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爹今日上朝会,跪在金殿内嚎啕痛哭,越伤心越好,一副死了儿子没指望的样子,引得文武百官同情,为爹说话,总之,爹要表现的是,咱李家特别惨,当家的还在新罗战场为国奋战,孙儿却在长安惨遭毒手……”
“演到动情处,爹不妨在金殿内吐两口血,用颤抖的手指蘸血,写一个大大的‘惨’字,表情要逼真,全家被灭门的悲痛层次感要表现在脸上……”
李钦载说得忘形,李思文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已气得浑身直颤。
没耐心等李钦载说完,李思文已暴怒而起:“孽畜,够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传言纷飞
老一辈忌讳死亡的话题,尤其是全家被灭门这种人间至惨之事。
很不幸,李钦载触犯了亲爹的忌讳。
而他却犹不自觉,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反复横跳。
“好好说话,让老夫去哭诉,去造势,都可以说,不要说什么被灭满门,晦不晦气!”李思文冷着脸道。
李钦载陪笑道:“孩儿大概就是那意思,爹您自己理解。”
李思文冷冷道:“老夫做了这些之后呢?你到底意欲何为?”
“爹做完这些就不必管了,接下来自有天子和文武百官顺势而为。”
李思文道:“老夫总要知道你们做这些的目的吧?”
李钦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为了对付吐蕃。”
“把青楼遇刺之事栽赃给赞悉若?”李思文神情充满了不解。
“栽赃只是开始……哎,爹,注意您的用辞,啥叫‘栽赃’,孩儿遇刺是众所周知的事,确实有刺客,孩儿也确实生命垂危,全长安的人都知道。”
李思文指了指他,威胁意味很浓:“给老夫好好说话,不然莫怪老夫祭出家法,让你在两个孩子面前丢了面子。”
李钦载叹了口气,道:“此事是孩儿与天子一同商议的,为的是谋取金齿部。”
李思文略一思考,顿时一惊:“金齿部?吐蕃与南诏六国缓冲之地?”
“是的,”李钦载微笑道:“爹您仔细回忆一下大唐西南地图,便知金齿部对咱们大唐何等重要,此地向来在吐蕃与大唐之间来回摇摆,但它又是打开吐蕃南面国境的屏障,大唐若取此地,将来进攻吐蕃必将一马平川。”
“不仅如此,大唐取金齿部后,便也切断了吐蕃与南诏六国的联系,让吐蕃从此失去了南诏的后援,也断了一条延续百年的粮道,大唐若对吐蕃发起进攻,吐蕃首先要面对的严峻问题就是粮食断供。”
李思文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大唐以后会征伐吐蕃?”
李钦载笑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爹,海东即平,突厥已遁,放眼天下,大唐如今唯一仅剩的强敌,只有一个吐蕃了。”
“如今正是我大唐兵锋最盛之时,何不趁此时机,一鼓作气把事儿全办了,为子孙后代永除后患。”
“五年之内灭吐蕃,从此以后,咱们大唐的子孙后代至少可享百年太平。”
“孩儿与陛下今日谋取金齿部,便是为将来灭吐蕃做个铺垫,只待我大唐缓过劲来,国库充实了,便发起灭吐蕃之战。”
听着李钦载对大唐未来的谋划,李思文不由入了神,良久,黯然一叹,眼中闪烁着欣慰和失落的光芒。
“钦载,你长大了,比老夫强,老夫一生平庸,上不及你爷爷,下不如自己的儿子,但老夫很欣慰,我李家一代强过一代,老夫无愧祖宗英灵,死而无憾。”
李钦载沉默半晌,低声道:“爹,今生能成为一家人,便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家中只论亲情天伦,能力强大或平庸,跟亲情没有半点关系。”
“孩儿惟愿,能成为您的骄傲。”
……
青楼刺案经过一夜的发酵,第二天便已传遍长安城。
长安的臣民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各种版本的所谓真相漫天飞舞。
不知为何,所有版本的真相里,“吐蕃”都成了传言中的关键词。
大唐当朝郡公被刺,生命垂危,这位郡公不仅是英国公的孙儿,也是为大唐屡立功劳的功臣,更是天子犹为器重的朝堂砥柱。
分量如此重的功臣被刺,生死不明,勃然大怒的不仅是大唐天子,也有无数的臣民。
于是长安市井坊间关于吐蕃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很多不负责任的猜测,都将幕后真凶指向吐蕃。
怀疑的证据也算是勉强符合逻辑,这时候人们还不知道大唐与吐蕃在聊关于金齿部归属之事,但长安臣民却懂得翻旧账啊。
旧账是啥?
当年李郡公奉旨出使吐谷浑,与吐蕃大相禄东赞斗智斗勇,直到后来兵戎相见,唐军差点将禄东赞活捉。
这笔深仇不仅吐蕃人记得,大唐臣民也记得呢。
这次来朝贺大唐的是赞悉若,禄东赞的长子,为报当年的父仇,暗中指使刺客行刺李郡公。
合不合理?
