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关于此事,我不会在殿下面前耍弄半点诡计,因为我与金乡县主是干干净净的,我也希望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诡计换来的妥协,对我对她都将是一生的污点。”
滕王露出惊讶之色,半晌没吱声。
李钦载笑道:“殿下不必把我当成好人,我自问此生干过的事,符合‘好人’这个字眼的不多。”
“但殿下也不必把我想得太坏,我其实没那么坏。”
第七百八十九章 千古第一骈文
李钦载今日登门确实没别的目的。
他就是想堂堂正正告诉滕王,自己喜欢他闺女。
事发之后,李治明显在偏袒他,天子之尊却暗地里给他打助攻,自己的爷爷和亲爹也在想办法打圆场,联名上奏给滕王安排差事。
薛讷和高歧更是直接插手,合起伙来把于隐赶出了长安。
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在帮他,可李钦载却发现,至今自己连坦然表态都没有。
这就很不男人了。
别人都在帮自己娶婆娘,自己至少应该在未来的老丈人面前表明心迹吧?
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他还真不配娶金乡这样的婆娘回家。
于是今日李钦载来了,主动登门,先赔礼,再送礼,最后坦然无惧地告诉滕王,我喜欢你闺女,就是这样。
不玩套路,不谋诡计,李钦载希望这桩事从头到尾都是光明正大的,他不想给金乡的未来蒙上不光彩的阴影。
滕王仍坐在堂内,呆怔地注视着桌案上的琥珀色酒盏,神情陷入深思。
李钦载没玩弄任何诡计,但滕王此刻的心理压力却比山还重。
压力来自于周围的一切人和事。
天子明里暗里帮李钦载,英国公府的老老小小更不必说,就差临门一脚的于家果断退出,自己的闺女也是要死要活……
滕王活到这把年纪,压力从未如今日这般大过,说实话,有点顶不住了。
总感觉自己跟整个天下在较劲,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对李钦载和自家闺女乐见其成,唯独自己在与天下为敌,咬着牙死扛。
有那么一瞬,滕王真的有些动摇了。
王府固然需要体面,可是……就连天子都在偏袒这小痞子,若拂了天子的意,被天子暗暗记了仇,对滕王的子孙后代都不是件好事。
若知道李钦载是个火坑,滕王或许还会理直气壮有理由拒绝,绝不答应把女儿推进火坑。
然而事实上,李钦载这几年为国立功,为君上分忧,出身又是英国公府,更是被天子无比宠信,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人品方面,除了前些年有些不堪之外,近年已没听说什么恶迹,可以说,李钦载除了已婚配之外,各方面都拿得出手,简直是完美的佳婿人选。
更无奈的是,自己的闺女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滕王眼里的火坑,闺女却当成了西方极乐世界……
滕王重重叹气,现在的情势是,周围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劝他,而他,却里外不是人。
堂内宾主二人各自沉默。
表明了心迹之后,李钦载也很识趣,他知道酒宴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起身含笑告辞。
滕王仍面无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有起身送客的举动。
李钦载笑了笑,刚朝堂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滕王。
“下官听说贞观年间,太宗先帝将殿下封在滕州,故为‘滕王’,我又听说,先帝在世时,又将殿下改封洪州,任江南洪州都督,殿下早在永徽年间便在洪州买了地,动工修建滕王阁……”
“不过后来天子又将殿下改封滁州,于是洪州的滕王阁刚只打了个地基,便停工了,是吗?”
滕王皱眉:“你提起此事作甚?”
李钦载想了想,道:“洪州的滕王阁既然已打了地基,停工未免可惜,我见殿下似乎对修建滕王阁颇有执念,当年在滕州时便建了一座滕王阁,洪州的那座滕王阁,便由我帮殿下继续建完它吧。”
滕王一愣,接着惊道:“你帮本王建滕王阁?洪州那座?”
李钦载点头笑道:“是,由我出钱出料,英国公府招雇当地工匠民夫,将洪州那座滕王阁建好之后,再赠予殿下,如何?”
滕王眼中闪过狂喜之色,他虽出身皇室,可他向来自诩文人雅士,此生的梦想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便是广交天下文士雅客,然后在风景优美之处建一座高楼,与众骚客们临江而赋,栏杆拍遍。
洪州那座滕王阁,当年因为被李治再次贬谪滁州,于是不得不停工,此事也成了滕王心中永远的意难平。
今日此刻,李钦载突然提出修建滕王阁,不得不承认,滕王此刻真有些激动了。
刚露出狂喜之色,滕王又警惕起来:“你为何帮我?”
李钦载笑道:“当然是讨好未来的老丈人啦,不然呢?”
滕王一呆,然后大怒:“本王不需要!我又不缺钱,难道自己建不起那座滕王阁么?”
李钦载也不急,闻言笑了笑,道:“殿下确实不缺钱,但殿下缺文采啊,就算你建好了滕王阁,然后呢?总要在这座楼阁里留点墨宝,让它留名千古吧?你有墨宝吗?有文采吗?”
说着李钦载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滕王,笑道:“不谦虚的说,文采呢,下官恰好有一点点,这篇《滕王阁序》是我昨夜所作……”
“楼阁虽然没建好,但文人才子,也就是我,所著之序已然完成,殿下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我帮你建,殿下若还是不答应,不妨将这篇《滕王阁序》当场撕了,让这篇千古骈文从此泯然于世。”
滕王下意识接过,满脸冷笑:“你还真是不谦虚,自吹自擂什么‘千古骈文’,当本王没见过锦绣文章么?”
