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宋森挺胸昂然道:“李郡公尽管吩咐,下官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李钦载缓缓道:“我需要你们百骑司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名叫卢迦逸多,是乌荼国的一名祭师,代国主来长安朝贺天子,此人本住在鸿胪寺的馆驿,后来搬离不知所踪,百骑司能否帮我找到此人?”
宋森想了想,道:“问题不大,只要人在长安,百骑司稍费时日便可将他找到,此人是乌荼国的使节,不知李郡公找他作甚?”
李钦载正色道:“我听说卢迦逸多即将过四十大寿,而这人太过低调,居然不欲张扬,我这么热情好客的人,怎能忍心见他独自孤零零的过寿呢?所以我打算备上厚礼给他拜寿……”
宋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李郡公,咱俩已经很熟了,简直快熟透了,所以可不可以不要拿这种鬼话糊弄下官?”
啧,居然不蠢,有点难办呀。
想了想,李钦载决定索性跟他说实话,反正不久的将来,他也会看到结果,瞒着他没意义。
于是李钦载压低了声音道:“好吧,给他拜完寿之后,我还想弄死他……”
宋森一愣,接着大惊失色:“你,你你……胆子太大了吧,这可是一国使节,乌荼国再小,使节到了长安都该以礼相待,李郡公何故对他起了杀心?”
“原因我不能说,总之,你们百骑司帮我找到人,其他的事你就不必过问了,一切与你无关。”
宋森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迟疑半晌,苦笑道:“李郡公,一年未见,你惹是生非的本事又精进了……”
李钦载斜瞥着他:“这句是夸我吗?”
宋森叹道:“李郡公见谅,这个忙,下官真不敢帮……百骑司是直属陛下的官署,作为百骑司的管事,下官唯一要做的,便是对陛下的忠心,不利于大唐,不利于陛下的事绝对不能做。”
“一国使节若死在长安,百骑司沦为帮凶,下官无法对陛下交代,也过不了自己的良心这关。”
李钦载皱眉:“只是帮忙打听个人的事儿,怎么就扣上这么大的帽子?老宋你的胆子为何越来越小了,官儿当大了,患得患失了?”
宋森一脸无奈:“李郡公,求求您讲讲道理好不好?一国使节若在长安被刺死,您可知道后果多严重,对陛下的威望打击多大吗?”
李钦载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此人是个神棍,用所谓的‘长生不老药’行骗世人,若陛下信了他的蛊惑,从此一心沉迷于求长生,你应该知道朝堂和天下将会陷入怎样的乱象之中。”
“所以,你觉得这个人该不该除掉?”
宋森又震惊了,半晌之后,咬牙道:“此事李郡公可当面劝谏陛下,下官不敢参与,百骑司只能听陛下的旨意……”
李钦载皱眉:“好话歹话说尽,你咋还是油盐不进?觉得我脾气好是吧?”
宋森苦笑:“李郡公的脾气……反正,就算您今日把我活活打死,这事儿百骑司也不能干!”
用力指了指宋森,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随即李钦载突然高声道:“来人,马上让骆宾王给我写一道奏疏,参劾百骑司雍州管事宋森私下勒索贿赂,而且是违禁的贿赂,从我这里勒索了一百多斤牛肉啊,够流放岭南三五年了……”
宋森大惊:“勒……勒索?我没有!别瞎说!”
“我说有就有!”
