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在这个过程里,朝中各级官员层层监督,并立下严法禁止官员徇私舞弊,如此,可保证科举考试的公正性,亦可服天下士子之心。”
李钦载说完后停顿下来,留足了时间让李治和武后慢慢消化。
李治和武后咂摸着李钦载刚才话里的意思,半晌之后,二人眼睛越来越亮。
猛地一拍大腿,李治兴奋地道:“景初高才,巧思如神,朕太佩服了!”
武后也含笑道:“景初所谏之法甚妥,如此可极大地避免科举考试中官员和考生舞弊,杜绝世家门阀以权势插手干预科考,甚善也!”
李治大笑道:“如此,朝廷科举便是完完全全的择才取士,再无权势与人情舞弊徇私,同时,天下寒门子弟入仕的机会也大多了。”
说着李治起身,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然后转身指着武后,道:“皇后,记下来,刚才景初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武后含笑点头,眼神望向李钦载时,少了几分怨恚,多了几分善意。
私人恩怨放在一边,这一次,李钦载站的立场与她一致,那么,她与李钦载便是同盟。
成熟的政治人物不会被私人恩怨影响心智,盟友也好,敌人也好,因利而分,因利而合,是敌是友,立场不可能永不改变。
比如这一刻,武后便突然觉得,在科举这件事上,她与李钦载又形成了暂时的同盟。
第八百三十四章 忠孝两全
一千多年后,试卷糊名已经普及,无论学校的小考还是全国统一的高考,采用的都是糊名制。
不要小看只是将试卷糊起来这么一个小举动,它对杜绝考试舞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个小小的制度,给中国一千多年来的考生带来了希望,同时也堵死了那些想徇私舞弊的官员和考生的路。
阅卷的考官能看到考生的姓名籍贯,跟看不到姓名籍贯,两者的评判标准是截然不同的。
利益也好,人情也好,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考官与考生之间的暗中勾结,随着糊名制的出现而终结。
有意思的是,真实的历史上,想出糊名制这个办法的人,正是眼前的武后。
若干年后,武后执掌权柄,为了更公平公正地推行科考,打压世家门阀,从而首创了试卷糊名制度,并设立层层监管,从而让考生们真正只需要凭本事便能当官。
如今,李钦载把糊名制出现的年代提前了。
提出糊名制李钦载不存在个人利益,实在是如今的科考乱象频生,它的本意是为了遏制世家势力,收天下寒门士子之心,结果科考却成了一块任由世家门阀分割享用的蛋糕。
而高坐庙堂之上的李治,还傻乎乎地以推行科考而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给寒门子弟开了一扇登天的门,他没想到这扇登天的门已经被世家强行堵住,寒门子弟根本进不来。
所以,糊名制出现了。
它的作用是疏通这扇登天的门,给寒门子弟真正的希望。
“景初列个细则,糊名制如何施行,如何杜绝各种舞弊的现象,如何让徇私的官员和舞弊的考生无路可走,从头到尾都列出来,朕必纳之。”李治兴奋地挥手道。
李钦载想了想,道:“除了糊名制,更重要的是对科考各级官员的监管,比如阅卷,每一份试卷不可由单独某位官员决定成绩和排名,而是必须几个阅卷考官之间交叉阅卷。”
“一份试卷在甲考官手中批阅过后,再转到乙考官手中再阅一遍,然后是丙考官……以此类推,如此便又多了一道杜绝徇私舞弊的关卡。”
李治和武后又呆住了,许久之后,李治又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道:“景初又是一道巧思,好!”
武后也笑道:“景初对人心把握得很精妙,似乎世上所有舞弊的心思都被你猜到,然后提前想出法子杜绝,甚善。”
李钦载也谦逊地笑道:“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舞弊方法,臣也没有万无一失的杜绝舞弊的方法,无非攻防而已,最大限度地断绝舞弊者的方法,让科举尽量做到公平公正,这才是臣的本意。”
李治欣喜地道:“不管怎么说,景初所谏的法子朕很认同,不知景初还有何办法断绝舞弊?”
