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别怂 第714章

作者:贼眉鼠眼

事无巨细,崔婕全都问得清清楚楚。

从李钦载登岸的那一刻起,崔婕便完全接手了照顾李钦载的工作。

问过之后,崔婕又瞥了一眼老实乖巧状的小八嘎,哼了一声:“看你这模样,夫君约莫已将你收房了,以后便跟我们一同住在后院。”

“你虽是倭国皇长女,但在李家终归是妾室,所以没法给你一个体面的成亲仪式,你意下如何?”

小八嘎急忙道:“能嫁给夫君已是天幸,我……不在乎什么成亲的仪式。”

崔婕满意地笑了笑,道:“你在咱家待了几年,上下人等都熟了,也知道咱李家后院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要你安分守己,家里都会善待你的。”

“还有,你父王和倭国王室族人都已来到长安,天子恩典,给你父王和族人在长安城赐了一座不小的府邸,日后你若思亲,可允你每月回长安城探亲。”

小八嘎感激地道谢。

崔婕又疑惑地打量她一番,道:“不出所料的话,夫君出征刚到倭国,应该就将你收房了吧?这都大半年了,你肚子为何还没动静?”

小八嘎慌了,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呀。”

崔婕严肃地道:“咱家人丁不多,子嗣是大事,回到长安后,请个大夫给你看看,此事不可怠慢,夫君娶进门的女子,总要为他留个一儿半女的。”

说完不等小八嘎回应,崔婕挥手令她退下,然后叫来了部曲队正冯肃。

得知刘阿四另有所遣,队正被冯肃继任后,崔婕严肃地打量他一番,见冯肃身上缠满布条,一只胳膊打了吊板,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刚结了疤。

崔婕叹了口气,道:“冯队正,本来打算怪你在战场上没保护好夫君,让夫君受此重伤,但现在我看到了,你和部曲袍泽们也尽了全力,所以我现在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护我夫君周全。”

说着崔婕坐在马车上,朝冯肃微微一福礼。

冯肃大惊,急忙抱拳躬身:“少夫人折煞小人也!万不敢当。”

崔婕摇头:“你和部曲袍泽也付出了惨烈的牺牲,出发时的两百部曲,回来时听说只剩了二十来人,我虽未见你们浴血厮杀,但已感同身受,冯队正,你和袍泽们辛苦了。”

“李家不会亏待你们,回长安后,每位袍泽去账房支钱五贯,战死的袍泽优恤家人亲眷,每户恤钱十贯,李家给他们的父母养老送终,子女养到成年,若愿袭亡父之位,可入李家为部曲。”

冯肃感激涕零,代袍泽们再三道谢。

崔婕挥手令他退下。

李钦载半躺在马车里,含笑看着崔婕一边赶路一边处理家务,心中无比欣慰。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

崔婕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处理事物也是老道熟练,人情世故皆俱,这几年下来,果然已有了当家正妻的气势。

处理完这一切,崔婕回到车厢里,看着李钦载柔声道:“夫君倦了么?”

李钦载笑道:“有点困了。”

“夫君枕在妾身腿上,离登州城还远,夫君眯瞪一会儿吧。”

头枕在崔婕柔软又有弹性的大腿上,李钦载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瞌睡,不知不觉睡着了。

静谧的车厢内,崔婕深情地注视着他沉睡的面容,昔日神采飞扬的夫君,如今却虚弱不堪,稍微活动便困倦。

一想到他曾在战场上舍生忘死与敌人厮杀,为家国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崔婕的眼眶又红了,心疼得一阵阵针扎一般,好想哭,却不能哭。

愿此战之后,天下河清海晏,世人安享太平,更愿怀里这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能与妻儿平安顺遂,陪伴到老。

……

一行人进了登州城,齐铮将刺史府后院腾了出来,让李钦载夫妻和一众弟子居住。

李钦载伤重之身需要静养,崔婕也没推辞,领着众人住进了刺史府后院。

部曲们将李钦载抬进厢房,崔婕已在院子里忙开了。

安顿部曲和弟子们住下,汤药饮食酒水车马,样样都需崔婕亲自安排。

崔婕像一阵风似的,在院子里到处忙活,弟子们大多是男子,而且个个娇生惯养,做不了如此细致的事,只好老实地听师娘的吩咐,让干啥就干啥。

众弟子都在帮师娘奔忙之时,后院里唯独有个人满不是滋味儿地站在当中。

无数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好像当他是空气似的,就差没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

薛讷表情木然地看着院子里繁忙的人们,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正好李素节从他身前经过,薛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李素节被惯性拽得一踉跄,扭头这才看到了薛讷。

李素节当然认识薛讷,以前曾在长安城一起干过坏事。

薛讷与李钦载是兄弟,按辈分,李素节应该叫他一声叔叔,但两人年龄相仿,李素节张了张嘴,这声“叔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薛讷倒不在乎这个,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薛讷盯着李素节:“先别见礼,我就问一件事……”

“您说。”李素节陪笑。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薛讷一脸委屈地问道:“打从港口下船开始,你们这些弟子没一个人搭理我,我就想问问,你们……真的看不见我吗?”

