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789章

作者:贼眉鼠眼

如果李钦载能意识到江南各大望族的强大,选择迷途知返,不再保护上官父子,那么此事就此作罢,毕竟双方还未发生任何实际上的冲突。

如果李钦载铁了心要保护上官父子,那么,就结仇了。

当今的世界,是天子与门阀精英共治天下的格局。

英国公加辽东郡公又如何?顾恩的身后可是整个江南淮南的世家望族,没了他们这些望族权贵,大唐将会失去对江南淮南的掌控。

没错,江南八大望族就是这么牛逼,这也是李治不得不选择惩处上官父子,以此安抚江南望族的原因,因为真的惹不起。

寒暄半晌之后,顾恩便渐渐说到正题了。

“昨日上官庭芝上疏参劾江南望族,构陷数罪,妄图以此为晋身之阶,幸好天子明朝秋毫,识破了上官贼子之野心,将上官父子流放千里,此事李郡公可曾听说?”顾恩笑着问道。

李钦载也笑道:“听说了,江南八大望族好厉害哦!”

顾恩表情一僵,一时竟分辨不出李钦载这话是嘲讽还是真心夸赞。

罢了,就当好话听。

沉吟片刻,顾恩接着道:“今日上官父子离京流放,在下听说李家部曲竟一路护送,不知可有此事?”

李钦载坦然道:“有,我派去的,李家部曲会将上官父子一路送到琼州,到琼州后也会驻扎下来,一直等到父子二人得到天子赦令归京。”

顾恩眼神顿时阴鸷起来,沉声道:“据在下所知,李郡公与上官家交情泛泛,不知何故非要保护这对父子?”

李钦载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眉头皱了起来:“顾兄这是在问罪?”

顾恩急忙道:“在下不敢,只是上官贼子恶意构陷我江南望族,毁我八大家族清誉,此仇已是不共戴天,这对父子不除,难消我八大望族滔天之怒。”

李钦载淡淡地道:“你话里话外都是八大望族如何如何,其实就是想拿你们望族的势力压我,对不对?”

顾恩哂然一笑:“李郡公多虑了,在下并无此意,今日在下登门,也并非为了自己,而是我江南八大望族共同推举而来,为的是想求李郡公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顾恩沉默半晌,缓缓道:“请李郡公答应,不再掺和江南望族与上官父子的恩怨,撤回护送上官父子的部曲。”

“若李郡公应承下来,我八大望族愿奉上厚礼答谢,也记李郡公这份人情,日后朝堂或是地方,我八大望族愿与李郡公守望互助。”

李钦载笑了:“不愧是江南望族,果真霸道得很,都把我吓得恨不得纳头便拜……”

接着李钦载似笑非笑道:“我与上官家的犬子是师生,论关系多少还算沾亲带故,可我与你们八大望族素无往来,我为何要听你们的话,乖乖地退避一旁,让你们杀了上官父子?”

顾恩忍住气道:“这是江南八大望族共同的请求!”

李钦载点头:“听出来了,说是请求,其实还是拿权势压我,江南望族在地方上权势滔天,连天子都必须给你们几分薄面,天子都给面子,我这个什么郡公自然更要给面子,不然就是不识抬举了。”

顾恩听出李钦载话里的讥讽之意,此刻他已渐渐察觉到,今日李钦载怕是不肯妥协,于是脸色愈发阴沉。

李钦载望着他,突然露出笑容:“顾兄登门之前,不知可有打听过我这个人的性格?”

顾恩一愣,捋须沉吟。

李钦载接着笑道:“我这个人啊,其实挺好说话的,你若是好好跟我说,语气客气一点,态度诚恳一点,不要动不动拿权势逼压我,说不定我一闭眼一跺脚,就答应你了呢……”

然后李钦载叹了口气,道:“而你张嘴就是八大望族如何如何,我必须如何如何,听得我心头越来越火大……”

随即李钦载脸色一沉,突然怒道:“我特么是你家豢养的家奴吗?你说怎样我就必须怎样?望族权势这么大,你特么造反打进长安来啊!”

顾恩一惊,起身刚要开口,却被李钦载挥手阻止。

“江南八大望族的面子,我今日还偏就不给了!上官父子的命,我保定了,谁敢在路上对他们伸手,我特么剁了他的爪子!”

顾恩脸色铁青,眼皮直跳,鼻孔张大喘着粗气,良久,顾恩突然仰天哈哈一笑。

“好,李郡公好胆色,好魄力,在下领教了。”

“君子绝交,不出恶语,既然说不拢,在下告辞。”

说完顾恩起身,仍不失仪态地朝李钦载长揖一礼,然后转身拂袖,翩然离去。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望族报复

与江南望族翻脸在李钦载的意料之中。

本来人家登门就没存着什么善意,最多也就是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出兴师问罪的话。

李钦载能惯着他?

当朝宰相在李钦载面前说话都得拿捏尺寸,掂掂分量,一个江南望族凭什么敢在长安城如此跋扈?

