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楼听风云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静悄悄的上右所衙门内就到处都是四下奔走的沉重脚步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衣衫不整的秦副千户,就急匆匆的冲到了上右所衙门外:“大人呢?”
守门的力士回道:“回秦大人,大人在公廨。”
“公廨?”
秦副千户刚刚跨过大门的右脚,就跟触了电一样的猛地缩了回来,神色紧张的拽着守门的力士问道:“大人脸色看起来咋样?有没有发火儿?带没带刀?有没有骂娘?”
守门力士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回道:“大人没带刀、也没骂娘……但脸色不大好看!”
“啊?”
秦副千户只感觉心下一凉,一股想要转身就逃的冲动怎么压都压不住。
守门力士见状,悄悄冲他指了指大门的一角。
秦副千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一柱即将燃烧殆尽的清香插在那里,要死不活的冒着轻烟……他整个人一下子就麻了。
他松开守门力士,紧张的理了理衣冠,深吸一口气,蒙头大步往里跑。
守门力士目送他沉重的背影,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大门另一边的同袍朝秦副千户的背影努了努嘴:‘看见没,咱上右所谁当家?’
那一名守门力士撇了撇嘴,转身按着腰刀挺直了身板儿,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方恪也满头大汗的冲到了大门前,一把抓住这名守门力士:“大人……”
守门力士:“大人在公廨,没带刀、没发火儿、也没骂娘,就是脸色很不好看,您当心着点。”
方恪:……
……
秦副千户还没进门,就远远望见了穿着一身不伦不类喜庆衣裳的杨戈,端坐在堂上神色专注的翻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他心头发苦,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堂内,抱拳揖手道:“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杨戈没抬头,抓起案头的砚台就朝他砸了过去。
秦副千户看清了朝着自己面门上飞过来的砚台。
他能躲。
但他不敢躲。
“啪。”
砚台在他脑门上炸开,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秦副千户却反而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啪嗒。”
又有几个卷轴砸了他的面前,洒落一地。
秦副千户连忙弯腰捡起一个卷轴,擦了擦眼角的血,定睛一目十行的浏览。
这个公文是年前从江浙上来的,记录的是他们留在江浙善后的一旗人马被人暗杀的事,上边还有他批示的“收拢人马、勿要再节外生枝”的字样。
只一眼,秦副千户就不敢再去看剩下的那几份了,再次抱拳一揖到底:“属下知错!”
“错?”
杨戈放下了手里的公文,轻笑道:“你可真会替自己开脱……我交到你手上的人马,你他妈就这么带的?”
他陡然拔高了声音,起身一把抓住手边的茶碗砸向他的脑袋。
“啪。”
茶碗步了砚台的后尘。
秦副千户只感觉眼前一黑,心头登时便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惊慌失措的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属下知罪,请大人宽宏大量、法外开恩。”
以他的职位和品级,本不至于如此卑微。
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跪,堂上那个杀星立马就要跟上一句“叉出去,砍了”。
他非常肯定,那杀星是真敢说。
而堂外那些夯货,也是真敢砍!
杨戈气的瑟瑟发抖,来之前他还寻思着,江浙那边那么大的变化,他经常在上右所里进进出出,怎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分明记得,自己去年打道回府的时候,还留了几支人马在江浙善后。
原来不是没有情报传回来,而是这个蠢材全大事化小的给弄无了!
“饶你?”
他坐回太师椅上,气得发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自个儿回京去求沈大人吧,他若肯饶你,你就能活……滚进来!”
方恪捧着一方砚台和一盏茶,臊眉耷眼的躬身走进公廨内:“属下方恪,拜见大人。”
杨戈一伸手,方恪连忙将砚台和茶水送到案几上,极有眼力劲儿的拿起墨锭研磨。
杨戈扯出一张空白的简牍,提笔将从连环坞那儿得来的消息,以及秦副千户在上右所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落于简牍之上,然后封上火漆,投于堂下:“即刻回京,将这份公文亲手交到沈大人手上……你大可以毁了这份文书或者半路跑路,我非常希望你能这么做!”
秦副千户捡起公文双手高举过顶:“属下万万不敢自绝于我绣衣卫、自绝于官家!”
“滚!”
秦副千户举着公文站起身来,再次一揖到底:“属下告退!”