李钦载想了想,道:“还有就是抽调御史,在阅卷现场监督考官,以及……陛下在阅卷期间多辛苦几日,随时走访抽查考生试卷,百骑司也派人出去,查访阅卷官员的品性德行,是否与世家过从甚密等等。”
“总之,为国选才是头等大事,丝毫不可怠慢,陛下亦不可嫌繁琐,若要制约世家势力,有些辛苦是必须付出的。”
李治用力点头,道:“今日朕闻景初一言,如醍醐灌顶,瞬间通透了,景初今日之谏,朕全数纳之,回头便让右相拟个章程,在科考还未开始之前,将这些事宜提前布置下去。”
“今年的科考,一定会给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哈哈!”
李钦载微笑道:“臣这些法子若施行下去,世家必然会有所反弹,如何安抚世家,如何对世家门阀做出适当的妥协,这些臣就不多言了,陛下胸中必有沟壑。”
李治点头:“朕自会处置,国策便是在雷霆手段与怀柔妥协结合之下徐徐推进的,今日景初又为朕立下一桩大功。”
武后掩嘴笑道:“景初是英公府出身,英公三代以还,也算是世家子弟了,而且你娶的也是世家之女,为何你好像对世家心怀敌意。卯足了心思跟他们作对呢?”
李钦载认真地道:“臣从不在意自己的出身,臣只知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陛下欲制约世家,臣便帮陛下想制约的办法。”
“若陛下觉得哪天需要抬举世家了,臣还有抬举世家的法子,总之,臣以陛下的喜恶为行事的标准,跟着陛下走,总归是没错的。”
李治由衷地叹道:“景初这话说得实在,比那些动辄表忠心的朝臣强多了,不枉朕对你的器重,日后诸事托付景初,朕心里更有底了。”
李钦载又道:“臣还有一个请求……”
李治愉悦地笑道:“你说。”
李钦载想了想,道:“关于杜绝科考舞弊的种种布置,还请陛下保密,莫对外提是臣的主意……”
“为何?”
李钦载苦笑道:“因为臣的老丈人也登门托付了,臣无法拒绝,可又不愿因徇私而毁了陛下重视的科考……”
“今日臣进宫上谏,主要也是被人情所逼,索性想个公正的法子,让老丈人死心,同时也怪不到臣的头上,于公于私,臣都有个交代了。”
李治和武后对视一眼,然后大笑。
“景初真是……难得的实诚之人啊!”李治大笑道:“就冲景初这份坦诚,你老丈人的托付朕便徇个私帮你应了,送他几个功名又何妨,朕的大唐不缺这点俸禄。”
李钦载摇头:“陛下,规矩不可破,否则今日臣所谏之言便失去意义了,臣本慵懒闲散之辈,若非跟陛下一样重视咱们大唐的科考,臣何必吃力不讨好进谏这些话?”
“既然陛下愿纳臣之谏,那么就不能有例外,否则难服天下士子之心,科考也就失去公正性了。”
李治和武后肃然起敬,李治缓缓点头道:“景初的心思,朕明白了。但景初一番报国之心,朕做事也不能不近人情。”
“朝廷除了科考,尚有世家荐官举孝廉之制,朕便给你老丈人两个荐官的名额,与科考并不冲突。景初也好对家人有个交代,否则就算丈人不责怪,尊夫人怕是也不让你进房,哈哈。”
第八百三十五章 国子监生
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说起男女那点事的时候,表情都一样的猥琐,皇帝也不例外。
说到“尊夫人不让你进房”时,李治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己说了一个非常风趣又高雅的笑话,而且能够引起男人之间的共鸣。
李钦载却连嘴角都懒得扯动一下。
真不知道这货怎么好意思开男女玩笑的,李钦载觉得自己要是把李治私生活里那点破事当成玩笑抖落出来,李治怕是当场下旨把他推到宫外斩首示众。
自己玩得花的人,聊天的时候最好低调一点,因为你的把柄比别人多得多,很容易成为被调侃被攻击的对象。
幸好李治是皇帝,李钦载没胆子开这种玩笑。
告退之后,李钦载离开太极宫。
宫门外,刘阿四等部曲仍在等着他。
众人牵马步行,来到朱雀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商贾和行人,李钦载不由长舒口气。
如今的大唐说不上盛世,百姓们大多仍在为温饱而奔波。
但大唐已有了盛世的基础,走在大街上,李钦载清楚地看到一股勃然的生气,洋溢在人们的脸上。
那是一张张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脸庞,或许贫穷,或许劳累,可他们的眼里有光,前面有方向,他们知道只要努力,便能满足自己小小的梦想。
盛世气象,从每个人的脸上能看出端倪。
李治驾驭着这个庞大的帝国,正缓缓地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前进。
在这盛世气象里,李钦载算什么?