遗憾的是,顾恩就算与他翻脸,从头到尾也维持着礼数,没有跳脚破口大骂,而是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宣战。

如果他发怒失智,冲动掀桌子就好了。

李钦载就能理直气壮在国公府里揍他一顿,最后把他扒光了扔大街上,让长安人民欣赏一下江南望族是怎样晒鸟的。

可惜顾恩没上当。

这令李钦载反而产生了警觉。

咬人的狗不叫,能够掌控情绪的敌人往往更可怕。

可以肯定接下来江南望族会针对李家和上官家展开报复行动,具体是什么行动,李钦载不得而知。

顾恩刚告辞离去,李钦载还没来得及换身干净的衣裳,老爹李思文窜进了偏厅。

“江南顾家的人?”李思文神情凝重问道。

“是。”

“他来咱家作甚?”

李钦载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然道:“孩儿决定护住上官父子,他来警告孩儿,不要插手此事。”

李思文皱眉:“老夫告诉过你,不要掺和这件事,你还是招惹他们了?”

李钦载叹道:“江南望族圈地侵田,孩儿都没说什么,装作没看见,可江南望族的手伸得太长,行事太霸道了,他们想要谁死,谁就必须死。”

“孩儿爵封郡公,算得上当朝重臣了,可他们居然敢上门警告,手都指到孩儿鼻子跟前了,孩儿若还是忍让妥协,呵,这重臣当得岂不是可笑可悲?”

“几家地方望族,其势竟凌驾于王法之上,大唐的事干脆由他们说了算呗,孩儿见面就向他们跪拜行不行?”

李思文被怼得哑口无言。

李勣创下这偌大的家业,李钦载这个孙儿辈也争气,没给英国公府丢脸。

唯独李思文这一辈,兄弟几人大多平庸,无论能力还是胆魄,都只是中人之姿,所以现在国公府的很多事情,李思文已很自觉地听从李钦载的意见了。

老子再凶悍,儿子比他更出息,他能怎么办?

李钦载一通话下来,李思文半晌没吱声,脸色却已现羞恼之色。

道理没错,事实也没错,人家欺人太甚,堂堂国公府难道还一味地忍让妥协吗?

可是,抛开事实道理不谈,狗儿子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绞尽脑汁想着莫须有的借口,最后李思文虎躯一震,须发皆张,环眼圆瞪。

“孽子!你这是什么态度?竟敢吼老夫!”李思文怒喝道。

李钦载惊愕:“啊?我……吼了吗?”

“吼了!”李思文咬牙,左右环视,抄起屋子里一柄镇尺高高扬起:“孽畜受死!”

李钦载无奈叹息:“爹,孩儿理解您想找个台阶下,可您这台阶造得太生硬了,哪怕换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呢,比如孩儿昨日进您的书房,不小心把您心爱的御赐贡瓶打碎了……”

李思文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非常难看:“那只御赐贡瓶是你打碎的?”

李钦载惊觉失言,立马面不改色地道:“您听错了,是弘壁打碎的。”

然而父子间的信任已荡然无存,李思文面露杀气,咬牙道:“李钦载,你今日是真要被老夫清理门户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爹,冷静!真是弘壁干的,不信您去问他。”李钦载步步后退。

“可怜老夫的乖孙儿,话都说不清楚就被当爹的栽赃,你以为老夫那么容易被糊弄吗?”

镇尺劈头朝身上落下,李钦载灵巧闪避,掉头就跑。

如此暴戾的家庭环境下,自己居然还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李钦载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

得罪了江南望族,李钦载在等待他们的报复。

他也很想知道,在长安城这座天子国都里,江南望族究竟能干出啥事。

上疏参劾构陷?还是派刺客刺杀他?请道士开坛作法诅咒他?

两天后,护送上官父子的李家部曲传来消息,他们奉令护送上官父子的途中,遭遇了两次阴谋刺杀。

一次是在路边歇脚的露天酒肆里,被人在饮食中下了剧毒,幸好部曲副队正心思细腻,看出酒肆的伙计神色不对,上官父子逃过一劫。

还有一次是路过一座山谷时,突然天降巨石,差点砸死上官父子,幸好李家部曲提前示警,巨石差了那么一线,正好落在上官父子的眼前。

不得不说,这对父子一路上真是主角光环加持,命是真的大。

看完部曲传来的消息,李钦载皱眉喃喃道:“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还真是不死不休了……”

世家望族的霸道,李钦载再一次体会到了。

同时也更理解为何李治有生之年一定要削弱世家势力,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确实该治一治,不然要翻天了。

接下来的几日,长安城恢复了平静。

李钦载苦苦等待的报复并没有来,对方好像只是放了几句狠话后,便偃旗息鼓了。

但李钦载不敢大意,他知道望族既然放了话出来,那就一定会做出点什么,他们不是街头的痞子混混,说出来的话不是壮胆撑场面,说了就一定会做。

初春已过,清明时节。

长安城接连数日连绵细雨,雨下得细腻且黏湿,像情人拉的丝。

一大早,上官琨儿和婉儿睡眼惺忪,就被丫鬟抱上了马车。

清明是祭祀祖宗先人的日子,无论情势多么不宜出门,上官家俩兄妹都不能缺席家族祭祀,老天下刀子都必须进祠堂乖乖跪着。

上官家的妇孺长辈们传了话,李钦载无法阻拦,只好让部曲们护送兄妹俩回上官家祭祀。

担心江南望族伺机发难,李钦载特意调派了一百名部曲护住马车两侧。

马车出门后,李钦载心里还是不踏实,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到了午时,一名部曲满身血污回到国公府,李钦载心头顿时一沉。

“五少郎,不好了!上官家的少郎君和小姐在去祠堂的路上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