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杀了太子妃的叔父,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哪怕是功勋之家的英国公府也不行,别人惹不起英国公和辽东郡公,太子妃惹得起。
叹了口气,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这件破事也该解决了。
于是李钦载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向府门。
国公府外,李家部曲们默默将府门堵得扎扎实实,门外一名穿着白色素服的年轻女子,还有十几位中老年男子簇拥着。
女子俏面含霜,一言不发地盯着英国公府的门楣,十几位男子则指着紧闭的府门破口大骂,李家部曲们似乎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只是堵住门口不让他们闯进去,面对他们的大骂,部曲们选择了沉默忍受。
李钦载走出府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门外乱糟糟一片,不远处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或许里面还有鬼鬼祟祟的监察御史,这类人跟耗子似的,喜欢躲藏在百姓人群里,偷偷地探听风声舆情,很讨厌。
见李钦载出了府门,闹事的人群突然一静,接着一名老年男子指着他大喝道:“他就是李钦载,裴居贤就是他下令射杀的!可怜我那居贤孩儿,死得好惨!”
骂完又嚎啕大哭,旁边的裴氏族人义愤填膺,迅速围了上来,群情激愤的他们眼看要对李钦载动手了。
李家部曲见势不妙,立马横移过来,挡在李钦载的身前。
李钦载却摆了摆手,道:“都让开。”
李家部曲面面相觑后,迟疑地移开了身子。
李钦载随即朝裴家众人龇牙一笑:“今日话放这儿,我就站在这里,谁特么敢碰我一根寒毛,我要他的命。”
原本要冲上前揍他的裴氏族人顿时一滞,明明伸出的拳头距离李钦载的脸只有半尺了,偏偏像被使了定身法似的,拳头凝固在半空中。
听说了裴居贤死前的遭遇后,裴家没人再敢怀疑李钦载话里的真实性。
他说要人的命,就一定会要人的命,这是杀人杀出来的诚信。
裴氏族人愤怒却沉默,李钦载缓缓环视众人,除了太子妃,其他的面孔都比较陌生,应该没见过面。
奇怪的是,裴行俭并未在其中。
裴行俭不在,李钦载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如果真到了动手的地步,他也就毫无顾忌了。
僵持,对峙,时间缓缓流逝。
良久,太子妃裴氏终于开口了,声音无比冷漠。
“李钦载。”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道:“臣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盯着他的脸,冷冷道:“东宫门外,你下令射杀本宫的叔父裴居贤,这件事,你必须给个交代。”
李钦载毫不犹豫地道:“裴居贤妄图闯宫,居心不良,臣奉旨戍卫宫闱,任何人敢越雷池,杀无赦。”
“裴居贤不听警告,犹自取死,臣不需要给交代,他该死。”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理亏情怯
人的性格不一样,导致言行举止的动机也不一样。
当初杀了裴居贤后,李钦载也曾猜测过裴居贤执意闯宫的原因。
裴居贤不是傻子,太子病危,全城宵禁,东宫禁卫换将,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太子当时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否则东宫宫门前的千牛卫将士不会如临大敌。
每个人神经紧绷的时候,裴居贤窜出来,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叔父的身份,非要越过李钦载设下的红线,执意闯宫。
他当然不是为了探视太子,事实上裴居贤的死,多少跟李钦载有点关系。
两人当时发生了争执,当着诸多世家门阀族人的面,裴居贤拉不下面子退让,更不能弱了河东裴氏的名声,为了争这口恶气,裴居贤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也给了李钦载射杀他的理由。
简单的说,裴居贤的死,原因就是为了赌一口气,最后他赌输了,李钦载没惯着他,如此而已。
现在太子妃和裴氏族人登门问罪,李钦载也没打算惯着他们。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妻儿和血脉亲人,没人能让李钦载妥协,活了两辈子的人,凡事纵是不能随心所欲,至少也应谨守本心,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面对李钦载锋芒毕露的解释,太子妃气得脸都涨红了。
“李钦载,你当面污蔑本宫的叔父,目无尊卑长幼,大唐律法森严,岂容你草菅人命,张扬跋扈!”