方恪面带怜悯之色的目送他出去……沈大人前两天才被咱家大人当街暴打了一顿,你这会儿送上门去,能有你好果子吃?
第112章 短兵相接
秦副千户刚退出千户公廨。
杨戈扭头便对身侧的方恪说道:“不能完全相信这老货,那封信你稍后多誊抄几遍,多鸽齐发送往京城北镇府司。”
方恪心悦诚服的拱手:“是,大人!”
杨戈提笔继续写信:“来人啊,唤一连总旗官谷统过来。”
堂外值守力士大声应喏:“喏!”
杨戈:“从今天开始,凡是从江浙发回来的情报,誊抄一份送到我手,包括京城发下来的邸报,我也要看到!”
方恪:“是,大人……”
二人说话间,谷统整装快步入内,躬身下拜:“卑职谷统,拜见大人。”
杨戈搁下毛笔:“老谷啊……”
谷统连忙应声:“卑职在。”
杨戈笑呵呵的遥遥抬手:“别紧张,站起身来咱弟兄聊两句。”
谷统原本不紧张的,听到他这句话一下子就开始紧张了:“大人有何吩咐,尽管示下,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戈温言道:“都说了让你别紧张了,起来说话!”
谷统期期艾艾的站直了身躯,右眼皮直跳的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上边的杨戈。
杨戈笑道:“老谷啊,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谷统不假思索的回道:“回大人,卑职追随大人已一年零五个月。”
杨戈点头:“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个总旗,心头没少怨我吧?”
谷统连忙抱拳道:“大人救卑职一家老小于水火在前,提携栽培在后,谷统铭感五内,夜夜只恨自个儿本领低微,无以报大人再造之恩,岂能再心生怨念?那不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仁不义、猪狗不如吗?”
他一连吐出了四个成语,连大气儿都没喘一口。
“我就知道,还得是我们这些一口锅里搅马勺出来的弟兄,最靠得住。”
杨戈笑着给他戴上高帽,紧接着便说:“现在我这儿有个条险路,需要你们去趟一趟,你们要肯去,我不能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但我能保证所有活着回来的人,都官升一级,哪怕是我上右所没有那么多空位,我去北镇府司跪门槛,也必定让你们去其他卫所里做上小旗、总旗、百户。”
谷统一听到这个,心头登时就凉了一半。
别家大佬他不了解,自家大佬他可没少见识,他都说是险路的话……那真就是九死一生!
但自家大佬都把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加上升官发财的诱惑……谷统心下略一犹豫,便抱拳揖手道:“请大人示下!”
杨戈压了压手,缓声道:“你不用着急做决定,可以先回去和弟兄们商量商量,毕竟是要拿命去拼的活儿,我不强求你们……反正路我给你们了,敢去的就搏一把升官发财,不敢去的也没什么,只是日后再说起来,就不能再怪我这个老上司没给你们机会,怪就怪你们没出息。”
谷统还欲再说,杨戈已经摆手:“先去和弟兄们商量,我等着你回信儿。”
谷统只好抱拳告退。
方恪目送谷统退出公廨后,低声道:“大人,何事如此郑重其事?不若下官亲自走一趟吧。”
杨戈摇头:“你暂时不能动,所里要有人替我盯着。”
方恪嘿嘿的匿笑,不再多言。
啥叫心腹啊?
这就叫心腹!
很快,杨戈便写好了一封书信,封装好交给方恪:“这封信用卫里的通讯渠道,送到辽东总兵蒋奎手上。”
方恪双手接过信件收入怀中,点头应下。
杨戈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思忖着自己手里还有哪些牌能打……
‘明教?’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立马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皇帝和大臣斗法,反贼掺和进来,无论哪边赢,反贼都讨不了好……
杨天胜拿他当亲哥,他不能拿杨天胜当契弟。
至少在事情还没有糜烂到不可挽回之前,明教的人马不能掺合进来。
他思来想去,想得都烦了也没能找出最优解,最后心头一发狠,暗自呢喃道:‘妈的,朝廷要是实在不给力,老子就戴上九筒面具,去江浙拉起一支人马,自个儿杀鬼子去……逼急了,什么三司、宁王,通通弄死!’
他不管皇帝和大臣斗什么法。
反正要拿他好不容易才做成的事当赌注,就是不行。
他答应过扬州的老百姓们,如果再有人欺负他们,他还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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