拍手,“哎呦,赵二媳妇,你这是什么药啊?那么灵?”
妇人抹了抹眼泪,喜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就在一个时辰前,一个打着伞的白衣公子,气质非凡,上门卖给了两副药,才六文钱,结果晚上你们就把我官人送回来了,刚好腿上和头上各自一处伤,你们说这不是料事如神吗?
而且今个啊是六月六,柳仙的寿辰啊,这一天传说都会有柳仙他老人家下凡赐福人间。我遇到的那人,只怕就是柳仙特意前来点化弟子我的!”
“真有那么灵吗?”圆肚背夫惊讶道。
“真的。”妇人肯定道:“柳仙他老人家是神仙中最慈善亲民的一位,我听说南边的商人啊,都信柳教,柳教啊就是柳仙他老人家的仙派!里面有五大仙家,还有各路妖仙,信了柳教啊,家门不入五毒,荒郊野岭不怕虎豹豺狼!”
老徐听了忙道:“赵二媳妇儿,明个我就叫我家婆娘来跟你学学,怎么个请神、敬神法,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了。”
妇人摆手道:“老徐你客气了,我家官人你也没少照顾,而且啊柳仙也没那么多的繁琐礼节,简单的很,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哎,嫂子,你也指点指点一下我家婆娘吧?”
“就是,就是,咱们都想着拜一拜神仙呢。”
……
长河镇外,河堤上,白沚持伞走过,夜雨渐大,河岸上的画舫仍旧亮如白昼,花灯美酒不息,烟雨江南里是数不尽的莺歌燕舞,花楼柳巷。
白沚轻叹道:“这晋京,当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话音落下,他恍然回头,却见到了惊艳的一幕。
夜中大雨里,在那桥头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一手持伞,一手舞袖,伞是油纸伞,袖是白水袖,雨声为其舞,风来为其扬,水袖翻飞如翩迁之云,白纸伞转动挥甩出滴滴雨幕,柔美清新中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屈气质,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这样的美景,只有白沚一人看得,实在是赏心悦目却又令人遗憾。
一舞终了,那白衣女子浑身已湿,长袖垂垂,白衣贴身,她却收了伞,化伞为剑,剑动寒光乍明,舞动夜色凄冷,恍若仙人又似游侠女子,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待到舞毕,那女子隔着雨中长桥对白沚行了个半礼,笑道:“神君即有灵箫在侧,为何不与熙娘奏箫伴舞一曲?”
白沚笑道:“神女高看在下了,我这长箫斗法杀敌还有几分作用,若论音律,实在算不上动听,不敢轻易伴奏误了神女的绝舞。”
“呵呵,神君自谦了。不知神君如何称呼?”熙娘笑道。
“在下白沚,虺山之神。”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虺山之神?”熙娘眼里带上了几分兴趣和好奇,“我相识的几位神女娘娘可都在谈论你呢。”
白沚一怔,失笑道:“谈论我?不知是什么事?”
“虺山神君,容貌胜仙,法力高深甚至能不尊圣皇调令,自封为神,逍遥自在羡煞我等众神啊!”熙娘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眼,缓缓道:“这容貌盛仙,倒是不虚,就是不知法力高深又有多少了?”
白沚眼皮一跳,“神女,不知这些话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熙娘一脸好奇道:“难道你自己的传闻都不清楚吗?一百二十二位山河之神中无人不知啊。”
白沚觉得脑袋一疼,看对方这模样不似在调侃自己,而是真的纳闷,但他心中却又些发冷,这样开玩笑的话看似他很自在,众神都羡慕,可是这不就在捧杀他吗?甚至把他推到了圣皇的对立面。
在大晋,无论神还是人,君只能有一位,就是赢稷。
熙娘笑了笑,她是个温婉又不娇媚的女子,这样一笑悦动人心。“我是大晋的司舞之神,神邸就在晋京东城的舞神宫,白神君若有空以后可来闲叙。”
白沚回过神来,拱手一礼,“多谢熙娘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呵呵,无碍。我只是个旁观者,看看热闹罢了。”
熙娘收起伞与剑,笑着转身离去。
夏雨渐渐停歇,湿漉漉的地面上映着水光,路上不见行人。夜已深了,打更人敲着铜锣,喊了最后一声报时刻,就消失在宁静的高墙窄道中。
白沚叹了口气,他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操控着许多局中人。
他忽视了那暗处盯着他的夜游神,这已经是换的第三个了,白天盯着他的日游神也是如此。
白沚手中晃了晃,发出“铛铛铛”的声音,那是六个相撞铜板的声音。
他走了许久,停在一处街角,然后不小心掉了一枚铜钱。
又走到了玄武长街的牌坊石兽前,再次扔了一枚铜钱。
……
他停了六次,落下六枚铜钱,铜钱落地就会发出叮当一声,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然后白沚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客栈,打开了未上门拴的房门,看着已经睡着的守夜小二没有打扰他,走回房里盘坐调息。
长街上,两个夜游神直犯嘀咕。
“哎,楚子,你说白神君扔的六枚铜钱我们咋就没找到呢?”
“我……我,哪里知道?”另一个黑脸游神结巴道:“人,人家白神君……法力高出我们……那么一大截,你要是知道了,那那就让你当虺山山神算了!”
“哼,你个夯货。三千里的山神啊!整个大晋就这独一份的,你想什么呢?”花脸游神骂道:“你再胡言乱语让白神君感应到了,我俩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那我们禀告给城……城隍爷吧!”
“是要上报,你记好方位,这六个地方说不定有什么大神秘呢,出了差错我们可是要完蛋的。”
……
大晋深宫,熙娘来到了圣皇身侧,恭敬道:“陛下,熙娘已经见过那位白神君了。”
端坐九层高台上的大晋圣皇,嬴稷,正在批着一本本奏章,头也不抬的道:“感觉如何?”
熙娘沉声道:“小神也看不透,只觉得他身上笼罩着层层云雾,尤其是对方那双金瞳,仿佛能直视本心,窥探内心。
至于法力上虽然不浅,可也绝对没有天品的实力。”
嬴稷淡淡道:“那便到时再看看吧,若真的可堪一用,自然是好。若真的心怀不轨……”
……
元素水府内,白素和碧青正在认真的听着一位化形大妖给她们讲一些妖修法门,而这位化形大妖是一条黑蟒妖,也不过是黄品的实力,化成一个黑脸大汉的模样,倒是少见蛇类化形如此威猛的。
黑蟒妖名为玄斛,是府内的妖将,见了两条同族妖类入府自然要多多关照一二的,更何况还是两条极美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