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楼听风云
刘莽也不厌其烦的听着他的述说,努力辨认着那一只只在他眼里都长得差不多的鸡鸭,心里头既发愁自己回头要是炖错了该咋整,又发愁自个儿要是炖错了去菜市场买一只恐怕骗过不这厮……
行动总比语言有力量。
以前他听杨戈说他只想平平淡淡、混吃等死的过完这一生,他嘴上不说,心头却总觉得这厮矫情……
可如今看着他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自家鸡鸭的婆婆妈妈模样,他心头又总觉得不得劲。
到底是哪儿不得劲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得劲。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就不那么羡慕杨戈小宗师之体的天赋了……
“钥匙给你。”
杨戈将家里的钥匙递给刘莽:“我家后院还种了些葱蒜小白菜,你得空了就过去看看,长出来就掐回家吃,家里要够就拿到客栈去用,只要是吃了,就不算浪费……”
刘莽本能的接过钥匙捏在手里,回过神来心头越发不得劲了。
“我说老二啊……”
他踌躇着低声说道:“咱要不就蒙头过咱自个儿的日子算了,别再去管那些破事儿了……你这么一趟一趟的跑,啥时候是个头啊!”
放在以往,他决计是说不出这样的言语的。
或许成家立业的确能教男儿成长吧……
“没事儿,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杨戈笑着淡淡的回了一句,缓步走的角落里轻抚着急得跳脚的小黄,轻言细语道:“你在刘爷爷家里要乖哦,不要吵、也不要调皮,更不能叼嘴,好好帮刘爷爷看家,老爸去去就回。”
小黄咬着他的裤腿,嘤嘤嘤的不撒嘴。
小狗虽然不聪明,但它记得分明,上回就系到这里,老爸就不见了好久好久……
杨戈没办法,只能从怀中的干粮袋里撕下一小块肉干,喂到它嘴边,连哄带骗的与它说了许久的话,它才终于松开了杨戈的裤腿,垂着扫地的尾巴恹恹的走到角落趴下,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杨戈,嗅都没嗅一下杨戈手里的肉干。
刘莽向来是反对且鄙夷杨戈一口一个狗儿子的,可望着这一幕,他忽然撇开了脑袋。
杨戈捏着肉干踌躇了几秒,硬着心肠上前将肉干放到小黄的狗碗里,最后撸一把它的脑袋。
然后转过身,紧了紧背上包裹着灰布的冷月宝刀和包袱,取下竹笠戴在头上,拉起汗巾掩住面颊:“莽哥,我走了。”
刘莽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拉开院门,沉声道:“万事小心!”
杨戈点了点头,纵身在院墙上一借力,身形腾空一跃数丈远,一起一落便消失了踪影。
刘莽:……
……
杨戈乘坐吴二勇找到的一只平底江船,连夜顺水南下。
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杨戈教吴二勇保密他的身份,上船之后也一直窝在狭窄的船舱内打坐练气,连一日三餐都是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船上除了船老大,其余人压根就不知道船上还有他这么个人……
江船摇摇晃晃的顺水而下,太阳东升西落,这一走就是六天。
这六天里,杨戈心无旁骛的怼着《五行归元气》第一重厉兵秣马猛练,丹田之中的庚金真气已隐隐有了几分刀兵之形。
按照秘籍上的记载,第一重练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小成了,接下来只要再积攒一些庚金真气的量,将观想出来的刀兵之形,凝练为真实存在的刀兵之意,这一重就算是大成了!
能有这个速度,除开杨戈自身的武道天赋之外,很大原因还是第一重的确很简单。
毕竟真气他本身就有,修习第一重不过不过是将他原本就有的真气转化为庚金真气,就如同往一盆清水里滴墨,将其渲染成黑色,自然不难。
这门内功真正难的,是后边五重,要在这一盆黑水之中,再渲染出四种颜色,且五种颜色必须得相辅相成而不是相互打架……可以说是一重比一重难!
这就好比开公司,远期目标是把公司做上市、中期目标是让公司多几个项目、近期目标是内部切好蛋糕不能内讧……
而第一重,仅仅还停留在砸钱把公司开起来的层面。
但犹是如此,第一重对杨戈实力的提升也是巨大的!
据杨戈自己估计,他应当已经可以把控住最强招“一去不回”的输出,不至于再出现先前那种一刀劈出半条命的窘境……
更妙的是,他这一身庚金真气,乃是借冷月宝刀的流转江湖上百年所积攒的肃杀之气凝形,以至于成型之后的庚金真气与冷月宝刀如同一体双生,杨戈庚金真气壮大后能蕴养冷月宝刀,冷月宝刀杀伐所积攒的肃杀之气又会反过来洗练杨戈的庚金真气。
更帅的是,杨戈庚金真气与冷月宝刀多出了这层同频共振的联系之后,他已经可以通过催动自身真气简单的操控冷月宝刀。
比如,他以后再要耍帅,大喊一声“刀来”之时,已经不需旁人配合他了。
他完全可以震动自身真气,吸引冷月宝刀自动出鞘,落入他掌中。
对敌之时,他若将冷月宝刀射出去,也可以操控真气将冷月宝刀摄回掌中。
就杨戈自己觉得,等他对自身真气的操控再入微一些后,大概率能遥控冷月宝刀耍出类似于回旋镖的高难度操作。
一想想那种敌人见他把刀射出去,大着胆子冲上来A他,却背后中一刀的画面……超帅!