“我特么也是大唐的功臣,你们都瞎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救命之恩

薛讷是真的委屈。

听了李钦载的劝后,薛讷不再自夸其功,懂得了做人保持低调。

但,低调不能低到尘埃里吧?

在舰船上的时候,薛讷沾沾自喜,以为迎接他的将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他胸前挂上大红花,在万人欢呼中走下船。

结果完全没人在意他,来迎接的都是李钦载的家人弟子,他被当成了小透明,夹杂在人群里随波逐流,终于泯灭于人潮。

薛大公子怎么受得了这种气?

他是功臣来的,他的事迹也传遍的全军,人尽皆知,这次回长安,就等着天子封赏了,结果你们把我当空气?

“给个说法,不然我满地打滚,看你们丢不丢人!”薛讷拽着李素节的胳膊怒道。

李素节急忙道:“薛……那啥,您的功劳我们也听说过的,刚刚一直在找您,想请您给咱们讲讲,您是如何一人降一城的,此事早已报到父皇案前,父皇都不止一次当着群臣的面夸赞您呢。”

薛讷一听顿时眉飞色舞:“天子亦知我功劳?他真夸了我吗?”

李素节认真脸:“当然,父皇在宫中召集皇子公主家宴的时候,也常说生而为人,当效景初慎言,报效家国一片赤胆忠心……”

薛讷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灵魂升华了。

“天子谬赞了,谬赞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薛讷仰天大笑。

李钦载劝他为人低调的话,此刻当然也记得的,不是谦虚地说了“谬赞”吗?

真的很想笑,无法压抑天性啊。

李素节无语地看着他。

虽然对长辈有点不敬,但……这傻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立了大功的人。

“晚上若无事,我请诸位皇子公主饮宴,顺便给你们说一说波澜壮阔的高句丽战场。”薛讷仍仰天大笑不止。

李素节眨了眨眼:“晚上我等还要侍候先生,要不……等回长安再叨扰?”

“也好也好,回长安再说,哈哈,我有酒,也有故事,你们有福了。”

……

李钦载半躺在厢房里,天气有点凉,他的身上盖了一张厚厚的蚕丝被褥,身旁还生着炭火,屋子里热气腾腾。

炭火上搁着一个小陶罐,里面煮着汤药,崔婕坐在炭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计时的香炉,默默计算煎药的火候时辰。

汤药沸腾后,崔婕将陶罐里的药汤倒进碗里,搁在一旁等它凉一些。

又在炭火上放了两个番薯烤着,扭头朝他笑道:“夫君,如今番薯已种遍了关中和江南,产量不小,天下百姓都承您的恩德呢。”

“民间已留了许多秧种,咱们可以敞开吃了,妾身给您烤两个试试。”

李钦载摇头:“这玩意儿就吃个新鲜,饥荒时救人性命用的,平日里可以掺在米饭里搭配着吃,当粗粮调养肠胃。”

“我要吃肉,受伤的人只想吃一口油花花的大肘子。”

崔婕犹豫了一下,道:“夫君能不能吃肉……妾身先让人在城里找个大夫问问,可不敢大意了,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若因为几口吃食而加重了伤势,冤不冤呐。”

正要出门,门外传来部曲的通禀。

登州刺史齐铮门外求见,有事请示。

崔婕望向李钦载,李钦载扬了扬下巴,示意让齐铮进来。

进门后的齐铮表现得非常恭敬,不仅是李钦载的身份爵位,也因为他在高句丽战场的事迹令他敬重。

“齐刺史有何事?”李钦载微笑问道。

齐铮恭敬地道:“昨日,李县公的舰船还没到登州,城外却发生了厮杀,此事与李县公有关,下官不敢隐瞒。”

然后齐铮将昨日发生在登州城外的一场厮杀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当听到几位登州渔民舍生忘死,为了素不相识的他而豁命与高句丽刺客相拼,甚至几位渔民最后壮烈战死,李钦载震惊地与崔婕对视。

“最后那位年轻人,自称是游侠儿?”李钦载问道:“可有留下姓名?”

齐铮摇头:“此人将刺客全杀了后,便翩然离去,据渔民说,他也是为了李县公才出的手。”

“下官失职,没想到登州地面上竟混进了高句丽刺客,差点谋害了李县公,请李县公责罚。”齐铮垂头请罪。

李钦载摇摇头,这种事儿怪不了齐铮。

“活着的那几位渔民,如何何在?”李钦载问道。

齐铮道:“他们都被下官安排在登州城内的客栈里。”

崔婕在一旁肃然道:“救命之恩,不可不谢,请齐刺史将这几位渔民请来,还有战死那几位渔民的家眷,也一并请来,我夫妻欲当面道谢。”

齐铮应声离去。

没多久,几名渔民和一群身着白衣孝服的男女来到馆驿门外,一脸局促紧张。

李钦载被崔婕搀扶着站在馆驿外,亲自迎接他们。

夫妻二人的身后,是李素节等弟子和部曲们。

见渔民们到来,李钦载上前艰难地走了两步,夫妻二人缓缓朝渔民们躬身。

“在下李钦载,多谢诸位仗义相救。”

渔民们赫然睁大了眼,听到眼前这人便是他们拼命保护的李帅,众人顿时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