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史书所载,不过是史官的个人宣泄,将武周篡取江山的怒火全怪罪到李治身上,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武周篡谋江山是李治去世之后。
李治的抱负很远大,他想做的不是安享前人余荫的太平天子,而是比先帝李世民更雄才伟略的一代英君圣主。
谁都不愿活在前人功绩的阴影下,李治尤如是。
超过李世民的难度太大,不但要扩充更大的国土,也要比贞观年间的国库更充盈,人口也要更多,方方面面的数据都超过,李治才能实至名归。
幸好,他认识了李钦载。
上天见他选择了地狱级游戏难度,实在看不过眼,于是偷偷塞给他一个外挂。
外挂就是李钦载,从他这几年各个方面的表现来看,确实像个没天理的外挂,被官方封一百年都不冤枉的那种。
“若我大唐的人口真能破亿,天下何事不可为?”李治脸上散发着湛然的光彩。
所谓的“大国”,是必须有前提条件的。
首先是辽阔的国土纵深面积,其次是丰富的各种资源,最后是无比庞大的人口基数,三者缺一不可。
前两者,大唐可以发动战争去掠夺,但后者,却只能老老实实鼓励百姓多生育。
若大唐有了充足的粮食,人口将不再是困扰帝王的问题,时机成熟了,民间的生育自然水到渠成地增加。
强盛帝国的外部条件,在这几年里不知不觉已具雏形。
仔细一想,好像每件事都跟李钦载有关,国土,粮食,以及军事,各个方面都有李钦载至关重要的贡献。
接下来呢?李唐皇朝要面对的问题很多,不仅有外部的,也有内部的。
“景初,一个月后,朝廷要开科考了。”李治严肃地道:“每一次的科考,朕都非常看重。”
“你知道的,朕要摆脱世家门阀的影子,朕不希望朝堂里到处都是世家门阀的人,由他们来参与或掣肘大唐的兴衰。”
“天下的权力必须归于天家,归于皇帝,如秦皇汉武,号令天下如臂指使,那才是皇帝该有的样子,而不是现在,任何一项国策的推行,朕都不得不左右平衡各方势力的利益,那样太累了,皇权也无时无刻受到威胁。”
“科考取寒门之士,才是朝堂摆脱世家门阀的根源办法,打压世家的同时,也给天下寒门士子一线出头的希望,更令天下归心。”
李治深深地道:“景初,明算科本由太史局李淳风出题,但李淳风本是修道之人,而且年事已高,近年早已深居简出,潜心求长生之道,甚少过问凡俗事,明算科出题朕只好交给你了。”
李钦载露出犹豫之色,这桩差事他是真不想应,不仅吃力不讨好,而且很容易结仇,招惹麻烦。
背靠李治也不一定是百无禁忌,若与人真正结下大仇,人家一刀捅来,他总不好意思让李治帮他挡刀吧?
“陛下,天下精于明算的人才多矣,据臣所知,国子监明算科就有不少当时博士大家,陛下何不让他们出题?臣无书无籍立世,又是年纪轻轻,声望资历皆不够,实在担心士子们不服,最后闹出事来。”
李钦载试图拒绝,他很清楚李治对科考多重视,李钦载实在负担不起搞砸的责任。
李治摆了摆手,道:“若论明算一道之精通,天下何人能与你比?怕是李淳风先生都不如你,这是长安城所有权贵公认的事实,否则你以为为何大家都把族中子弟送来你处求学?”
“大唐每次科考,报明经科者多如过江之鲫,而报明算科者寥寥无几,一来明经是主流,朝廷取士名额甚多,二来,世上实在没有太多精于明算的人才。”
“这一次朕已颁下旨意,今年科考,明算科比以往多取士五十人,要从万众考子之中选出合适的人才,朕只能请景初出题,审卷,取士。”
李治拍了拍他的肩,道:“景初不要拒绝朕,朕需要你的辅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钦载实在无法拒绝。
“臣……愿为陛下分忧。”李钦载叹了口气,又道:“若臣因此而与人结仇,还请陛下果断下旨剁了他。”
“景初放心,科考里的种种阴暗事朕多少也明白几分的,有朕在,谁也不敢为难你。”
……
李治每次交给李钦载的差事都不简单,李钦载每次都想拒绝,每次最后还是被迫答应下来,搞得很矫揉造作的样子,特别绿茶。
第二天一早,李治武后便带着朝臣们离开了甘井庄。
昨日大喜,君臣皆醉,据说后来朝臣们在李家的前堂载歌载舞,差点把前堂拆了。
幸好李勣昨晚也在,最后实在忍不了众人放浪形骸的样子,亲自下场踹了上官仪一脚,众人才老实了许多。
番薯丰收,接下来便是留种继续种植,这件事也是李钦载负责,还有一位辅佐他的,刚封为司农的滕王,据说在赶来甘井庄的路上。
第八百二十章 丈人登门
老丈人自长安来,李钦载必须隆重接待。
中午时分,滕王的车驾还没到,李钦载带着金乡已站在村口恭迎。
县侯的仪仗也在村口摆开,虽然跟藩王的排场没法比,但态度比什么都重要。
两百余李家部曲身着崭新的皮甲,手执刀戟,在村口雁形排开,威风凛凛凶神恶煞,来往的庄户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也不知今日五少郎迎接哪位贵客。
对当今天子怕是都没如此隆重迎接过吧?
