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当然,人家也不傻,拿刀捅自己的事是决计不会干的。
馆驿外的百姓人群越围越多,简直赶得上西市人潮汹涌的盛况了。
李钦载催促道:“差不多到火候了,让你的人燥起来!”
宋森嘿嘿一笑,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打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很快一名穿着百姓衣裳的中年汉子出现在宋森面前,恭敬地垂头。
宋森在李钦载面前嬉皮笑脸,但在下属面前却飞快变了脸,真就是那种影视剧里固有的特务头子形象,阴鸷冷酷,杀伐果断。
附在下属耳边,宋森吩咐了几句,下属一声不吭离去。
很快,馆驿门口发出一阵骚乱,带头的几名百姓仿佛中了邪似的,突然推开馆驿外的守卫,几个人合力猛撞馆驿的大门。
馆驿的门大多是个摆设,当初建造之时想必也没考虑过这玩意儿还要有防撞功能,三两下之后,馆驿大门被破开。
人群里发出一阵煽动的口号,百姓们欢呼一声,涨潮般朝馆驿内涌去。
李钦载和宋森仍站在原地没动,他俩只是看热闹,没必要冲锋陷阵,今日这场面够卢迦逸多喝一壶了。
目光平移,李钦载发现人群里穿着便服的十几名御史,以及装成老农的刘仁轨都跟着人群不动声色地涌进了馆驿。
李钦载嫌弃地啧了一声。
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看热闹,也不怕发生踩踏事件,一条老命交代在这里,调皮。
伸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李钦载含糊地道:“为了这场热闹,我特么都少睡了两个时辰,回家补觉去。”
宋森笑道:“下官送李郡公回府。”
“不必,你好好盯着馆驿,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李郡公放心,有下官在背后指使,今日这关卢迦逸多必然过得不轻松。”
“你越来越有反派的神韵了,此处应有反派嚣张的笑声,桀桀桀……”
……
下午时分,宋森兴冲冲来到国公府拜见。
馆驿的事闹大了,上午求医的百姓们冲进馆驿后,将卢迦逸多扎扎实实堵在屋里,无数人给卢迦逸多下跪相求,卢迦逸多无处可逃,逼不得已只好现身见了百姓们。
态度还算亲切,毕竟已经是大唐的官儿了,当然要爱民如子。
在求医的百姓们一片磕头如捣蒜的哀求下,卢迦逸多不得不承诺,愿为百姓瞧病开方,但由于精力有限,又有皇差在身,每日只限看五位病人。
说完卢迦逸多当即选出五名病人,给他们把脉问诊之后,亲自配出了药方免费相赠,百姓授药千恩万谢而去。
李钦载听得来了兴趣:“他真给人家把脉赠药了?”
“没错,百骑司许多眼线在场,皆是亲眼所见。”
李钦载挑眉:“一个神棍骗子,若真有把脉问诊的本事,我倒是要佩服他了,老宋,你安排人日夜盯住那些被赠了药的百姓,看他们吃了骗子赠的药是什么反应。”
“下官已吩咐下去了,李郡公,此人不能成气候,否则是我大唐的一桩祸事,朝堂上是否……”
“放心,朝堂上早已有人磨刀霍霍了,上午刘仁轨和十几位御史在场,你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看热闹吗?”
李钦载露出一抹笑意。
一个包容且开明的国度,既需要圣君,更需要贤臣,当圣君犯了糊涂时,贤臣会马上站出来纠正,拼了老命也要将天子掰回正道上。
能在数千年史书上留下璀璨的一笔,大唐自有它的魅力,尤其是在大唐初期,外有诸多名将征伐镇守,内有谏臣贤臣监察,使得这个国度有着自成一体的纠错功能。
现在,朝臣们发挥纠错能力的时候到了。
果然,第二天的朝会上,刘仁轨率先发难,太极殿内公然递上参劾奏疏。
刘仁轨一参天子昏庸,迷信长生,重用佞臣,祸乱朝纲。
二参乌荼国使节卢迦逸多蛊惑媚上,招摇撞骗,谋害天家,其行当诛。
三参邢国公刘玄意引荐祸国妖僧,引狼入室,祸害苍生。
连参三人,李治首当其冲。
当着满殿文武朝臣,刘仁轨字正腔圆,将参劾奏疏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宣念,群臣尽皆哗然。
李治坐在殿首,气得脸色发青,但大唐天子包容万象,广纳善谏,这是三代帝王在朝堂上立下的人设。
刘仁轨的话骂得再难听,李治只能暗暗咬牙,还不得不装出虚心受教的样子,心中却恨不得刨了刘家的十八代祖坟。
事情还没完,刘仁轨说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发现刚才的第一条参劾天子的时候,那几句话骂得不够狠,于是打算组织措辞重新骂一遍。
这时殿内十几名监察御史出班,异口同声附和刘仁轨所言。
李治气得浑身直颤,朕不过是求个长生不老,又没逼着你们吃药,就这么容不得朕一点小心思吗?