李钦载笑了:“太子妃要跟臣聊大唐的律法?臣敢问,裴居贤倚仗太子外戚的身份,在东宫外气焰嚣张,臣再三警告,他仍执意闯宫,请问太子妃,令叔父算不算犯了律法?”
“当夜太子殿下病危,天子下旨全城宵禁,东宫更是不准闲杂人等出入,裴居贤却不知何故,非要闯进东宫,若按大唐律法,裴居贤此举形同谋逆,臣下令杀他有何不对?”
太子妃怒道:“你强词夺理!叔父进出东宫向来无人阻拦,偏偏却被你拦住了,你还故意诱使他走进十丈之内,然后下令射杀他,本宫的叔父分明死在你的言语相激之下。”
李钦载冷冷道:“以前是以前,当夜是当夜,那晚太子殿下已是病危临终,彼时的情势多么敏感,太子妃难道不知?天子既令臣戍守宫闱,任何人敢越雷池半步,我便有杀人的权力,此权由天子亲授。”
太子妃闻言一滞,其实当晚的情况她也听宫人详细禀报了,裴居贤那晚的举动确实越界了,尤其还是在那么敏感的关头。
今日被裴氏族人撺掇怂恿,登门问罪,太子妃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真正错的人,似乎不是李钦载。
脸色时红时青,许久之后,太子妃突然掩面而泣:“我这未亡人苟活于世,太子殿下尸骨未寒,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人欺凌,本宫的命为何这么苦……”
李钦载眼里闪过厌恶之色,堂堂太子妃,大庭广众之下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家的礼仪和体面被她丢得干干净净。
你闹也就罢了,别在我家门口闹啊,我李家不要面子的吗?
“太子妃若觉得臣欺凌了你,臣不敢自辩,不如你我同去太极宫,在陛下阶前论个清楚,若陛下也觉得是臣杀错了人,臣二话不说,愿向河东裴氏赔罪领罚!”
李钦载说着突然扬声道:“来人,备车马,进太极宫!”
此言一出,太子妃和裴氏族人都有些慌乱。
来李家闹事没关系,名义上太子妃是天家妇,地位比李钦载高,她可以在李钦载面前强势问罪。
但若闹到李治面前,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太子妃和裴氏族人都很清楚,那晚的事其实裴居贤没占住道理,诚如李钦载所说,无故闯宫,形同谋逆,若闹到天子面前,搞不好天子不仅不会偏袒裴氏,反而会株连裴氏族人,下旨彻查严办。
这个险不能冒,自家男人已薨逝,太子妃在宫闱中已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她不想再给娘家添麻烦。
“你……李钦载,杀了我裴氏的族人,还在巧言狡辩,我河东裴氏是当世望族,岂容你张狂!裴居贤的灵柩尚未入土,他既死在你的手上,你入我裴家,为他守灵三日,不过分吧?”一名裴氏族人站出来道。
李钦载冷笑,对太子妃必须维持礼数,但对裴家的族人,李钦载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还是那句话,咱们去陛下面前论个黑白是非,若我错了,任杀任剐,若我无错,为何要给一个死去的罪犯守灵?天下没这规矩!”
油盐不进,半步不退,李钦载的态度令裴家人又愤怒又无奈。
为首的太子妃突然发现,今日登门问罪实在是有些冲动了。
原以为李钦载看在她的身份上,能够低头妥协,给裴家一个交代,不需要他赔钱领罪,只要给裴居贤守灵三日,也算是一种含蓄的赔罪了。
谁知李钦载竟如此强势,太子妃的身份根本压不住他。
张嘴就要在天子面前论清楚黑白是非,事情闹到天子面前,河东裴氏根本占不住道理,太子妃哪里有这胆子。
国公府外,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无数人远远地站着,对她和裴氏族人指指点点,太子妃越来越焦急。
她可是天家妇,面子比命还重要,今日登门问罪,简直可以说是胡搅蛮缠了,事情传出去,太子妃的名声受损,说不得还会被天子和皇后严厉训斥。
此地不宜久留,裴居贤的死只能作罢,这么多人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李钦载,还能如何?
