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94章

作者:贼眉鼠眼

荞儿眨着眼:“哦……”

片刻后,荞儿又道:“那么,它能变出好吃的吗?”

“……它不是仙器,不能变吃的。”

李素节一脸呆滞地看着荞儿手里的冰块,刚才震撼的一幕仍在他脑海里久久萦绕。

“先……先生,刚才那不是仙法吗?”李素节吃吃地道。

李钦载摇头:“是学问,不是仙法。”

李素节忽然长揖:“请先生教我。”

所有纨绔都行礼,异口同声道:“请先生教我。”

李钦载翻了个白眼,道:“没学会走,你们就想跑了?”

“基础的东西一无所知,九九歌才刚背会,你们便觉得自己行了?”李钦载嘴角一撇,道:“刚才那个,算物理学,也可以叫它‘格物’,格物是高深的学问,算学不过是格物的基础和工具。”

“学好算学里的数字和公式,将它们应用到格物学里,你们才算摸到了格物的皮毛。”

李素节和纨绔们陷入沉思,喃喃道:“算学……只是基础?”

“没错,只是基础,格物比算学更复杂,更宏大,它涉及很多方面,刚才给你们演示的,是格物中的光学部分,凸面冰块聚光为焦点,转化为热能,所以能生出火。”

“它不是仙法,是学问,与你们读的经史子集不同,我的这些学问能够解释生活里各种事物的原理,也能将它应用于生活。”

“凡人之力,为何提不起千斤重物?夏天扇扇子为何让人感到凉爽?大唐将士的横刀刀柄为何会有条形凹凸花纹?村里的母猪为何半夜惨叫?”

正听得入神的众人突然一愣:???

李钦载面不改色道:“最后一个不算,总之,格物学很高深,很复杂,要用很多年时光学习才能堪堪触及皮毛。”

“你们皆非家中长子,不必继承皇位和爵位,不必为钱财生计发愁,一辈子过着废物生活,若能学得几分格物的学问,倒也不算虚度此生。”

李素节若有所思道:“弟子曾经听说,先生所创的神臂弓和马蹄铁已被军中将士所用,还有滑轮组,也被工部所用,这些都是依据格物学的原理吗?”

李钦载笑道:“不错,它们都能用格物学解释,原理都是用最省力的方式,创造最大的效率,这便是格物学用于生活的初衷。”

李素节长揖道:“先生大才,弟子拜服。此生愿向先生诚心求学,若能得窥格物之道门径,死也瞑目。”

其余的纨绔也纷纷钦佩地长揖行礼。

与上次求学的态度不同,李钦载能看出众人今日此时的行礼是真的诚心诚意了,他们终于对他的学问产生了兴趣。

李钦载淡淡地道:“你们学不学无所谓,反正学费不能欠,这是底线。”

回去的路上,荞儿蹦蹦跳跳地走,小手却紧紧地牵着李钦载,一刻也不松。

“爹今天真厉害,那些师兄弟对爹好钦佩,他们都要给爹跪拜了。”荞儿高兴地道。

李钦载笑道:“不是我厉害,是学问厉害。他们就算要拜,拜的也是学问,不是我。”

“学问是爹的,所以爹也很厉害。”

荞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是以往从未见过的,眼神里满满的自豪。

看着他的眼神,李钦载忽然一愣,他察觉到孩子其实也需要崇拜对象的。

正常的家庭里,孩子的崇拜对象通常是父亲,父亲总能轻而易举地做好任何事,让孩子感到由衷的佩服,从而产生效仿的心理。

李钦载和荞儿这对父子不算正常家庭,但荞儿需要的,李钦载总会尽力给他,顺便承担起母亲的责任。

如果说刚才冰块取火有什么收获的话,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李钦载无意间得到了荞儿的崇拜,也意识到孩子每天都在长大,他的心理需求每个阶段都不一样。

“爹,荞儿若也有满腹学问,别人是不是也会向钦佩爹一样钦佩我?”荞儿仰头问道。

李钦载想了想,道:“学学问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崇拜,而是让自己和别人的生活变得更方便。”

看着荞儿迷惑的眼神,李钦载又笑道:“当然,也为了增加自身的修养和谈吐。”

“比如你看到天降大雪,会情不自禁说一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或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而不是‘卧槽,好大好白的雪’,这就是读书和不读书的区别。”

荞儿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父子俩走得很慢,边走边聊,李钦载不厌其烦回答着荞儿各种“为什么”。

从渭河边往庄子里走,经过路边的田埂,李钦载脚步一顿,忽然睁大了眼睛,脱口道:“卧槽,好大个人!”

田埂边的一条水沟里,确实躺着一个人。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浑身是血躺在水沟里,身上的衣裳褴褛破旧,满是血迹,倒在水沟里不知是死是活。

李钦载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一手抱起荞儿,另一手捂住了荞儿的眼睛,低声道:“走,我们回家!”

“爹,刚刚那个人死了吗?天这么冷,他为何躺在水沟里?爹,我们要不要救他?”荞儿一连串发问。

“荞儿乖,我们先回家,回家后再决定要不要救他,好不好?”

“咱们为何不现在救他?”