金乡被庄户们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拽了拽李钦载的衣袖,轻声道:“夫君,这排场……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过,一点也不过。”李钦载严肃地道:“夫人的父王亲临,说不定还窝着一肚子火气,我若稍微怠慢一点,便是一场翁婿互殴,那就太失礼了。”
“翁婿……互殴?”金乡瞪大了眼,随即气得在他身上打了一整套歹徒兴奋拳:“你,大逆不道!”
李钦载一边抵挡一边笑道:“这事你跟我说没用啊,要劝劝你爹,不要那么暴躁。”
金乡停了手,气道:“父王不早就承认了你这个女婿了么?”
“承认归承认,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的,就像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虽然已经成交了,来不及反悔了,但也不耽误他自扇耳光。”
正说着话,村子尽头的道路上徐徐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禁卫打着滕王的旗幡,后面跟着数百名禁卫,和一乘豪华的马车。
车驾行至村口停下,李钦载和金乡迎了上去。
滕王被搀下马车,却看都没看李钦载一眼,完全无视了他。见到金乡后不由露出疼惜之色:“乖女儿,嫁人才几天,竟消瘦至斯……”
李钦载:“……”
你女儿每天大鱼大肉换着花样吃,你特么哪只眼睛见你女儿消瘦了?
金乡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道:“父王,女儿没瘦,还胖了几分呢。”
滕王执拗地道:“不,你瘦了。是李家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李钦载那混账不给你饭吃?”
李钦载忍不住道:“老丈人,这话过分了啊……”
滕王一愣,眼神茫然四顾:“谁?谁在说话?大白天的闹鬼了么?”
李钦载:“……”
你特么真该庆幸自己是我的老丈人,不然你今天得横着抬出庄子。
滕王飙演技,金乡拽了拽他,嗔道:“父王……”
滕王哼了哼,仍然对李钦载视而不见。
“本王奉旨,来甘井庄监察番薯留种一事,并调拨若干发付岭南琼州,趁今年南方气温尚可,抓紧农时再种一季。”
滕王说话时也不看李钦载,就像对着空气说话。
李钦载没吱声,金乡笑着打圆场:“父王既有公务在身,咱们便先回府,您与夫君好生商议吧。”
滕王哼了一声,道:“你夫君是怎么回事?为何只见你来迎本王?不说是我的佳婿吗?佳婿这点礼数都没有?”
金乡愕然看了看旁边的李钦载,父王这演技……他是真的没看到夫君吗?
李钦载终于忍不住了,给你脸了是吗?
“来人,把滕王的马车砸了!”李钦载悍然下令。
两百余李家部曲齐声轰应。
滕王吓得一哆嗦,厉声喝道:“李钦载,你敢!”
“好,不砸了!”李钦载挥手令部曲退下,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滕王:“小婿拜见老丈人,这回您终于看见我了吧?”
滕王悻悻一哼,道:“这么大个活人站在面前,本王怎么可能没看见?”
李钦载欣喜地行礼:“老丈人亲临,蓬荜生辉,请回寒舍一叙。”
众人来到别院,李钦载照例吩咐设宴。
别院没有豢养歌舞伎,对滕王来说,酒宴的气氛未免有点寡淡。
席间崔婕出来了一趟,以晚辈礼拜见了滕王。
滕王见崔婕挺着的大肚子,叹了口气,喃喃道:“造孽啊。”
然后又看了看金乡。
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女儿嫁给李钦载已是事实,如今正室夫人怀了身孕,滕王不得不为女儿担心起来。
在这个年代,妇人嫁进夫家不是说就万事大吉了,若是无后,地位终究还是不够稳固。
当初金乡嫁给李钦载,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有一天金乡因为无后被李钦载休了,滕王府的面子可就扔在地上世代都捡不起来了。
“你俩……要抓紧了,早点生娃。”酒后的滕王语重心长地道。
李钦载乐呵呵地点头:“小婿一定加班加点,日夜操劳,争取今年便让您女儿怀上。”
滕王嗯了一声,神情不大自在地道:“也不必,呃,也不必太操劳了,身子要紧。”
“劳逸结合,劳逸结合,老丈人放心。”
金乡在一旁听得满面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父王,夫君,你们说什么呢!”金乡红着脸嗔道。
滕王咧了咧嘴:“还不好意思了,当初死活要嫁给这混账时的那股劲儿呢?现在倒是害羞了,呵。”
崔婕在一旁似乎看出了滕王的担心,笑吟吟地道:“殿下,妾身与令媛情同姐妹,我与她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无论她怀没怀上身孕,在李家还怕我欺负她么?”
滕王讪讪一笑,低声嘟嚷道:“那可说不好,妇人嫁了夫家,什么姐妹情深,也就嘴上说说了,本王府上那几个不省心的不就是如此么……”
崔婕笑道:“您女儿可是藩王宗亲之女,妾身长了几个胆子敢欺负她呀。”
滕王哼了哼:“你也不差呀,青州崔家偌大的门阀,本王也招惹不起,挺好的俩女娃,咋就都看上这小混账了,他有哪点好……”
李钦载忍不住插嘴道:“老丈人,小婿有很多优点……”
滕王瞥了他一眼:“你唯一的优点是脸皮厚,本王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听说修建滕王阁的钱料尚未拨付,你快点,莫等本王催你。”
李钦载面色一苦,叹道:“小婿尽快,这不是小数目,待小婿周转一番。”
金乡见李钦载面露苦色,心中一疼,拽着滕王的衣袖轻声道:“父王,滕王阁耗资颇巨,夫君手头不便,要不……再等几年如何?”
滕王虎躯一震,顿时尖利地叫了起来:“不行!本王的滕王阁就等着动工呢,工匠都请好了,没钱?把这混账卖了也要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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