太子妃咬了咬牙,恨恨地瞪着李钦载,良久,突然转身就走。
裴氏族人纷纷愣住,转念一想,此时离去或许是最合适的选择,至少能保留裴氏最后的体面。
于是裴氏族人也无奈地跟着太子妃离去。
李钦载站在府门外,眼中闪过讥诮之色,随即朝太子妃的背影长揖一礼。
“臣恭送太子妃。”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请旨选秀
太子妃来得快也去得快,像一场龙卷风似的爱情。
皇权之下,裴居贤的作死行为实在找不到任何解释的借口,作死就是作死,官司打到大理寺都没用,李钦载的做法无可挑剔。
但,李钦载因此得罪了河东裴氏,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年代家族在一个人身上打下的烙印是非常深的,李钦载杀了裴家的人,便是裴家的仇人,以太子妃超然的身份,为了自己的娘家出头,也必须义无反顾地上门讨说法。
这就是家族赋予个人的义务,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官职地位,家族有难都必须站出来。
大唐朝堂上的官员大多是门阀精英,纵观整个大唐的历史,朝堂上的将相也大多是世家出身,家族用自己的权势,为族人提供了机遇,族人飞黄腾达后,再用自己的权力反哺家族。
所谓的门阀政治,便是这么回事。
朝代数百年,权力便在这少部分的家族手中转来转去,寒门子弟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只能羡慕地仰望,数代钻营仍不得登天之径。
所以李治要削除世家门阀,李钦载内心里是非常认同的。
太子妃和裴氏族人铩羽而归,但事情没完。
太子妃回宫之后,立马便觐见了李治。
跪在李治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太子殿下尸骨未寒,便有奸佞欺凌未亡人,妄杀太子妃叔父云云。
看在已故太子李弘的面子上,李治只能温言安慰她,为了平她的怒火,李治还特意赏赐了许多金银丝帛,又给裴居贤的遗孀赐房赐地。
但太子妃仍不满意。
裴家根本不缺钱也不缺地,她要的不是安慰性的赏赐和房地,她要的是李钦载被严惩。
跪在李治面前哭哭啼啼,太子妃梨花带雨诉说着太子故去后,未亡人独活于世的种种悲凉凄惨,用辞越来越夸张,好像李弘去世后,太子妃已生活艰困,外人可以随便凌辱,简直活不下去了。
李治最初还温言安慰,但太子妃哭诉个没完后,李治眉头皱起,渐渐有点不耐烦了。
裴居贤被杀的前后因果,李治早已清楚,当时的情况下,李钦载的处置没毛病。
什么地位什么档次,仗着太子外戚的身份就敢闯宫,天家不要颜面的吗?这等敏感关头你在东宫搞事情,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不杀没天理了。
太子妃哭诉许久,为的就是博取李治的同情,然后严惩李钦载。
但显然她失望了,她越哭李治越不耐烦,眉头越皱越深。
赏赐这个赏赐那个,就是绝口不提惩处李钦载,而李治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哭泣的太子妃不经意抬头,发现李治眼神渐渐冰冷,太子妃悚然一惊。
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李钦载是不可能被她扳倒的,天子并不糊涂,他很清楚是非曲直,而且绝不偏袒。
再哭诉下去,恐怕天子会拿她开刀了,太子新逝,李治本就心情郁郁,她还惹他心烦,惹怒了他,就算不治她的罪,下旨把她踢进寺庙,命她为太子终生出家守节,这样的日子她也受不了啊。
于是太子妃立马理智地闭嘴了,乖巧地跪在李治面前,不敢再说李钦载半句坏话。
国朝重臣的分量,便是皇族中人,也不能撼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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