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赵道蕴,李钦载亲爹李思文的妾室,进门几年了,神秘又毫无存在感的人,祖孙俩早看清了她的身份,但不必明言。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地过日子,此刻却突然求见李勣,显然来事儿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坦诚摊牌
赵道蕴和她的弟弟赵道生几年前进门,是李思文在润州当刺史时认识的一对贫家姐弟,后来李思文因为一桩案子认识了赵道蕴,然后将她纳为妾室,她的弟弟也跟着来了长安。
赵道蕴进门后,表现得一直很低调,简直低调得过分。
在李钦载的印象里,这几年间,偌大的国公府里见到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作为李思文的妾室,她几乎是刻意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而在赵道蕴姐弟进了国公府之后,李钦载渐渐发现这对姐弟有点不对劲,身份不止是贫家姐弟这么简单。
当然,李钦载都发现了不对劲,老奸巨猾的李勣察觉得更早,只是祖孙俩都没点破,反而任由这对姐弟继续在府里生活下去。
英国公一脉太显赫了,无论在军中还是朝堂上,祖孙俩的一句话分量极重,有人对祖孙俩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
这就需要人情世故和官场智慧了。
李勣和李钦载祖孙俩没做过亏心事,更不可能起事谋反,事无不可对人言,那么,留下这对姐弟又何妨?
生活也好,当官也好,装糊涂永远比活得明白更容易保护自己。
只要这对姐弟不对国公府造成损害,留着他们更具性价比,至少让他们背后的人放心,不然揪出这一对,还会有新的眼线混进来,身在朝堂的人,谁家府邸能干干净净?
祖孙俩就这样非常有默契地默认了这对姐弟的存在,国公府太大,足够容得下他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日子相安无事。
令李勣和李钦载意外的是,赵道蕴今日居然主动求见,这可稀罕了。
李勣与李钦载飞快对视一眼,然后李勣沉声道:“进来吧。”
书房的门打开,身材袅娜的赵道蕴盈盈而入。
李钦载嘴角一勾,亲爹的视力虽然有点模糊,弄了一对眼线进门,但无可否认的是,亲爹的审美还是非常在线的。
单只论姿色的话,赵道蕴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她属于越看越有风韵的那种美女,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表面上的性格也是温柔怯懦,像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鹿,这模样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怜惜。
亲爹大约便是这样中了美人计,啧!
赵道蕴进了书房门,对李钦载在场丝毫不感到意外,首先盈盈朝李勣下拜见礼,然后朝李钦载颔首示意。
按照辈分,李钦载应向她见礼,妾室虽说地位不高,终究也算是长辈,李家的家教良好,李钦载自然不能太没教养。
不甘不愿地叉手,李钦载刚弯下腰,赵道蕴急忙道:“五少郎不必多礼。”
李钦载嘻嘻一笑,顺势便直起了腰。
不是我没教养,是人家不让我行礼。
李勣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但被李钦载无所畏惧地无视了。
“道蕴,难得来老夫的书房,有事么?”李勣直奔主题道。
赵道蕴突然双膝一软,跪在李勣面前。
“阿翁恕罪,道蕴与阿弟来历不明,心怀异志,今日特向阿翁坦白,只求阿翁看在我姐弟这几年尚算本分的份上,饶我姐弟性命。”
李勣和李钦载颇感意外地迅速对视一眼。
这操作委实给祖孙俩整不会了。
大家保持这几年的默契不好吗?突然摊牌是怎么回事?
没理会赵道蕴,李勣侧过头凑近李钦载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孽障,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李钦载一脸无辜:“孙儿刚从江南归京,啥都没干呀。”
“老夫也啥都没干,既不是你,也不是老夫,这女人莫名其妙坦白是怎么回事?”李勣咬牙道。
李钦载急忙一记马屁送上:“爷爷挟东征大胜之威,天下皆被爷爷的威名所震慑,四海之内群丑宵小尽皆现形,包括咱家埋的暗桩也被爷爷的威名所慑,一定是这样!”
李勣嘴角一勾,随即立马恢复如常。
听着祖孙俩浑然忘我的对话,赵道蕴心头一颤,俏脸愈见苍白。
此刻她明白了,原来自己姐弟的身份早已被祖孙俩察觉,人家只是没点破而已,可笑自己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完美,每月都按时将国公府里的动静悄悄上报。
李勣端正了身姿,盯着赵道蕴道:“既然你今日主动来找老夫,看来是不打算隐藏下去了?说吧,你背后究竟是何人。”
赵道蕴垂头道:“妾身受当今皇后指派,潜入英国公府为眼线。”
李勣和李钦载闻言眉头同时一皱,李勣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怒意,但还是克制住了。
李钦载对赵道蕴的答案并不意外,早几年前发现这对姐弟不对劲时,他便有过猜测,最大的嫌疑确实是武后。
李治不大可能会干出这事儿,他与李治之间无论是国事还是私谊,都算是古今难得的君臣知交,虽说帝王无情,但大唐初期几位帝王的胸襟还是非常宽广包容的,不大可能干出用人又疑人的举动。
剩下唯一的嫌疑人只能是武后了。
这婆娘,还真是没让他失望啊,确实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赵道蕴垂头,惊惶不安地等候李勣发落,而李勣目露怒色,显然对武后已非常不满了,反倒是李钦载,仍是一脸笑意,既然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为何要愤怒?
李钦载好奇地道:“听说你是润州城外的穷苦人家出身,我曾经请百骑司的人去查实过,你们姐弟的出身并不假,祖辈在润州生活了四代,所以,是皇后收买了你们,还是用了什么把柄挟制了你们?”