“因为你爹我晕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来历不明

不管出现任何意外,首先保护的是孩子。

这似乎是人类刻入遗传基因里的天性。

李钦载并不在乎水沟里那个年轻人的死活,他只在乎荞儿会不会被吓到,那人满身的血迹会不会对荞儿造成童年心理阴影。

孩子太大,无法承受生死这么庞大复杂的经历,随着他慢慢长大,生死离合这些人生里无法逃避的经历,顺其自然便好。

回到别院,李钦载命丫鬟将荞儿送回后院,然后叫来了刘阿四,告诉他庄外田埂边的水沟里有个年轻人,让刘阿四带人将他抬回来。

未多时,部曲们抬回了那个年轻人,将他放在前院边的暖房里。

李钦载亲自过去看了一眼,见那个年轻人双目紧闭,脸上也布满了血迹,从微微起伏的胸膛来看,人似乎没死,只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个……洗洗还能要吧?”李钦载指着年轻人道。

刘阿四低声道:“五少郎,此人身上的伤不少,似乎被乱刀劈砍过,伤口大多在后背和四肢,倒不是什么致命伤,不过失血过多,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李钦载哦了一声,道:“按流程,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报官,此地隶属渭南县,应当告之渭南县衙,让他们派人来查证此人的来历和身份。”

李钦载点头:“那就派人报官吧,另外去请个大夫,给他治治伤,莫死在咱院子里,晦气得很。”

正说着话,年轻人突然动了,明明已是垂死,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坐了起来,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儿,翻身扑倒在地,却仍奋力地往外爬去。

李钦载和刘阿四都惊呆了。

“啥意思?大唐的人都这么有素质的吗?不想死在我家,所以打算死外面去?”李钦载愕然问道。

刘阿四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五少郎,这家伙的来历更可疑了,他分明是听到了咱们刚才说要报官,所以才不要命急着离开。”

年轻人朝门外爬去,他爬得很缓慢,喘息很急促。

李钦载和刘阿四也不拦他,冷眼看着他缓缓往外爬。

年轻人一直爬到暖房门口,手刚够到门槛,却终于支撑不住,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李钦载喃喃道:“这是干了多大的亏心事呀,为了躲官,连命都不要了。”

“五少郎,咱们还是报官吧,此人不明来历,不宜留在咱别院里,怕是会有隐患。”

李钦载想了想,道:“先别报官,等他醒了问问再说,若真的干了坏事……嗯,坏事也分大小,骗小孩子零花钱之类的小坏事,就不必报官了,若是杀了人,再报官不迟。”

刘阿四无语,叹道:“五少郎,此人这般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骗了小孩子零花钱之类的小坏事,怕是牵扯了杀人案子。”

“派人守在房门口,不准他出去,另外请个大夫来给他治伤。”李钦载叹道:“他死不死我并不关心,问题是刚才荞儿看见他了,不把他救活,我对荞儿无法交代。”

刘阿四眼中露出了笑意:“小郎君生性善良,长大后必有福报。”

李钦载也笑了:“我对他所求不多,只求在我临终前,当我说我还能抢救一下的时候,他不会拔我的管儿……”

……

年轻人被安置在暖房内,刘阿四派了部曲守在房门外,又请了大夫给他治伤,敷上药后,年轻人仍然昏迷不醒。

直到第二天,他才悠悠醒过来。

在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刘阿四便进了房,严厉地盘问他的来历和身份,年轻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刘阿四不耐烦了,威胁要报官,他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但仍然紧咬牙关,一个字未说。

李钦载把人扔给刘阿四就不管了,反正素不相识,能救他一命已是尽了道义之责,至于别的方面,刘阿四如果问不出什么,便将他交给官府便是。

穿越到大唐的他,也是个遵纪守法的乖宝宝呢。

下午时分,刘阿四来找李钦载,一脸愧色地垂着头。

“五少郎,那家伙死活不开口,小人又不能上刑,怕把他弄死了,实在没办法。”

李钦载正匆匆朝别院外的田地里走去。

自从李钦载冰块取火后,李素节这些纨绔如同着了魔似的,从渭河边弄了不少冰块,学着李钦载的样子打磨成圆形凸面,然后在田埂边弄一堆干草,尝试原样复制。

还别说,真有成功的,李素节成功了。

当冰块聚光成焦,点燃了干草,纨绔们发出惊呼,李素节手执冰块一脸得瑟,像一只PK后得到雌性交配权的公猢狲,高举着冰块四处展示,洋洋得意的样子分外欠抽。

然后没过多久,其余的纨绔们也陆续成功了。

于是庄外的田地里处处火光,一堆堆大火冒着浓烟,搞得甘井庄如同战乱时期外敌入侵一般,庄户们人心惶惶,一脸惊恐地到处打听,是不是有敌人打到大唐国都了……

时值隆冬,田地尚未播种,沃野平原一片空荡。

但在空荡荡的田地上四处放火也足够引人惊恐了,庄户中有不少都是卸甲归田的府兵,他们上过战场,对火特别敏感。

田地里的火堆顿时刺激了府兵们的神经,一个个抄着锄头铁耙等农具便冲到了田埂边。

李钦载也匆匆赶到田边,见事闹大了,顿时勃然大怒。

“受伤那家伙的事以后再说,叫部曲拿根马鞭来。”

刘阿四赶紧递上马鞭。

李钦载甩了甩,然后冲进田地里,二话不说朝那些搞聚光引火实验的纨绔们甩起了鞭子。

一记又一记,马鞭狠狠地抽在纨绔们身上。

管他什么皇子还是国公国侯家的纨绔子,在李钦载眼里都是熊孩子。

对熊孩子讲道理没用,等于对牛弹琴,直接抽他才是最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