说法似乎有点勉强,但,市井坊见的百姓能有多少见识,被有心人一渲染,越听越合理。
没错,李郡公被刺,就是吐蕃人干的,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赞悉若背后指使的。
猜测有了结果,自然也该有下文。
于是市井坊间群情激愤,街头巷尾的人们义愤填膺,纷纷议论要向朝廷请愿,逐恶使,征吐蕃。
长安城是大唐国都,街头巷尾的人群里不仅有普通百姓,也有监察民情的御史言官。
聆听民声,如实上报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之一,于是市井的议论声被夹杂在人群里的御史们默默地记下来,悄悄写在小本子上。
今日的朝会特别热闹。
朝会还没开始,朝臣们已聚集在太极宫门外,三五成群聚作一堆,窃窃议论昨夜的青楼刺杀案。
跟市井坊间的议论声一样,朝臣们也诞生了各种版本的所谓真相,一个个说得活灵活现,如同亲历。
有的人信了,有的人嗤之以鼻。
人群里,左右相许敬宗和许圉师互相对视一眼,深情款款。
就在太极宫门即将打开时,英国公府的马车姗姗而来。
吏部侍郎李思文下了马车,脸色阴沉,眼眶红肿,满脸悲痛之色。
朝臣们见此,只好远远站立,不敢上前招呼。
众所周知昨夜英国公府出了大事,李思文唯一的儿子此刻仍生死不明,李思文这般模样旁人自能理解。
宫门开启,群臣入太极殿。
君臣见礼之后,没等殿上值官发话,李思文却飞快出班,走到大殿中央,面朝李治扑通跪倒,泣声道:“陛下,臣子钦载昨夜无辜被刺,伤势极重,恐命不久矣!”
“臣仅此一子,若然夭折是天命,臣不敢强求,臣只求陛下做主,彻查昨夜刺案,揪出幕后真凶,为我儿报此血仇!”
说完李思文嚎啕大哭,老父亲为了儿子也真是心狠,哭了几声后,狠狠一个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群臣被吓了一跳。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抽丝剥茧
明明儿子还剩一口气,但李思文演技精湛,愣是哭出了中年丧子的绝望感。
殿内君臣被李思文的嚎啕大哭而深有触动,尤其是李思文在殿内悲痛叩首,如同一位身负亲子血海深仇的老父亲,冤仇无处昭雪。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英国公祖孙三代皆是功臣,可谓全家功勋。
尤其李钦载更是对大唐立功甚伟,大唐如今无论是农作物还是军队武器,还有开宗立派的学问,这些年下来都在不知不觉悄然改变着大唐。
分量极重的功臣,竟然莫名被刺客所伤,听说已奄奄一息,眼看命不久矣,对大唐社稷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李钦载若有个三长两短,说是国殇也不为过。
所以殿内群臣此刻很理解李思文的举动,如此争气的麒麟儿,未能得善终,未能战死沙场,却被小人恶贼所算计,壮志未酬,死不瞑目。
李思文仅此一子,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怎能不恸哭悲泣。
见李思文悲痛欲绝的模样,殿内上坐的李治忍不住心头犯起了嘀咕。
这演技,飙得太真实了,真就像死了亲儿子一般,昨夜景初应该没受伤吧?难道回到府里后莫名暴毙了?不然李思文怎会悲痛得如此返璞归真?
待李思文缓过气来后,李治猛地拍案而起,沉声道:“李卿放心,此事朕必会给你李家一个交代,李钦载是我国朝重臣,李家三代对社稷屡立大功,在朕的国都竟莫名被刺,简直是对我大唐的羞辱!”
话说得非常愤慨,但群臣心头却一惊。
这话初听没什么毛病,但若是斟词酌句的话,里面的信息量可就大了。
尤其是李治的最后一句,直接把李钦载被刺放在“大唐”的立场上,那么反过来说,岂不是暗示是大唐之外的敌人干的?
大唐之外的敌人还能是谁?
昨晚与李郡公饮宴者,是吐蕃大相赞悉若,所以,天子的这句话意思还不明显吗?
殿内群臣窸窸窣窣低声议论,互相交换眼神,许多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来市井坊间的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连天子都这么说了,吐蕃无论如何逃不了干系。
传说曾经的吐蕃大相禄东赞,至死都对当年的吐谷浑之战念念不忘,认为与李钦载交手失败是毕生的耻辱,如今他的儿子来长安朝贺,暗中指使刺客为父报仇……
没错,说得过去。
殿侍中刘仁轨当即出班,沉声道:“陛下,辽东郡公被刺,而且是在长安被刺,此事尤为恶劣,必须侦缉真凶,严惩不殆,臣以为,当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以及百骑司合办此案,从速从严。”
群臣纷纷附和。
李治冷着脸点头:“朕意亦如此,刑部尚书刘祥道,御史台侍中刘仁轨,大理寺卿戴至臻,百骑司掌事宋森,着尔四人速办此案,三日内朕要见到结果。”
刘仁轨等人肃然领旨。
李治叹了口气,露出悲痛之色,看着仍跪在殿中的李思文道:“李卿勿悲,景初为社稷立过无数大功,吉人天相,又有国运加持护身,此次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遇刺之事,很快会有结果,只要拿到凶手,朕必将他碎尸万段,以报景初之仇。”
说着李治仰头望向太极殿的房梁,眼眶一红,泣道:“可怜景初,壮志未酬,竟遭此毒手,朕实不愿失此良臣益友,散朝之后,朕当入太庙为景初祈福,但求祖宗气运加于景初,渡此厄难。”
跪在殿中默默啜泣的李思文心头也是一紧,心情不由忐忑起来。
天子这演技也不差啊,话说到底是不是演的啊?
我儿设此计谋,天子应该是知情的吧?但……天子怎会如此伤心?搞得好像我儿真躺棺材里了似的。
君臣互相揣度,究其本心,终是对彼此演技最诚挚的肯定。
……
任何事拿到朝会上来说,就代表着事大了,提出的事情必须解决。
李钦载遇刺案也是如此。
散朝之后,刘仁轨和刘祥道领衔,带着御史台和刑部官员,神色凝重地赶往长安万年县衙。
案情重大且恶劣,刘仁轨一声令下,长安城以及京畿附近州县的能吏差役仵作全都召集起来,案发地的青楼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差役们一寸一寸地寻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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