算一条幸福的咸鱼吧,这个世界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如果没有他,地球不会停止转动,历史不会突然翻车。
但是有了他,世人也许会多几分乐趣,多吃一口饱饭,这大概便是李钦载存在的意义吧。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前方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跟在李钦载身后的刘阿四加快了脚步,没有任何动作,但已紧紧围侍在李钦载身边,眯眼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李钦载笑着摆手:“不要那么紧张,这座城池太大了,鸡毛蒜皮,争吵斗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是人间烟火,不是刀光剑影。”
刘阿四咧嘴一笑:“五少郎说得轻松,但小人身为部曲,一次错漏都不能有,否则全家性命都赔不起。”
“给你打个折,不用赔全家的命,出了事把你做成陶俑给我陪葬就成。”
骚动是小范围的,甚至没有影响朱雀大街的交通,显然事情不大。
李钦载走到骚动的人群外面,好奇地探头望去。看热闹的人群挤得太密,李钦载几次都没挤进去,这场热闹看得未免有些扫兴。
身为忠心的李家部曲,刘阿四怎能让五少郎扫兴?
于是刘阿四当即飞起一脚,将前面一个不长眼的家伙踹飞,又飞出几脚,就这样撕开了看热闹的人群,李家部曲们也趁势插入,给李钦载硬生生挤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恭请五少郎大摇大摆进去看热闹。
被踹飞的人们大怒,然而看到李钦载和部曲们气势汹汹的架势,显然这伙人绝非善类,于是怒火顿消,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李钦载毫无心理压力,素质这东西,只要自己没有,别人就不能拿他怎样。
昂首挺胸走进人群,占住最佳观赏位置,李钦载定睛一看,果然是两个人在争吵,其中一人还动上了手。
只不过李家部曲强势插入人群这个小插曲,让二人争吵的进度被打断了,两个当事人惊愕地看着李钦载,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李钦载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见两人既不吵架也不斗殴,不由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们继续呀,我抢个位置容易么?”
争吵的是两个年轻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两人皆身着长衫,看起来竟像是读书人。
不过从衣裳饰物来看,两人明显存在贫富差距,其中一人锦衣华裳,腰系玉带,头顶的发簪镶嵌碧玉,这货如果被人打劫的话,大约能让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一年。
另一人则是衣裳破旧,长衫上打了几个补丁,腰间系的是一根普通的布带,头顶的发髻也只是用一支铁簪固定住,脸色蜡黄沧桑,活像被穷神附身,半辈子翻不了身的那种。
由于李钦载蛮横无礼的插入,两位当事人愣在原地,呆怔地看着他,半晌没吱声。
李钦载也不赶时间,今日该办的事都办完了,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也站在原地不动,眼神期待地看着两位年轻人。
怎么就不打了呢?打出脑浆子才精彩,傻愣着算怎么回事?
“到底打不打?不打就散了,怂货,害我等半天。”李钦载不满地皱眉道。
两位年轻人呆怔注视着李钦载,半晌之后,两人神色突然一惊,急忙整了整衣冠,同时对李钦载长揖一礼。
“学生拜见李县侯。”两人异口同声道。
李钦载吃了一惊:“你们认识我?”
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道:“学生是国子监生,久闻李县侯赫赫大名,学生的几位明算科的同窗还在李县侯门下求学,故而得识李县侯。”
李钦载恍然:“原来是国子监生,你也是明算科的?”
年轻人笑道:“学生是明经科的,当初国子监博士遴选学子赴贵庄求学,很遗憾没有明经科的名额,错失聆闻李县侯教诲的机会,实在抱憾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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