李钦载摇摇头:“这样的锦绣文章,殿下还真没见识过。”
说着李钦载含笑朝滕王拱拱手:“下官告辞,回国公府静待殿下的回复。”
李钦载翩翩走出王府,滕王注视着他的背影,久久凝滞。
堂后的屏风后,静立许久的那道娇俏身影也微微一动,转身悄然离去。
滕王独坐堂上,缓缓展开李钦载的那篇《滕王阁序》,草草浏览了第一遍后,表情从不屑鄙夷渐渐变得震惊,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用最端庄的态度再次细读了一遍。
不知读了多少遍之后,滕王的表情已是一片凝重,眼神里闪过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钦佩。
“《滕王阁序》,果真是千古流芳的第一骈文,此子竟有如此文采……”滕王震惊地喃喃自语。
此时此刻,滕王整个人仿佛已完全融入到这篇骈文里不可自拔。
垂头再次细读一遍,当他读到“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句时,滕王身子一震,突然伏案痛哭起来。
第七百九十章 文章传世
来到这个世界后,李钦载很少拿前世那些名篇佳作来显摆。
自己的出身不凡,已是显赫之极了,诗词名篇什么的,对自己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对历史敬畏,何妨给那些本应在青史中湛湛生辉的诗人文士们留一条活路,让他们回到历史的轨迹上,继续绽放本应属于他们的光芒。
不过这一次,李钦载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再说,将《滕王阁序》送给滕王,实在太应景了,情不自禁就拿出来了。
当然是自己的原创,这是毫无争议的。
王勃?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时候大约正在亲爹的棍棒下读书,说不定偶尔也会拿弹弓打鸟。
所以,这篇千古第一骈文的作者就是李钦载,渭南县侯,英国公之孙。
出身如此高贵的人,写一篇千古第一骈文不是正常操作吗?
滕王独自坐在堂内嚎啕大哭,《滕王阁序》里的每一个字都触到了他的灵魂。
一生纵情山水的无奈,一生怀才不遇的痛苦,一生颠沛流离的委屈,这篇《滕王阁序》尽俱矣。
它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割裂了滕王隐藏多年的伪装,将他从出生到如今种种屈辱不堪的经历无情地暴露在阳光下。
是的,滕王也曾经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他不仅仅是只懂吃喝玩乐的老纨绔,曾经他也学识不凡,他擅乐律,工书法,精丹青,他生活的圈子尤喜与文人名士相聚,与他们吟诗作赋。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希望报效社稷的臣子,所以他尽管衣食无忧,但也不得不矮下身段,让李钦载帮忙游说李治,给他安排差事。
他不想被排挤到朝堂权力中枢之外,他渴望以一己之力为大唐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改变。
可惜他终归只是李渊纵欲的结果,他从出生开始,便不可避免地与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逼高祖禅位等等不光彩的天家丑闻联系在一起,他的命运里,注定了无法入李治的正眼。
一篇《滕王阁序》,道尽滕王的委屈心酸。
独自在堂内哭了许久,滕王小心地将这张名篇收起来,然后搬起面前的一坛新酒,仰头便大灌起来。
良久,闻声而至的金乡县主匆匆赶来,却见滕王已大醉,像一滩烂泥躺在冰凉的地上,嘴里还发出尖利的嘶嚎声。
金乡吓坏了,急忙上前摇动滕王的身躯:“父王,您怎么了?”
滕王迷蒙地睁开眼,瞳孔充血通红,盯着闺女惊吓的俏容,滕王嘴角扯了扯,叹道:“女儿啊,李景初确是当世大才,他是大才啊!”
说完滕王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金乡惊愕地看着滕王,她不明白为何刚刚还在与李钦载对饮,双方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躲在屏风后面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可为何眨眼的功夫,自己的父王不仅酩酊大醉,而且还夸李钦载是当世大才,她离开后的短暂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奈之下,金乡正要吩咐下人将滕王抬回房去,却不经意看到滕王内襟露出一页纸角。
金乡好奇抽出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滕王阁序》,看那熟悉的凌乱且难看的字迹,竟是李钦载亲笔所写。
金乡急忙上下通读了一遍。
一遍读完后,金乡两眼无神,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篇骈文……是他作的么?
认识他也有两年了,她原以为李钦载精通算学,当世天家和权贵仰其才,纷纷送子弟前来拜师学艺,算学一道,李钦载是当世公认的开山宗师之才。
然而金乡没想到,李钦载除了算学,竟也有如此斐然文采,这篇骈文显然是写给她父王的,里面字字珠玑,每一句单拎出来都是美妙的诗句。
尤其是文章后半部分感怀身世,以及怀才不遇的不平,继而直转而上,一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又让文章升华到另一种励志不屈的境界。
金乡越读越觉得,这篇骈文其实是李钦载对滕王的怜惜和劝慰。
难怪李钦载走后,父王独自一人酩酊大醉,难怪他大醉之下尚言李钦载有大才。
“果然是大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下千年,唯此骈文可称第一。”金乡喃喃自语,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以文而识人,从这篇骈文里,金乡看到的不仅是李钦载的才华,还有百折不屈的精神,和堂堂正正的君子气度。
她愈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他值得自己奋不顾身地奔赴。
滕王被下人抬回房,金乡却双手捧着这篇骈文,如同揣着绝世珍宝,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要将这篇骈文誊抄下来,让天下人都看到他的才华,也让天下人看到她的选择没错。
如果说这篇骈文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字太丑了,简直如同五岁孩童的涂鸦之作,实在拿不出手,千百年后,谁敢相信这是千古第一骈文的亲笔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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