宋森神色突然一正,眼神充满了正义的光芒。
“李郡公一片公忠之心,百骑司愿附骥尾,为国除奸……来,咱们商量一下,如何弄死那个叫卢什么的杂碎。”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误国误君
人走到了高位,对游戏规则便有了新的理解。
虽然还没到制定游戏规则的地步,但可以在规则的边缘擦边游走。
普通百姓畏法如虎,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犯了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们承担不起后果,但上位者不同,他有足够的权势和倚仗,能够确信就算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也能从容自保。
这就是两个阶级的区别,“规则”二字的公平性是相对的,“一视同仁”这个词儿,更像一种理想的口号。
比如李钦载,几句话之间便决定了一个小国使节的生死,做法显然是犯罪,但他有能力触犯律法,杀了卢迦逸多。
他要的结果是为大唐消弭灾祸,那么就不必讲究过程了。
任何一种能弄死卢迦逸多的法子,他都不介意使出来,只要能达到弄死他的结果,过程不重要,正邪善恶也不重要。
生平第一次,李钦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除之后快的念头。
招待宋森饮宴后,醉醺醺的宋森告辞离去。
既然答应了李钦载,那么百骑司马上要行动起来,早点查出卢迦逸多的下落。
至于为何答应李钦载,当然不是所谓的勒索牛肉这种烂理由。
宋森不是毫无感情的国家机器,他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喜恶和倾向,这件事上,宋森选择相信李钦载,除掉卢迦逸多对大唐有利无害,那么何乐不为?
……
长安城西市一条狭窄潮湿的巷道里,巷道内有一家民居,民居非常破烂简陋,破败的砖墙瓦片,房顶漏风渗雪。
这里算是长安城的贫民窟,谁都想不到,刘审会将卢迦逸多暗中安排在这里居住。
那晚被行刺后,卢迦逸多和刘审有了警觉,刘审当即决定让卢迦逸多搬离馆驿,住到隐蔽的地方,躲避接下来可能继续发生的行刺。
于是刘审将卢迦逸多安排在长安城的西市,这座位于贫民窟的破烂屋子,就连巡街的武侯都不屑来的地方。
卢迦逸多在此已住了两天,越住越来气。
他本是一国使节,又是婆罗门的身份,在乌荼国,他的地位简直比国主还高,如今来大唐朝贺,却莫名其妙遇刺,不得不躲在这间处处透风的破屋子里,感觉自己像阴沟里苟且偷生的老鼠。
至于遇刺的原因,卢迦逸多更是满头雾水。
来长安这些日子,他一直小心翼翼,就连寻常的贩夫走卒都不愿得罪,想破头都想不通,自己为何无端端被行刺。
幸好自己的身边带了两三位高手,高手是乌荼国人,已保护他多年,多亏有了他们,卢迦逸多才逃过一次死劫。
如今正是隆冬,屋子里生了一堆炭火,可寒风还是从房顶墙壁的缝隙处吹拂进来,让人忍不住一阵阵地哆嗦。
卢迦逸多阴沉着脸,盯着屋子里唯一的一炉炭火,心情愈发糟糕。
刘审陪坐在他身边,眉头紧锁,眼神阴鸷,沉默地思考着。
良久,卢迦逸多冷冷道:“刘县侯,我一直以为大唐是礼仪之邦,乌荼国虽小,我终究是一国使节,来到长安竟是如此遭遇,唐国太令我失望了!”
“礼部鸿胪寺安排我见唐国天子,一个多月仍不见动静,馆驿内我又莫名其妙被人行刺,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唐国招待客人的诚意。”
“这里已不适合我留下,再过两日等雪停了,我便启程回乌荼国,咱们各自珍重吧。”
刘审急忙道:“贵使且慢,一切都是误会,大唐天子不是那么容易见的,礼部的安排合理,别的国家的使臣也是只能在馆驿内等待日久,毕竟依附大唐的属国实在太多,天子也见不过来。”
“至于贵使遇刺之事,我已有些眉目,定会给贵使一个交代。”
卢迦逸多望向他:“你知道是谁行刺我?”
刘审犹豫了一下,叹道:“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李钦载了。”
卢迦逸多目光沉了下来:“我知道此人,他是你们唐国的英雄,还很年轻,颇受天子器重,你原本打算通过他来向大唐天子引荐我,无端端的,他为何会派人行刺我?我没得罪过他!”