……
第六天,江船停靠在了某一个码头卸货。
杨戈专心修炼内功,也没打算出去透口气。
结果江船这一停靠,就靠了一天一夜,而且丝毫没有再走的动静儿。
杨戈纳闷的从船舱里出来,找到坐在船头长吁短叹的船老大询问情况……
船老大是个肤色黝黑的敦实中年汉子,作为常年在京杭大运河上东奔西跑的老水上人,他比旁人更清楚“连环坞”这三个字的份量,是以他得了吴二勇的多番嘱咐后,这一路上对杨戈的态度都很是恭敬,一日三餐里不管杨戈吃不吃,他都会亲自将饭食送到杨戈的船舱门外。
是以此刻纵然他心头烦闷无比,面对杨戈的询问,他仍然很是恭敬的回道:“彦祖少爷,不是小的们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啊!”
杨戈打量着左右几乎将江面堵死的密密麻麻船只,回道:“都说了别这么客气,叫我小吴就成……这是河道下游出什么问题了么?怎么都堵在这里不走?”
船老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刻满风霜的黝黑面颊上写满了忧愁:“河道倒是没出什么问题,凌汛才排头,正是最好走的时候儿……”
杨戈慢慢皱起了眉头:“那这是?”
船老大皱眉苦脸的挠头:“下游不知打哪儿来了一群过江龙,用铁索连船堵了河道,找过往行船收货运费、人头费……好几个货期将近的船家合伙凑了点钱去找他们求情,他们嫌少,不但杀了人还放火烧了船,几辈人的血汗钱全搭进去了。”
‘过江龙冲过江龙?’
杨戈轻轻出了一口气,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有问连环坞为什么没有出面来管。
他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这事儿就是冲着连环坞来的!
这就是李锦成他爹,落下豪雄榜的后遗症啊……
船老大没多想,答道:“听说是四天前的夜里冒出来的……”
“四天前?”
杨戈心想着自己是接到杨天胜的信,临时决定要南下的。
从路亭出发到现在,拢共七天时间,就算吴二勇的消息能快他一步抵达连环坞,也一定是在那伙人冒头之后。
所以这件事,应当确实是碰巧叫他撞上的。
不过都四天了,连环坞还没有作出反应,这反映出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李锦成他爹的情况,的确和江湖上流传的一样。
第二个,这伙人的来头很大、能量很大……
‘铁锁横江?这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真他娘有创意!’
杨戈心道了一声,面上继续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伙人离这里很近吗?”
船老大摇头:“那种凶人谁敢离他们近啊,隔着四五十里呢!”
杨戈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笑呵呵冲船老大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回里边歇着……对了,明早船要是能动起来,劳烦您往船帆上系一条红巾。”
他的态度很温和、言语也很客气。
但船老大犹记得吴二勇亲自送杨戈上船时的毕恭毕敬态度,丝毫不敢托大、也不敢多问,只是抱拳回复道:“小的谨记彦祖少爷的吩咐。”
杨戈笑着拱了拱手,转身漫步走回船舱,戴上竹笠、拿起冷月宝刀,而后放出五感静静的感知周围的动静儿,待四下无人之时,他关上船舱,飞速掠出江船,一个纵身就跳到了岸上,沿着河堤往下游发足狂奔。
天还未黑尽,他就看到了船老大所说的铁索连舟。
好家伙,十数艘平底江船首尾相连的横在江面上,将阔有三十丈的江面堵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那股子来者不善的凶猛气势,简直就是在抡起大嘴巴子往连环坞脸上呼!
看到了铁索连舟后,杨戈就放慢了步伐,一边靠近一边不断观察那些江船,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可以辨认这伙人来历的标识标志。
比如明教的日月旗、三火标识。
再比如白莲教的白莲旗,弥勒佛头。
只可惜,这些江船上,什么标识标志都没有……至少杨戈是认出任何标识标志的。
‘算了,找个人问问吧?’
他心想着,拉起汗巾遮住面颊,屈膝一纵,身形如同展翼的大鸟般轻灵的掠过两丈河面,跳上停靠在江边的一艘铁索江船的船头。
就见甲板上一大票衣裳杂乱、举止狂放的汉子,正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吆五喝六的吃肉喝酒,连他上船都无人发现。
“哎。”
他不得不主动开口,打扰这些汉子吃肉喝酒的兴致:“谁是主事的人,出来聊两句。”
一众喽啰闻声齐齐回头,盯着他看了看。
下一刻,骂骂咧咧的喝问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
杨戈见状,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侧的江面拍出一掌。
“嘭。”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水花冲起三丈多高,将一众凶狠的喽啰淋了一个透心凉。
他们一下子就不凶狠了,也不骂骂咧咧了。
所有人都仿佛中了定身术一样愣在了原地,提着明晃晃刀剑既不敢进、也不敢退,缩着脖子满脸惊恐的望着杨戈,弱小、可怜、无助得就像是一群鹌鹑。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杨戈要不吓他们一下,都对不起自己脸上的汗巾:“你们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数十条虎背熊腰的汉子,僵硬的扯动着自己的嘴角,想赔笑又不敢笑,个个脑门儿上亮晶晶的……
杨戈扫视了一圈,再度开口道:“谁是主事的人,出来聊两句。”
没人动。
杨戈见状,慢慢的抬起一只手掌,对准他们慢慢缩回到胸前:“一个主事的都没有吗?”
“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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