赵道蕴神情苦涩地摇头:“妾身和阿弟只是一枚棋子,早在夫君润州为刺史时,皇后便已将棋子提前布下。”
“后来事涉妾身父亲的案子,妾身姐弟刺史府上堂,夫君亲自过问审理,结案后将妾身纳为妾室等等,一切都是事先布好的局,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李钦载恍然,朝李勣龇牙一笑:“不愧是皇后,爷爷,厉害吧?”
李勣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盯着赵道蕴。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闲棋废子
书房里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两只狐狸都盯着赵道蕴。
赵道蕴垂头跪在李勣面前,她脸色苍白,手脚冰凉,觉得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当然不会那么天真,以为赵道蕴的摊牌是闲得无聊,或是真被李勣的王霸之气所慑。
不管武后曾经布了什么局,今日赵道蕴摊牌之后,必然是有下文的。
“接着说吧,你今日坦白身份的目的是什么?”李钦载问道。
赵道蕴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妾身潜入国公府是受皇后指派,今日坦白身份,也是受皇后指派。”
祖孙俩顿时一惊。
武后这是啥操作?
“继续说,我们都听着呢。”李钦载微笑道。
赵道蕴接着道:“皇后的意思是,以前在国公府布下眼线是她的不对,今日妾身坦白身份,一则是皇后向阿翁和五少郎表达歉意,二则,皇后主动授柄于人,是想请阿翁和五少郎帮个忙……”
李钦载脑海里赫然想起前日在太极宫时,武后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武后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了,李钦载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也是朝堂上的政治人物,这样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必然有她的目的。
“帮什么忙?”李勣沉声问道。
赵道蕴低声道:“三年前,东征之战尚未发起,京中火器监少监傅游艺,不知五少郎可曾记得此人?”
李钦载一怔,凝神思索片刻,点头道:“记得,那货无视安全生产,胡乱堆积火器火药,差点把火器监炸了,于是我向天子请旨,撤免了他的少监之职,好像还把他扔进大狱反省去了……”
“时隔三年多,你突然提起他作甚?”
赵道蕴垂头道:“傅游艺入狱后,很快被放了出去……”
李钦载皱眉:“谁放他出去的?”
赵道蕴没吱声,但李钦载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然是武后啦,除了这婆娘,谁还敢在背后搞风搞雨?
“我记得傅游艺是李义府一党吧?”李钦载沉思片刻,缓缓道:“据说他曾攀附李义府的女婿柳元贞,后来李义府翁婿被满门抄斩,傅游艺被贬谪火器监,最后被我弄入大狱,皇后无端掺和此案作甚?”
赵道蕴沉默一会儿,道:“傅游艺此人不足挂齿,但他的身份和身怀的某些机密,皇后用得到……”
李钦载茫然半晌,随即神情一紧,面容已浮上惊骇之色。
“傅游艺身为火器监少监,他知道火药配比的秘方?皇后……她要做什么?”
一语点破,书房内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李勣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浑浊的双眼突然暴射精光,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杀气,紧紧地锁定了赵道蕴。
赵道蕴被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瘫软在地,匍匐在李勣脚下,大气都不敢出。
“快说!老实交代!”李勣终于发怒了,事关火药,是大唐军方的高度机密,这种事若出了纰漏,对大唐来说绝对是惊天大案。
若是制造火药的配方被邻国所窃,那就更严重了,至少又是一场灭国之战,无论是谁得到了秘方,虽远必诛。
赵道蕴被吓得不行,此事其实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老实本分基本没干过坏事的眼线,一切都是武后的决定。
“皇……皇后说,傅游艺只是一步闲棋,三年前将他私下放出去后,一直命心腹之人将其秘密看押,傅游艺身怀的秘密并无泄露……”
“当年宫闱祝胜案,李义府后党案等等,皇后被天子打压之甚,傅游艺只是她自保的选择之一,强压于身,四面楚歌之境,皇后必须有自保的筹码……”
李钦载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良久,缓缓问道:“皇后选择今日坦白,又是何故?”
赵道蕴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去,低声道:“前日皇后在宫中听到天子与五少郎的对话,五少郎对天子描绘盛世景象,如今的大唐正是盛世即启之时,皇后思量之后,觉得不可为大唐盛世埋下祸患……”
李钦载冷冷道:“她会如此好心,竟突然想通了?”
赵道蕴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道:“皇后不是平凡女儿身,她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自保是她不得不为的选择,但她终究是皇后,若连这点格局都没有,天子凭什么宠爱她十几年?”
“当年选择布下傅游艺这枚闲子,如今又主动相告,不能说皇后想通了,或许……是她变了吧。”赵道蕴失神地喃喃道。
李钦载心念电转,渐渐明白了武后的心思。
随着东征的胜利,水师即将启航探索世界,大唐国内的土地问题也正一步步解决,一切都在向盛世的方向稳步发展。
如今的天下情势,其实有没有火药秘方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发生,比如火药秘方已经泄露给邻国,邻国掌握了火药又如何?
一个国家的强盛或是衰弱,战场上的胜或负,是区区火药能决定的?
武后显然看清楚了利弊,于是非常果断地决定弃了傅游艺这枚闲子,并主动暴露国公府的眼线,这是她对国公府的一种示好,也是示弱。
说白了,傅游艺这个人,这枚棋子,其实是一件死无对证的事,算不上武后的把柄。
武后有千万种方法,让傅游艺这个人和这件事从此灰飞烟灭,不会牵扯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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