刘审苦笑:“我也不知他为何要杀你,但幕后指使之人多半是他,那日我从他的别院离开,当天晚上你就遇刺,这绝非巧合,而且我请求他向天子引荐你,他也拒绝了,此人的举动,着实教人难以揣度……”
说着刘审喃喃道:“难不成他不希望治愈太子?也就是说,他已投靠了某个皇子,或者……他改变了主意,打算扶持英王显为储君?”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明明有人能治太子的病,而他却选择杀人。
太子死了,李显才有争储的机会。
想不通,这道题太难了,太难了……
打死刘审也想不到,“长生不老药”这个词儿,是激起李钦载杀机的原因。
说得更直白点,相信科学,拒绝迷信,一切宣扬迷信的都是坏人,坏人必须变成死人。
卢迦逸多听了刘审的分析后,心中亦不由担心起来。
想杀他的人是大唐鼎鼎大名的权臣,人家若真铁了心要弄死他,只要发现了他此时的住所,卢迦逸多基本就难逃一死了。
人在长安,别人的地盘上,李钦载有九种方法弄死他,九种!
身边的高手再多有什么用?高手能挡得住军队的杀阵吗?小小一个冲锋,大家都得噶。
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此时的卢迦逸多是真的心生惧意,打算离开长安了。
“佛云,万般皆是缘法,看来唐国与我无缘,既是无缘,不可强求,我还是早日离去,免生祸端……”
卢迦逸多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我那长生不老之药,本打算献给唐国天子,为我今世积下一份福缘,如今看来,我只能抱憾而去。”
刘审急了,卢迦逸多可是自己晋升的资本,他若走了,刘审怎么办?
仍然继续边缘人物的日子,爵位每代递减,再过三四代,刘家又成普通百姓了,那怎么行?
“贵使莫走,我有办法!”刘审急道:“我能让你马上觐见天子,只要你的长生不老药是真的,天子必有厚赐。”
“天子若对你器重,李钦载就不敢动你了,相反,你我可以动用手段对付他。”
卢迦逸多冷冷道:“长生不老药是不是真的,刘县侯不是亲眼所见吗?难道你还怀疑?”
刘审笑道:“我当然不怀疑,所以你见到天子后,一定要让天子也不怀疑,若能使得天子长生不老,大唐江山延绵千年,你我皆是大唐的大功臣,那些攻城掠地的将军们也比不上咱们的功劳。”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重症猛药
如果说要将卢迦逸多引荐给李治,李钦载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刘审主动拜访李钦载的原因。
没想到李钦载不但不愿意,还想把卢迦逸多弄死,刘审不知原因,但引荐给天子这件事,他只能另寻办法。
为什么刘审不能亲自将卢迦逸多带进宫?
因为他的分量不够。
刘审虽然是县侯,但县侯与县侯之间是有差距的。
当年李钦载甚至只是个县子的时候,太极宫都能随意出入,只要他想见李治,只需在宫门前验明身份,很快便有宦官毕恭毕敬将他接近宫里。
因为李钦载在李治心里有这个分量,也因为李钦载是英国公府的出身。
而刘审就不行了,他爹和他虽说封了爵位,可一直是远离大唐的权力中枢,不管怎么钻营都钻不进去。
刘审若要见李治,宫门都进不去,李治不会直接拒绝他,一句国事繁忙或是龙体欠安就打发了。
所以要将卢迦逸多引荐进宫,刘审只能托人帮忙。
……
甘井庄。
薛讷已颓靡多日了,刚开始时李钦载还拼着受伤未愈的身体,陪着他饮酒浇愁,陪到后来李钦载实在顶不住了。
朋友失恋了确实需要陪伴,但陪伴不能无底线,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矫情的,大丈夫一辈子什么坎迈不过去,非要用酒来麻醉自己。
再一次拒绝了薛讷饮酒的邀请后,李钦载转过头便找到了武敏之。
上次带着李贤王勃来甘井庄后,武敏之便顺势在庄子里住了下来,名义上他是李钦载的学生,住在学堂宿舍里天经地义。
可惜上课就不见他的身影了,李钦载也懒得搭理,他很清楚武敏之需要的是什么,不是所谓的知识学问,而是“李钦载门下弟子”这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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