有了刘仁轨带头,又有十几名御史附和,朝堂上的风向顿时出现一面倒的趋势。
帝王求长生,李治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早在贞观年间,李世民晚年时,也曾经召术士入宫,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后来李世民临终之前终于恢复了理智,发现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是帝王的痴心妄想,而且劳民伤财,朝堂乌烟瘴气。
于是李世民驾崩之前下过旨,不仅尽逐宫中术士,并立下遗嘱,大唐帝王不得笃信术士,不得妄求长生。
如今李治公然给妖僧封官,并让他入宫炼丹,说得严重点,这分明是违抗先帝遗旨,有数典忘宗之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武后召见
朝臣的参劾令李治猝不及防。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冒出来反对他求长生术。
在李治看来,求长生是帝王的私事,只要帝王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增天下税赋徭役,没有荒废朝政,朝臣就不应该对他指手画脚。
但显然今日的朝会完全出乎李治的意料,以刘仁轨为首的御史们纷纷站出来,反对的言辞之激烈,李治已有多年没这么难堪过了。
坐在太极殿内,李治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什么广纳善谏,什么包容万象,全都去特么的,朕是天子,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刘仁轨,你过分了。”李治的脸色阴沉下来。
刘仁轨凛然抬头,与李治直视:“过分的是陛下,迷信长生,封晋妖僧,亲小人而远贤臣,大唐的将士仍在高句丽浴血厮杀,陛下却沉迷妖术,妄求长生。”
“臣不禁要问,当年那个善纳忠谏广开言路的圣明天子哪里去了?”
李治气得拍案而起:“放肆!”
“臣放肆,请治臣之罪,但陛下迷信长生之举,必须马上禁止!”刘仁轨针锋相对道。
这时十几名御史又异口同声道:“臣愿与刘侍中同罪。”
李治脸色铁青,愤怒地盯着刘仁轨。
“刘仁轨,尔等究竟待如何?”李治语气阴沉地道。
刘仁轨昂然道:“先帝有言,长生是妄念,天子不可信也。臣请陛下,逐妖僧,废妄念,纳善谏,正视听!”
李治气得咬牙:“好,好!”
随即环视四周,李治怒道:“还有何人欲与刘侍中同者?”
群臣一阵寂静,瞎子都看得出,李治已经气到快失去理智了,站在殿内的哪个不是人精,这种时候纵是有心劝谏,也不敢在李治的气头上再多嘴了。
然而,许久之后,人群中突然又站出一人,凛然道:“臣,吏部侍郎郝处俊,愿与刘公同。”
李治眼睛眯了起来:“郝处俊,你也要谏止朕吗?”
郝处俊昂然道:“是的,陛下错了,就是错了,所谓长生不老,古往今来哪位帝王做到了?如此荒唐无稽之言,陛下却轻信异国妖僧,臣以为,陛下错了,有错不劾,失人臣之忠义。”
满朝反对之声,李治仿佛又回到当年登基时的情景,那年的他下定决心要废黜王皇后,当时也是满朝反对,有些人甚至在大殿上跳脚大骂。
今日此时,与当年当时,何等的相似。
再次环视群臣,李治表情阴冷,从嘴里冷冷迸出两个字:“散朝!”
……
李钦载坐在国公府的后院里,眯眼晒着冬日的太阳。
有点舒服,咸鱼突然想翻个身了,晒完A面晒B面。
吴管家匆匆而至,李钦载现在都已经能听出他的脚步声了,还没等吴管家到跟前,李钦载便叹了口气。
“五少郎,宫里来人了,召您进宫一叙呢。”吴管家轻声禀道。
李钦载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道:“今日不是朝会么?陛下这么快便散朝了?”
吴管家低声道:“不,召您进宫一叙的,是皇后。”
李钦载赫然睁眼,神情颇为意外。
武后召见他?
这婆娘又想干啥?
李钦载一骨碌起身,坐在躺椅上发呆,掰着手指默默算数。
从高句丽回到长安,直至今日,李钦载与武后见过两面,都是有李治在场,除此之外再无交集,似乎没得罪过她……
不得不多思量,李钦载早年与武后是结过梁子的,如今两人之间也算不得恩怨相抵,梁子还在,李钦载也说不清武后是释怀了,还是记在心里,就等红蓝蓄满给他来一记狠的。
今日无端召见他,李钦载心中不由提起了万分小心。
沉思许久,李钦载还是吩咐丫鬟给他更衣,整理好仪容后,出门上了马车,径自朝太极宫行去。
进了宫,武后在安仁殿垂帘召见,殿内空荡荡的,仅只李钦载和武后二人。
李钦载愈发忐忑,进殿后不停地左顾右盼。
珠帘后,武后的轻笑声传来:“景初似乎不大自在呢,皇后垂帘召见外臣,不违世礼,景初可放心。”
李钦载咧嘴一笑:“是是,臣没多想。”
隔着珠帘,武后见李钦载仍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由嗤道:“景初是担心本宫效汉之吕后,趁高祖外出征战之时,于后宫诛杀功臣韩信么?”
李钦载一惊:“你怎么知……哈哈,皇后母仪天下,仁泽兆民,臣怎会有此小人之心,哈哈。”
李钦载仰天干笑几声,李治不在,他与武后又结有梁子,倒不是担心武后诛杀他,李钦载怕的是陷害。
殿内只有他和武后二人,只要武后扯下半拉衣衫,露出半个香肩,珠泪涟涟羞奔出殿,李钦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时李钦载对李治解释自己只喜豆蔻少女,并无孟德之癖,李治信还是不信?
众所周知,李治跟李钦载的喜好恰好相反,他对别人家的婆娘情有独钟,这辈子干的腌臜事抖落出来,够判刑的了。
孟德之癖如此高雅脱俗,怎会有人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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